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苦难人生
在这种时候，安全确定无疑父亲有一颗冰冷的心，一颗冻成了冰疙瘩，比铁石还硬的心。 安全还能想象得出这颗冰疙瘩是如何形成的。是在父亲看过太多不好的脸色后，一点点形成的。 只是安全不明白，像父亲这种火烧屁股似的人，怎么就找了母亲这种“死人”。 难道以前是没长眼睛的，婚后才长出了眼睛？ 父亲开大货车，快点交货，就能快点收到钱，催生了他对速度的朴素的信仰。 速度就是金钱。在他的世界观里，确定无疑。 安全有个哥哥叫安康，却一点也不安康，生下来就是严重脑瘫儿。 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不会自己吃饭，需要人喂食。仿佛一团活着的rou。 父亲对着这一团rou，唉声叹气有，斥骂却罕见的没有。表现很是有违他的脾气。 母亲暗暗的透露过，父亲以前夜里开车经过一个村庄，那时还没有监控这种东西，黑暗中他感觉自己轧到了什么，也许是人，也许是物。 但他被快快快支配着，丝毫没有减速和停留。 不久哥哥出生，父亲隐约觉得遭到了报应，他轧死的人投胎到了自己家，自己活该要养他一辈子。心虚让他闭了嘴。 因为安康不安康，所以才有了安全。 用父亲的话说：“生你，就是为了让你服务我们的。” 即使不说，10岁的安全，已经悟出哥哥是天生绑定在他身上的。 但服务说很扎安全的心。他时常感觉胸中憋闷，呼吸不畅。 小小年纪的他，便感觉到了苦难这种东西的存在。 苦难还包括，周围人当他面用“瘫子”来称呼他哥哥。 苦难还包括，有同学上学迟到两分钟，老师装作没看到。他迟到两分钟，却被老师拉出来大做文章。 他张了张嘴巴，想说“我和他一起过来的，怎么只拦住了我一个人？”，但声音还没发出来，老师就大声呵斥：“你说什么？不服气是不是？” “老师，我没说什么。” “看你那表情，就像不服气！” 于是被罪加一等，罚站了一节课。 类似的事比比皆是。 现实就是这么恐怖。现实就是这么压迫人。 在反抗不了的现实面前，安全学会了谨小慎微，事事尽量做到完美，让人找不出借口。 当然他上学再也没有迟到过。 安全也变得愈发沉默，除非有必要，他都紧闭嘴巴。 然而，父亲对速度的信仰依然。 唯一的一次，安全坐父亲的车，去远方增长见识，也见识了父亲风驰电掣的速度。 “太危险了，能慢点儿吗？”安全鼓起勇气说出来。 “怕什么怕，车买过高额保险了。” 保险加固了父亲对速度的信仰。 从那以后，安全再也不敢坐父亲的车了。 父亲大字识不了几个，但却懂得用金钱为自己代言，用金钱表达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 也知道用金钱开路。 刚搬进这个房子后，知道对门住的是某医院的外科医生，而且是科室主任后，父亲便提着从外地买的土特产登门拜访，并介绍自己说，是运输公司老板，其实只有两辆货车，他自己开一辆，从老家找来的伙计开一辆。 然后在司机群里亲朋圈里，到处吹嘘自己有做医生的哥们。 自己觉得形象提升了几个档次。 实际上从此也陆续有受了各种意外伤的，患了各种不得不进医院的病的熟人，找到他，让他引路进医院，医院里没个认识的人，看病没有安全感。 哪怕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好歹认识。 虽然也有人想到“宰熟”这个词，但还是觉得有个熟人打个招呼更安全。 求个心理安慰。 这样亲朋就欠了安稳的情，少不了在适当的时候，给些好处。 那位邻居医生对安全父亲安稳介绍来的熟人，当然会毫不客气的宰熟，但也不会到了某些私立医院那种不像话的地步。 实际上安全父亲安稳给医生带来了业绩。 客观上形成了互惠互利的关系。 于是见了安稳的面，也是非常热情，成了好邻居。 有时父亲和安全一起回来，在楼道遇到医生邻居，父亲便会说：“儿子，你将来如果能成为像贾叔叔这种优秀的医生，就好了。” 贾医生也许是真觉得医生比较辛苦，没啥了不起，便说：“医生哪里好，还是当老板好。” 安全则低头，闷不做声。 贾医生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大的儿子肥得像猪，小的女儿则小巧玲珑，文静清秀。 那儿子见了安全，竟然总是无缘无故的做挥拳，炫耀武力的姿势。 “这家伙不怎么正常。”安全在心里说，然后默默走开，无视他。 终于有一天，贾医生家愚蠢的大儿子学电视里的超人，从十几层的楼上飞下来，摔死了。 于是贾医生的女儿贾若成了独生女。 短暂的悲伤之后，贾若被宠的像公主一样，仿佛那个蠢哥哥从来不曾存在过。 贾若整天穿着公主裙，公主鞋。当然长得也像公主一样漂亮。 每次在楼道里遇到贾医生和女儿贾若，安全都会脸红，不敢看贾若。 贾医生总是会说：“看这小子，腼腆得像个女孩子。” 他哪里知道，安全是因为夜里做了亲他女儿贾若的梦，正心虚呢。 一眨眼功夫，两人长成了少男少女，上了初中，碰巧在一个学校一个班里。 排值日生又碰巧排在了一个组里。 然而安全装作和贾若不熟。 开学第一次值日。 放学后，无声的打扫完教室，安全自顾自的背起书包，闷起头便要走回家。 家离得不远，走路十分钟的距离。 然而贾若的好听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响起：“安全，等等我。我爸妈工作忙，没时间接我放学，我们结伴回家，好吗？我一个人害怕。” 安全没吱声，然而脚步却慢下来，还边走边翻看手里的书，装作因为看书才走得慢，并非故意等贾若。 贾若走近了，一把夺过安全手里翻看的书：“什么书，看得这么入迷。连我叫你都不回答我。” 安全被人冷不防袭击，本能的想要把书抢回来，然而他摸到了贾若温热的手。 一瞬间，少年敏感的心，不止被温热袭击，而且在意识领域里发生了电闪雷鸣。 所有的记忆一瞬间复苏，他是隋新，她是唐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