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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6 神交知己

    “你们难道不知道,派对就是应该抛开手机,尽情享受美好时光的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太久没有参加派对了,忘记了打开了正确方式?”兰斯那毫不客套的调侃方式换来了乔尔双手的中指,兰斯转头看向了慢条斯理走过来的伊桑,“看我的记性,我都已经忘记了,你们自从高中之后就不再参加派对了吧?”这是在开科恩兄弟的玩笑——两个人都是书呆子宅男,和派对无缘。

    伊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地说到,“不,你说错了,从五年级之后,我们就已经不再参加派对了。”看着兰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伊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到,“对了,小区举办的龙与地下城派对,我们总是不会缺席的。”

    果然是科恩兄弟的一贯风格,黑色幽默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耶稣基督,那你们还留在这儿?黑夜之后不太适合你们这个族群出来溜达,更不要说这里又是户外又是沙滩了。”兰斯摇着脑袋,一副担忧的表情说到。

    乔尔连连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到,“所以,你现在再知道你有多么荣幸了吧?”

    兰斯不由莞尔,微微欠身鞠躬表示了感谢,“我一直保持感恩。”那谦逊的姿态让乔尔和伊桑两个人都露出了玩味的表情——平时一贯自信满满的兰斯,难得表现出一回低姿态。但兰斯随后一句话就让乔尔和伊桑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所以,你们准备离开了吗?”这是在赶客人吗?

    “我们的确是准备离开了。”阻止了乔尔,伊桑开口说到,“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们还有一些事找你。”简单的玩笑过后,伊桑还是回到了正事上来,视线余光里,可以清晰感觉到全场不少人都在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可以想象,只要他们两兄弟离开,势必就有人立刻会上来填补空位了。

    兰斯注意到了伊桑阻止乔尔的这个小细节,随即就意识到,科恩兄弟的确找他有正事。在科恩兄弟的每一部作品之中,两个人都是携手完成创作,一起编剧、一起执导、一起制片,但由于美国导演工会规定,一部电影只允许有一位导演,所以,他们在每一部作品的署名都是明确规定了彼此的分工合作,伊桑是制片人,乔尔是导演。两兄弟之所以会如此安排,就是因为伊桑更擅长社交,乔尔则更偏于专业。

    “还记得吗?你欠我们一个人情。”伊桑开口就提起了这件事,兰斯哑然失笑,“罪恶之城”当初可是借助了科恩兄弟的名头,这才得以顺利展开的,“好吧,我已经有不详的预感了。”兰斯的玩笑话让伊桑也轻笑出了声,“我们需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详谈吗?”

    伊桑摇了摇头,否决了兰斯的提案,“不是什么秘密,准确来说,今晚谁都没有秘密,不是吗?”任何一个人都对兰斯有所求,差别只是在于筹码能否打动兰斯而已,“我和乔尔上个月刚刚完成了一个剧本,正在寻找合适的投资对象,原来的合作对象对我们有些意见。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剧本里有一个角色,一个独特的角色,我们是以你为构思撰写的。”

    简单的两句话里,重点有些太多。

    科恩兄弟是独立电影的代表人物,他们始终拒绝和大型电影公司合作,更多还是寻求中小型制片公司的投资,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过先后凭借着“冰血暴”和“谋杀绿脚趾”在国际影坛闯出名号之后,迪斯尼旗下的博伟影业就向他们伸出了橄榄枝,博伟影业是迪斯尼旗下的独立厂牌,主要负责发行不适合迪斯尼本部发行的作品,包括了r级电影和独立电影等等,与米拉麦克斯影业守望相助。科恩兄弟与博伟影业合作之后,根据自己作品的风格,有时候交给博伟发行,有时候则交给米拉麦克斯负责,过去这七、八年时间里,双方一直保持了稳定的合作关系。

    但是现在,伊桑却说“合作对象有意见”,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是重点?难道,罗伯特-艾格上位之后,对博伟和米拉麦克斯开始着手整顿了吗?

