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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老鼠(一)

    “kiyadadata,tulukikita.........”

    “kiyadadata,tulukikiga.........”

    “哈~啊。”

    漆黑色的可爱少年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但是没有眼泪从已经干涸的泪腺中溢出。

    落满灰尘的道路上很是勉强的打点了一些哀悼似的沙土,少有打理的公共设施——诸如路灯这种笔直的岗哨——大部分已经残缺。

    卫生状况倒是比不上卡卡街的脏乱,不过四散在垃圾箱周围的恶臭还是令有着黑色头发的东陆人颦起了眉。

    这里是克布鲁区,物价是全瓦萨尔斯最低的,至于货物商品的质量嘛......有卡卡街垫底,因此是倒数第二。

    什么,伙计,你问为什么卡卡街的物价不是最低——嘿,那里哪里有像样的商业链和物资销售渠道——他们从不正经的买东西!

    “嘎,有时候我真的想知道,你哼的到底是什么曲子,”惹人喜爱的小家伙开口,很是好奇,“我从来没在其他地方听过这么古怪的调子。”

    “这是一首歌,”少年揉了揉自己眼睛,“名字嘛.....我记得好像叫做‘邪恶的都市’。”

    “你真是的怪家伙,大诗人。”

    “呿,我已经闻到臭味了。”

    不去理会菲的嘲弄,鼻翼翕动几下,明参有些不满的开口。

    “这可是你自己说要过来的——毕竟一提到尸体,就会想到它们——哦哦,放轻松,大男孩,需要一点鼓励么?”

    不同于有些抵触的明参,漆黑色的鹦鹉菲显得很是愉悦与欣喜。

    “一般的冒险小说里,酒馆都是最容易能获取到情报的场所,”少年看向不远处的一间简陋酒馆,即使还是白天也能听见醉醺醺的野蛮酒鬼在声嘶力竭的嘶吼怪叫。

    “胆怯的装腔作势。”

    一边低声喃喃,少年一边按下了自己的礼帽,半透明的黑色立方闪耀诡异的乌芒。

    他一步步走上前,路过吵吵嚷嚷、无论何时都有人关顾的酒馆,绕开布满碎石与败黄绿植的十字路口,来到一座破破烂烂、看上去随时可能荒废的钟楼前。

    密得像是一层层麻布般厚重的、泛黄白色的蜘蛛丝随处可见,和克乍索传统建筑相比,这座钟楼的大门矮小得可怜,门楣也低得夸张。灰白色的砖石有些早已经布满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裂缝与磕碰留下的缺口。

    窗户上的玻璃倒还算完整,但生锈的窗户开阀与落满灰尘的玻璃还是十分应景的显示出衰败与破旧。

    用拐杖用来触碰地面的杖尖无礼且随意的戳了戳大门,分辨不出空心还是实心的铁门发出空洞的声响。

    当当当,当当当。

    没有让明参等待太久,伴随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某种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过后,从狭小的门缝之中,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俏皮的小鼻子勾起可爱的弧度,一对海蓝色湛澈、宝石般璀璨的眼睛有些好奇和惊慌的盯着明参。

    这是一个孩子,至多才两三岁大小,醋栗色的卷发被一顶小巧可爱的羊绒毛盖住,只露出一丛丛梦幻的发丝缭绕。

    女孩的皮肤白得很,即使是克乍索或是北地的人种都不一定能有这么白的肤色,缺乏黑色素的皮肤似乎受不了太过强烈的太阳光的照射,这让这孩子很是不自在的躲藏在门扉的阴影之后,眯起了眼睛,修长茂密的睫毛微颤,眼眶红红的,很可爱。

    她的衣物虽然简陋且老旧,却十分干净与整洁,看得出家长很在乎她,即使家境窘迫得可怜,但还是让她穿上了能勉强称之为体面的着装。

    “先生,请问您来这儿干什么?”

    她怯生生的开口,显然对陌生人怀有一些恐惧,而且很不擅长与别人搭话:“如果是有尸体要处理的话,您早上就应该......”

