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伍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白狸，突然笑出了声。 “白狸，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哭？” 眼中的泪水还未流尽，白狸却被白伍这句看似无情的话戳的愣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人流泪？是在可怜自己吗？” “受了委屈就报复回去！与其在这哭成这样，不如让她体会一下当年你被剥皮抽筋的痛苦！” 白伍表情冷酷，揽过白狸的后腰，将其转向窗口，看着繁华热闹的街道，抬手指向了远处灯火通明的谢府。 “看看，恶人过得有滋有味，你的痛苦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甘心吗？” 白伍的声音就像在蛊惑，如同一只手狠狠攥住了白狸的心脏，挤出那些被埋藏的痛苦过往。 白狸望着那相比十几年前还要奢华的谢府，绝望，不甘，痛苦，可就是无法驱使他做出和谢红薇一般的事情。 九尾狐族人的善良是刻在骨血中，烙印在魂魄里的，当然身为创世神的白伍也明白。 白伍深吸一口气，拽过愣神的白狸，恨不得把这只小九尾狐重新捏造一番，让他不要这么死心眼，起码被人打了会知道还手。 “白狸！你可以报复！他们合该被你报复！” “你不是狐妖！你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要被这般对待！？” “你是九尾狐，是这世上仅有的一只九尾狐！你可以任性！你无需忍受！” 这番话好似一把重锤敲打着白狸的脑袋。 被掏妖丹，被剥皮毛，甚至……失去了纯真。 他应该被这样对待吗？ 他凭什么要忍受这些？ 明明当时都这样反问过自己了，为什么别人告诉他他可以报复了，他又退缩了呢？ 他是个懦夫。 他害怕重蹈覆辙。 白狸好似坠入了水底，无法呼吸。 可你可以报复啊。 你不再是月绕，越绕，蓝月，甚至是刘兰月，而是白狸，全新的白狸，不再沉浸痛苦的白狸。 白伍仿佛是跃入水中捞起了溺水的白狸，不停的在他的耳边大声呼喊。 白狸微微瞪大了双眼。 对啊，他是白狸，是已经不会受人摆布的白狸了。 白大哥说会保护他，保住九尾狐族的最后一只九尾狐，那他还害怕什么呢？白大哥有如此神通，那些凡人又怎能奈何的了他呢？ “白狸，你是九尾狐，那些人族本就奈何不了你。”白伍揉了揉白狸的脑袋，两只毛茸茸的狐耳凭空出现。 “是你太善良太好骗了，不然你身为九尾狐族，怎会受困被欺辱呢？” 是啊……他一只九尾狐，怎会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拿捏呢？ 一想起那时自己血洗了整个窑馆，白狸的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对，我可以报复。” 白狸抬头看向白伍，眼神坚定。 “白大哥你可助我复仇吗？” “我就等你说这句话了。” 白伍微微一笑。 他最疼爱的三神族，怎么可以受委屈？他就是偏心了，管他呢！更何况那些人也都是罪有应得，身为创世神总可以惩戒恶人吧？ * 除妖镇灯会，除妖镇每年最热闹的日子。 不仅是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还会在谢府门口的空地上摆上一圈宴席，以此庆祝。 白伍趁此机会也收集了不少谢红薇现在的消息。 十几年前，谢红薇凭借着“斩杀大妖”这一名头一跃成为除妖镇的女英雄，连带着谢家的生意都越发蒸蒸日上，成了除妖镇数一数二的大财主，现在已经有往主城那发展的迹象。 也因着谢红薇的名头大，到谢府求亲的公子哥们也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些听闻此事的年轻除妖师登门拜访。 没过多久谢红薇便和除妖镇当时的首富公子李瑞春成了亲，过得风光无限，每到这天便会穿着用白狸的皮毛做的裘衣参加灯会炫耀。 也就是说，今晚便可以看到那个心狠手辣的谢红薇了。 白伍买了张面具，遮住了白狸那张有些招人的面容，随后藏在人群中看着谢家门前渐渐密集起来。 不知何时有人大声高喊： “谢大小姐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谢家的大门，一个身材高挑，身披白裘的女人随之现身，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包养得当的脸上满是傲气。 谢红薇。 白狸死死的盯着那个万众瞩目的女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哪怕过去十几年，十六七岁的少女已然成了三十有几的人妇，白狸依旧能认出这张仿佛狠狠刻在他魂魄中的脸。 那个给了他最甜蜜的初恋，又将他扔向十八层地狱的女人。 “……白狸？” 白伍轻轻搭上白狸的肩膀，在他的耳旁低声安慰。 “白狸，你不需要害怕，有我在。” 说罢，白伍抬头看向已在主位落座的谢红薇，那一身的白裘十分扎眼，看向百姓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屑。 