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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重拳出击

    马克-戈登抬起头看着自信满满却礼貌有加的兰斯,他站在了办公桌前,没有主动伸出右手问候,也没有越过主人直接就坐下来,而是挺直了脊背,安定地站在原地,面带微笑,清朗的眉宇显得从容不迫。

    初印象就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马克却不打算多话,他不喜欢男人,对兰斯自然没有任何兴趣;他不是慈善家,对赞助独立电影公司也没有兴趣。“我知道你的来意,不过我觉得我们没有谈的必要,‘后天’的导演、编剧都已经确定了,合作的制片公司我们也已经拍板了。所以,这个项目没有商讨的必要了,已经不再谈判桌上了。”

    马克根本没有给兰斯机会,开场就直接重拳出击,甚至就连下马威都省了,开口就是赶人了。显然,对于这名依靠“上帝之城”博得不少关注的新兴导演,在马克眼中,没有太多价值可言。

    “如果所有事情都已经确定了,那么我不知道今天会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兰斯的反击及时快速,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就墙对墙地直接撞击了回来,让马克停顿了半秒,给兰斯赢得了继续说话的空隙,“我前后尝试预约这一次会面,足足有五次,最终我出现在了这里,我想,原因不仅仅是你想要当面拒绝我吧。”

    这是二十世纪福克斯,好莱坞八大电影公司之一,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拒绝兰斯这样的独立电影公司制作人,兰斯就连进入大门的机会都没有。

    马克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轻轻抬了抬,心底微微波动了一下,不过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正准备开口嘲讽兰斯的“狂妄自大”时,兰斯却接着张口说到,“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后天’的剧本得到完善,让所有人都达成一致呢?”

    这话说完之后,兰斯就明显停顿了下来,等待着马克的回应。不仅仅是兰斯和马克,整个好莱坞都知道,罗兰-艾默里奇最擅长的是场面调度,而不是剧本撰写。即使是票房大获全胜的“独立日”,剧本也远远不能说完善。

    但,正如兰斯此前所说,视听盛宴的爆米花商业大片,最重要的不是剧本,而是节奏。所以,罗兰也成为了好莱坞最擅长拍摄灾难电影的导演——如果“泰坦尼克号”不算灾难片的话。

    可是没有人可以否认剧本的重要性,这是一部作品的脊梁,即使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詹姆斯-卡梅隆(James-Cameron)也无法否认。“星球大战”的名垂青史,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恢弘完整的背景设定所构成的剧本更是居功至伟。

    灾难电影的剧本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主线的,因为主线就是——灾难,灾难来临之后的毁灭和混乱。这也对灾难作品的剧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展现场面、如何配合调度、如何设置情节,最重要的——如何设定核心思想,让灾难电影不仅仅是“变形金刚”那样的爆破、爆破、再爆破。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自大吗?”马克眉毛倒竖,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耐烦,语气愤怒地说到,“我已经说过这个提案已经不再谈判桌上了,你居然还没有听懂?你以为你是谁?你就能比罗兰写出来的剧本更好?如此狂妄,如此放肆,真是荒谬可笑。”

    马克几乎没有任何保留,除了没有直接骂脏话,语气更是难听不已。但兰斯却彷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面带微笑地倾听着,静静地等着马克把话说完,可是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马克说“滚出去”,又或者是让保安进来撵人。

    “自大从来都不会区分年龄。”兰斯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话回去,让马克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兰斯——显然没有想到兰斯居然这样暗示、明示地反讽了回来,如此大胆的举动着实不同寻常。

    不过兰斯却没有理会马克的举动,自顾自地打开了随身的手提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了资料,依旧是书册大小的卡纸,制作成为幻灯片的模样打印了出来,第一页纸上就写着“冰河世纪”四个字,简单明了,“作为一部灾难片,主线无疑是最简单的,”此时的假设是兰斯没有阅读过“后天”的剧本,所以他需要从头开始解释,“全球变暖之后,导致南极和北极冰壳融化,因而引发洋流的骤变,地球在一天之内进入冰河世纪。”

    一天?马克听到这个词时,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皱,这个设想远远比罗兰还要大胆。

    “但问题就在于,人们在面对灾难时会如何应对,我个人的想法时,引发北极的冰壳融化,整个北半球进入冰封,所以人们必须一路往南走,这就引发了两条支线,第一条支线就是往南迁徙的人们遇到阻碍,比如说墨西哥拒绝美国人的入境……”