    “他是来找我的。”

    一个浑厚得令人难受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沙哑呕噪得比菲的嗓音更要讨人厌烦与恶心,带着一种似乎已经难以理解的古怪强调与口音。说话的人似乎还有一些大舌头和口吃,因为他仅仅是说出这么一句由不到十个单词组成的话语就很是吃力,断断续续的又模糊不清。

    女孩听到背后的动静,微微侧过身子,双手轻轻揪住了不断摇摆的衣角。

    悦动跳脱的欢快阳光照射出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射入阴暗室内的同时还把来者的模样微微勾勒。

    夸张得叫人不敢置信的驼背,有着壮实肌rou却修长得有些恐怖的双臂晃晃悠悠的垂挂在身边,如果可以,那更应该被称之为前腿而不是手臂。任何一个稍微有些进化的正常的人类都不应该也不可能拥有这么一对原始且退化的手臂。

    与女孩一样苍白的皮肤却有着不同的光泽,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更像是某种工业胶制品,光滑,有些半透明,但又一叠叠的堆叠,像是因为没有依靠而软乎乎塌下的蛇皮袋,上面看不到哪怕一根细小的毛发,皮肤的缝隙中不知藏匿着多少分泌物的垢积。

    他的腿也很诡异,小腿的膝关节和脚踝之间似乎比寻常人多了一个关节,这让他的行动姿态看上去更像是某种犬科动物而非先进优秀的灵长类,不过宽松且臃肿、在地上拖行。沾满粘腻污垢的长裤很好的掩盖了这一点。

    尽管如此,他的身高还是比寻常人要高得多,两米五的高度却没有相对正常的身体比例,这让女孩的父亲看上去像是某种直立的大狗或狼,尤其是腹腔中不时发出的不自然的咕噜声都让人感到一种不属于现代文明的陌生。

    他上半身几乎都隐藏的阴影中中,看不到脸,但可以想象,没有人愿意去打量这个人的面貌哪怕只是一瞥,因为人类自带的对于某种存在的厌恶会本能警示自己的大脑做出规避和暗示。实际上,无论用多么唐突恶毒的想法去揣测那张脸都不是失礼、甚至还是有所保留的。

    “我从刚刚就闻到那只鹦鹉的味道了。”

    他说。

    也许是它说——好吧,谁会在意下水道老鼠的性别——我是说,一个性质。

    “爸爸,”

    女孩的语气带着惊喜,她很感激与雀跃,因为父亲的出现就表示自己不用面对这个面容与瓦萨尔斯大部分人都不同的、奇怪的黑发男子交流。

    但幼稚的心智和天真的性格缺乏社会与生活残酷的磨砺,这还是令女孩发出了自己的疑惑。娇声娇气的高分贝音调很是刺耳:”他是谁?“

    “说真的,现在可不是提问题的时候。”

    菲的小爪子抓住明参的肩膀,他凑近少年犹如雕塑家雕刻的秀气耳朵旁,小声嘀咕道,“不过他刚刚是说我的体味很重吗?嘎嘎!真是失礼耶!我常洗澡!”

    “所以我讨厌小孩子,也讨厌老鼠。”

    明参淡淡开口,声音不大也不小,这让听到这句话的女孩有些尴尬和害怕,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一双宝石般通透清澈的眼睛注视自己的父亲。

    “他是你前几天看到的那些非凡乌鸦和老鼠背后真正的主,”实在判断不出年纪的——但绝对不小——应该是女孩父亲的人开口,仿佛明参的冒犯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被大青松街那群肥猪油狗所忌讳、脾气和行为都糟糕透顶的坏心眼的混蛋。”

    浑浊且交杂不明咕噜声的发音对于一般人而已简直是一场灾难,其程度好比房间中突然出现长着发香器的飞蛾那般恐怖——飞行的恶心节肢动物身上生长着恶心的触须朝你兴奋的扑来,有什么比这更恐怖呢——答案是活着,我的朋友。

    幸好菲常常喜欢用差不多一样糟糕的口音和自己对话,明参能清晰的辨认出眼前阴影中该死孽畜所说出的语言是克乍索通语,而不是某些原始部落那种缺乏逻辑性的吧嗒吧嗒。

    “哒,小提示,”明参舌头轻轻敲击口腔,他随性地打了个响指,开口道,“正是那个糟糕透顶的坏心眼混蛋,在两年前帮助你这条浑身都长满烂疮流脓的野狗,找到一份能养活你和你孩子的工作,顺便帮你们摆脱搜查,不然你们都会被那群披盖金色的疯子做成标本挂在荣誉墙上,或是被烧死后析出特性拿去做仪式素材以讨好他们混乱的主。”

    他说到这里,手还向前做出了手枪的形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只是懒得把我们变成尸体丢到下水道,所以才把一个没有人愿意接手的活计交给了我——你讨厌臭味,我是记得的,东陆人。”

    “我现在并不介意现在把你们变成碎块重新丢到下水道去喂你们的同类,大老鼠先生——我有的是时间。”

    这是一个双关,但我猜没人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谜底一下子被揭开就没意思了,不是么。

    漆黑色的东陆少年用手掌在鼻子前扇动几下,就好像嗅到了某种非常不好、恶心的气味,“食腐种族的恶臭总是那么清晰,真的很讨人厌,就好像垃圾场里腐朽发酵的垃圾一样——无论是味道还是身份——所以你一会最好表现得符合我的意愿,不然收尸人的工作又要换一个倒霉蛋来做。”

    面对明参的威胁,古怪的收尸人仅仅只是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嚏鼻音,那就像是动物园内衰朽将要死去的狮子打的响鼻:“你没有把塔楼引来吧?”