    事实上,迪斯尼总部一直都对独立厂牌颇有微词,因为两个厂牌都不赚钱,在奥斯卡上的征程倒是收获不少,但考虑到迪斯尼本身的家庭定位,独立厂牌的作品都很难进行周边开发,后续利益难以保障,这对迪斯尼来说,确实是一个鸡肋。更重要的是,管理米拉麦克斯的韦恩斯坦兄弟就是典型刺头,他们不仅挥霍无度,而且拒绝合作,许多项目在迪斯尼总部已经明令拒绝拍摄的情况下,韦恩斯坦兄弟依旧暗度陈仓完成拍摄,甚至不惜把其他已经批准项目的资金抽调出去,这种釜底抽薪的做法往往让迪斯尼苦不堪言。

    去年年末,韦恩斯坦兄弟正式离开了米拉麦克斯影业,自立门户,这也导致了多米诺骨牌效应——短短半年之内,米拉麦克斯的高层都纷纷转投其他大型电影公司。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米拉麦克斯的竞争力直线下滑,迪斯尼的整顿在所难免;与此同时,韦恩斯坦兄弟还将自己一手挖掘出来的昆汀-塔伦蒂诺等人全部带走,米拉麦克斯更是实力空虚。

    伊恩兄弟虽然不是韦恩斯坦兄弟挖掘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韦恩斯坦兄弟对独立电影的独到见解,十分愿意给伊恩兄弟开绿灯,过去这几年时间里,科恩兄弟的作品没有能够引起太多反响,自2000年的“逃狱三王”之后就陷入了沉寂之中,但韦恩斯坦兄弟还是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地批,给予科恩兄弟极大的创作自由。所以,虽然发生动荡的是米拉麦克斯,博伟国际没有伤筋动骨,但对科恩兄弟来说,影响却十分直接。

    伊桑刚才没有明说,看起来也没有详说的打算,但这对于兰斯、对于混沌影业来说,这是一个良机——众所周知,科恩兄弟是美国独立电影界的代表人物,他们对独立电影的影响力不容忽视,更重要的是,他们所代表的独立精神,对学院的影响力也十分深远。

    不过,既然伊桑说“这不是重点”,兰斯决定暂时把这个重点放在一边,“以我为构思?”兰斯抿了抿嘴,“霍华德-休斯?”

    乔尔和伊桑交换了视线,然后乔尔就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哈哈,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呢?要不然,我们回去查查资料?”伊桑也点点头,似乎正在琢磨着这个主意,“我觉得兰斯比里奥更加适合,不过要寻找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述故事才行……”

    “嘿!嘿!”兰斯打了两个响指,“回到原本的重点上来。”看到科恩兄弟的专注,兰斯着实哭笑不得,“以我为构思的角色?什么角色?”

    “一个冷血杀手。”乔尔回答到,“准确来说,他工作的时候确实是冷血的,没有害怕,没有犹豫,没有同情;但事实上,这是一个具有黑色气息的杀手。”乔尔停顿了一下,认真想了想,“‘借刀杀人’里的文森特,他为什么最终失败了?因为他终究残存着一丝人性,他和麦克斯之间建立起了某种联系,成为了漏洞,也成为了麦克斯与他同归于尽的破绽。不过,这个杀手,他没有人性,他没有善的人性,也没有恶的人性,甚至没有童年阴影,没有感情没有喜好没有弱点。”

    乔尔的描述勾起了兰斯的兴趣,他不由轻轻收了收下颌,“但他是有原则的?”这个反问,让乔尔愣了愣,他和伊桑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听到兰斯继续说到,“我是说,他唯一的原则就是杀人,或者说,工作。就好像上帝一样,将自己置身事外,根据自己的准则来判断他人的生死——在他身上的情况就是自己的工作,又或者说任务。”

    乔尔的眼神逐渐明亮了起来,惊喜地看着兰斯,站在旁边的伊桑点点头表示了肯定,“我就知道你的理解和所有人都不同。可以说,我们的设定和你的想法十分接近,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上帝’这一层。所以,你是说,在这个角色身上,隐喻着命运和上帝的必然?”

    “不,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上帝,但人类是不可能成为上帝的,因为我们有着自己的欲/望、自己的弱点,这被称为人性,判断善恶、判断对错、判断黑白的人性。所以,当我们成为上帝时,不可避免就会带着立场,这对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即使是法律,它也存在着立场,比如说,保护孩子是所有人的职责;再比如说,连环杀手就必须受到制裁;当然,还有战争疯子也是法律绝对禁止的。”兰斯在撰写“借刀杀人”剧本时,曾经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资料,后来在撰写“狂暴之路”剧本时,更是将这种法律与道德界限双双模糊的效果植入了废土末世之中,“所以,在现实生活里,如果有人试图扮演上帝,那么就将是一场灾难。但是,你们所说的这个杀手,他就像是上帝一样,因为他没有情感、没有立场、没有判断,在他的眼中只有生和死,而判断的唯一基准就是任务,所以,这赋予了他上帝的视角,或者更为准确一点来说,死神的视角。这才是他冷血的来源。”

    乔尔连连摇晃着脑袋,轻轻地鼓掌起来,言语根本无法表达他此刻的亢奋和激动。整个好莱坞里,能够读懂他们两兄弟创作思路和内核的,屈指可数,而眼前就站着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