    兰斯的话语说到这里,马克脱口而出“荒谬”,这让兰斯微微顿了顿。一向以来,墨西哥非法偷渡的移民是美国最大的烦恼之一,但现在兰斯却反其道而行,洋溢着浓郁的黑色反讽意味。这个剧情其实是上一世“后天”里的,给兰斯留下了深刻印象,只是兰斯没有料到,这一次罗兰居然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过兰斯却没有因为马克的话语而停顿,接着说到,“比如说非洲拒绝欧洲人的入境。”这是兰斯自己的想法,“后天”剧本最大的一个遗憾就是,覆盖整个北半球的灾难,但却只集中于美国本土,日本和印度仅仅只是闪过了两个镜头而已。全球化的设定可以让场面更加恢弘,同时也可以让海外市场更加具有共鸣。

    “第二条支线则是沿着积雪线横穿美国的人们,这包含了两部分人,一部分是渴望求生,但却来不及赶往南方的人,最终全部冻死在道路上,”轻描淡写却又带着杀伐果决的语气让马克眼神微微闪了闪,这一部分罗兰也提到过,但却明显没有兰斯如此清晰,这条支线也是最近剧本一直在争论的核心,“另外一部分是主动送死的人们,换而言之,为了拯救亲人的部队。”

    马克支撑起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这条支线,兰斯的设定和罗兰十分相似,但却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在我看来,我们可以设定一部分孩子被困在了纽约,然后他们的父母组成一支队伍,横穿美国,只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这个队伍可以容纳七、八人左右,但是在横穿过程中却连续遭遇暴风雪,一个接着一个掉队。”

    三言两语之中,情节的紧张和激烈就扑面而来:茫茫雪原之上,一群人在长途跋涉,只是为了能够和亲人团聚,道路之中经过一座座城市,看到各个城市的地标建筑被埋没在厚厚积雪之中,苍茫而恢弘,悲壮而惨烈。

    “与此同时,这部分孩子被困在纽约,他们也需要试着求生,我觉得,可以安排孩子们与不同种族的人混杂在一起,亚裔、非裔、拉美裔的人,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不同文化的人,全部聚集在一起,就好像诺亚方舟一般。”

    这个想法让马克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这也是他们此前所没有想到的部分,但却绝对可以成为“政治正确性”的亮点。

    “在这两条支线之下,政治人物之间的交涉,灾难面前国家与国家的帮助,还有科学家与政客之间的对峙,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孩子之间的关系,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渴望求生的人们之间的关系,一起长途跋涉试图与家人团聚的远征队内部的关系……这些都可以细细润色。”

    兰斯没有深入解释,只是展示了一张卡纸,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人物设定,然后用线索纷纷交织起来,看起来眼花缭乱。其实这些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势力与势力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深入,成为电影反讽现实的亮点,在不需要增加多余情节的情况下,让电影的主题更加深刻。

    抽开这张卡纸,然后就是特效的部分了,兰斯自己画了一些特效的效果图,不过兰斯低头看到了这张卡纸,抬起头对着马克露出了一个笑容,“至于这一部分,我想艾默里奇先生肯定比我更加出色,我就不卖弄了。”

    潜台词是在说,剧本部分他明显更加出色。

    马克不由就嗤笑了一声,“自大和傲慢让人变得如此无知。”

    兰斯挑了挑眉,“以自我为中心也是如此。”这是在讥讽马克的强硬态度了,顿时马克脸色就放了下来,刚才仔细倾听的模样也不翼而飞,马克冷哼了一声,“我说过,这部电影已经敲定了所有环节,只等着开拍了,你这样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兰斯却根本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把资料全部都收进了公事包里,“不试一试是不知道结果的,我就是这种人。至于试过之后……”兰斯轻笑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失败,依旧是失败!”马克翻了一个白眼,毫不留情地说到,“你如果已经尝试完了,那么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我不想要为你耽误更多的时间。”

    “足够公平。”兰斯把东西收拾好之后,根本没有停留,干脆利落地就转身离开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见面。”

    马克看着兰斯离开的背影,瞬间完成变脸,那些愤怒和张狂转眼沉淀了下来,视线落在了办公桌上的企划案,封面赫然是“上帝之城”的宣传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