这讨人厌的模样真是比十几年前还要更胜一筹。 白伍冷笑一声，如何惩戒这个女人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谢小姐！最近如何？” 除妖镇的新任官员娄大人也受邀来此，瞧见一脸高傲的谢红薇便上前打了个招呼。 却没想到谢红薇只是轻轻瞥了娄大人一眼，随后便冷哼一声以示回应。 娄大人愣了愣，怒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过是听从上任官员的提醒，对这个“谢小姐”多加忍让，却没想到这个谢红薇如此不识礼数，居然这般目中无人。 叫她一声“谢小姐”是抬举她了！李家又不是入赘，合情合理该叫她李夫人，可碍于谢红薇的名声太大，竟然无人提及，这一声“谢小姐”唤到现在，李家人就跟那谢红薇的跟屁虫似的。这李家也是够能忍的，让一个女人堂而皇之的骑在头上。 可转念又想，这个谢红薇毕竟救除妖镇于水火之中，他自己毕竟只是个新上任的老爷，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与其和这个受万民敬仰的自负女人硬碰硬，不如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谢红薇看着娄大人如斗败的野狗般气愤离开，不由得又是一声冷笑。 是除妖镇的管事小官又如何？还不是对她无可奈何？如今她谢家才是除妖镇的话事主，她谢红薇就是除妖镇的主子！ 这般想着，谢红薇瞧着那一群对她目露崇拜的百姓就不由得嫌弃。 一群身份低贱的穷酸货，待她和主城的贵人牵上线，便能离开这个穷乡僻壤了，到时候指不定还能养些俊俏的小郎君。 谢红薇突然笑了，对着一旁招呼众人的夫婿李瑞春面露嫌恶。 若不是李家能助谢家攀上主城的商路，她才看不上这个朱瑞春。 相貌平平，个子也不算高，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跟她心目中的夫婿差的不止一厘一毫。 谢红薇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越绕。 长相出众，身材高挑，在谢家待了不过几年，君子六艺学的便可出师，待她更是温柔体贴，越绕若是普通人族男子，倒还真是个合格的夫婿。 谢红薇突然觉得有些可惜，早知道寻常男子根本就比不得他，倒不如将他囚在谢府，不至于让自己还得将就。 可这想法不过一瞬便被谢红薇抛之脑后。 自己若没有杀了越绕，今日哪来的荣华富贵，夫婿不称心如意还能和离，更何况待她去了主城，养上一群嘴甜的小郎君不是更比和一只下贱的狐妖做夫妻来的更快活？ 谢红薇此时只觉得心情舒畅。 可远处的白伍却只想冷笑。 他眨眨眼便能听清楚谢红薇在想什么，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的下作，没有这群百姓她能过得如此舒坦？ 一个仗着平民喜爱才有了如此富贵的女人，居然还嫌弃平民身份低贱？ 她是哪来的自信？更何况，没有她，白狸这个傻小子估计也会被其他人骗，当年重伤白狸的也不是她啊，归根结底，百姓该崇拜的是那个除妖师，才不是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 说到底还是这个女人编的故事让这群人喜欢，谢红薇还做什么女英雄啊，该去给戏班写话本子！ 白伍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传音给白狸，让他知道他当初爱的不行的小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白狸双眼微瞪，心中那对谢红薇最后的一丝情意也消失殆尽。 白大哥已经打听清楚当年从谢红薇嘴巴里传出来的故事了。 当年谢家为了跟主城搭上线，私底下其实做了不少的亏心事，可当初的越绕太傻，虽对这些事情有些许了解，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谢红薇对他痛下杀手后，居然将这些事情全数扣在了他的头上。 不仅如此，还诽谤他苛责谢家下人，说那些被谢红薇虐待的佣人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一传十十传百，越绕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妖怪，而谢红薇自然就成了勇敢正义的女英雄 再加上刚刚白大哥传音给他的，谢红薇的想法，白狸对谢红薇彻底失望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对谢红薇无法升起报复之心。 好歹谢红薇给了越绕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大婚前的谢红薇是真的喜爱越绕。 可现如今，这个自私傲慢的谢红薇，彻底毁了在白狸心中，那个在月下对他轻诉爱意的小姑娘。 “白大哥，她真的……令我恶心至极。” 白狸冷冷看着主位上的谢红薇，心中再无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