    “当然,但你知道的,他们明白你在这儿——只是懒得管。”

    明参点了点头。

    他在到来前已经让菲确认,如他之前预料的,塔楼并没有也不敢派人跟踪他——实际上,也没有必要,但他们并不懂得这个道理——为了谨慎起见,明参还在自己身上施加了一些小魔法.....小魔法!

    什么,你说这本小说现在连主要体系都没提出来,就引入魔法这一概念是唐突的——不,不对(摇手指)——人不能被表象局限啊,伙计,毕竟,刚打姆(划掉)小说是自由的啊!

    少年拄着拐杖,也不顾屋主是否邀请,就要上前,进入室内。

    当女孩仍思考应不应该给这个古怪的人开门时,她的父亲已经握住门把手,伴随沉重的刮擦声与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明参走入了这座古老阴森的钟楼。

    室内是完全不透光的,那些玻璃窗都被墨绿色的布遮挡。整个屋子里充满了腐烂与发霉的臭味。

    “我在密斯克布索罗大学的图书馆里翻阅过克布鲁区的文献记载,”即使处于昏暗冰冷的室内,明参的视线也不会受到影响,“在理文.切撒瑙兹统治时期,这座钟楼似乎被当做一处避难所,因为这里有着地下室和曾经充足的食物。”

    “但死在这里的人也很多,多到难以想象,他们被埋在变成废墟的钟楼后院,现在那里成了掩葬流浪汉尸体的地方,没有人愿意住在这里,除了我们。”

    怪物般的男人点燃了一盏微弱得可怜的小油灯,灯芯纤细得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

    但就是这么微弱的一盏小灯,让他的脸部轮廓逐渐清晰。

    一双完全发白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内容物,高耸的颧骨的前倾的上颚带来的是鼻骨的异变与犬齿的突出。那枚光秃秃的脑袋上看不到一点毛发。

    他的脑袋呈现的是一个倾斜的梯形,额头是一个斜面,从上脑一直倾斜到了鼻尖,就像是孩童梦魇中最为恐怖的粗鲁怪物,那一对高高耸起有弯曲勾下的鼻子正不断进行着令人不悦的呼吸。

    “你还会看书?”

    随意扫过四周,杂乱的桌面上随意的摆放着几本识字书籍,皱巴巴的边缘证明书的主人对其翻阅次数的繁多。

    “我想教会我的女儿认字,”

    怪物般的男人语气显而易见的带着几分温柔,因为他心中仅存的温软占据他充斥血腥与腐rou的大脑,粗大且指甲锋利的手掌细细摩挲书封,又轻揉女儿顺滑的毛发,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恶心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她也许还能去学校,交到新的朋友......”

    “再把交到的好朋友变成你这幅模样?”

    少年歪着脑袋,打断这个可怜父亲的遐想。

    “就算混入人类社会,她最终还是会转变,或许带动别人一并转变——食腐者,你们不应该踏足于文明所在。”

    明参很少会这么直言不讳、毫不留情的表达对某一个个体的厌恶与反感。

    站在一旁的女孩听了明参的话,似乎很是窘迫与不安,但并没有出现惊讶,因为父亲早在她能听明白语言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她最终也会变成这幅模样——不用太久——也不会太快。

    “文明的代价并不轻松,”

    怪物丝毫没有因为明参言语放肆的攻击而出现感情的波澜:“而且我猜你曾经‘预见’过某些东西。你所掌握的知识令我的种族钦佩,但你的性格并不讨喜——你似乎是一直是一个悲观者,现在更甚以往——不是么,习惯强势的东陆人?”

    “如果仅仅只是性格不讨喜,我可比你和你的族群要好上太多了。”

    明参敲了敲自己的拐杖,把帽子摘下,挂在菲的小脑袋上,后者愉悦的摇摆了起来

    “说说正题吧,”

    “我知道,政府和警察每次收的没人认领的尸体最终都会来到你这儿——大部分,毕竟你不是这里唯一的收尸人——尤其是那些肮脏恶臭、已经腐烂到分辨不出曾经是人的那种。”

    “说下去。”

    少年打了个哈欠,然后眼神中出现了几分认真:“身上同时出现类似野兽撕裂与利器捅伤的尸体,我要知道他们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