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比赛结束后，杨洁和程止接受赛后采访。 “请代表球员程止点评本场比赛。” 程止稍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看着在场的记者缓缓出声。 “首先，很荣幸代表广东队站在场上。今天在某些处理球的时候还存在一些问题，还需要在沉淀一下，需要和队员多磨合。同样也感谢我的队友，我的教练，感谢在场的球迷给了我很大的鼓舞。谢谢大家。”程止点头示意。 杨洁面带笑容，转头看了一眼程止，站起身来一同致意，侧身准备离场。 广东队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大巴早早在门口等候，周围有些许球迷在等着。 程止有些疲惫，脑袋发胀，转头轻声对杨洁说着，“教练，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杨洁静静望向程止，看到她眼神涣散，眉目间也有些许倦，便应允了。 她伸出手，紧了紧程止的外套，“早点回来。” 程止睫毛扑闪着，微笑着点头，将耳机塞到耳朵里，转身和所有人背道而驰。 在人声鼎沸处，毅然转身远离喧嚣之处，片刻的安静能保护住程止心底藏下的那片安稳，是自由，也是解放自我。 程止漫无目的往前走，眼底是倦，不是疲惫，而是停下后那种无力的空洞，无法填补空白的倦。 不知走了多久，程止停下来坐在公共椅子上。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指尖有些发白，笑着和母亲打着电话。 “阿妈，今天看到我上场了吗？”程止垂头笑着，语气里是放松自然，脚不自觉的踢踏着。 “小止。”阿妈轻声叫着。 “嗯？” “肩膀还疼吗？” 程止愣了一瞬，握住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她没有回答，可是鼻尖有些酸，她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眼眶有些泛红。 “阿妈......” “我好疼。”有一滴泪珠不争气的掉落在手背上，被故作坚强的程止一把擦掉，好像从未掉过眼泪。 阿妈的脸上布满心疼，轻声的安慰着，“小止，如果感到累了，我们就回家吧。” 程止咬住嘴唇，带着鼻音轻轻嗯了一下。 没有人明白程止的痛苦，程止付出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拼，也没人知道太阳落山后，一个人在只有零星灯光里的球馆拼命训练的程止。 她的身边没有站在她身侧陪伴的朋友，只有她一个人，暗无天日般，所有痛苦只能自己承担的晦涩日子。 只有阿妈心疼她，懂得她的无畏，自残般的付出。 身在远方的朋友无法回到她的身边，她一个人孤独的，熬过那最痛苦酸涩的五年。 那年，程止仅仅才15岁，一个已经懂得爱与痛的年纪。 所有曾经流过的汗水和泪水成就了现在让人惊艳的程止。 挂断了电话之后，程止还是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等到天空出现几道闪电，有窸窣的雨落在程止的脸上，程止这才回过神。 程止站起身来，随意的戴上外套帽子，顺着原路准备回酒店。 路上看到街上的牌匾正在播放广东鸿远球员们的公益广告，程止缓缓的停了下来，在雨下，一言不发的望着屏幕上的沈望。 屏幕上的沈望眉眼冷清，嘴角微微上扬，那双清澈沉着的眼睛尤其叫人沉迷。 大街上的人打着伞焦急的躲着雨，偶尔有搭肩嬉戏的情侣从中穿过，身边路过数人，可程止的眼神从未动摇过。 她一个人安静的站在屏幕前，没有避雨，看的那样虔诚，让温廖一眼就注意到了。 温廖看到程止穿着的外套，又在这附近，大概也猜到了是在佛山比赛的东莞女球员。 程止还不知道，此刻在互联网中，她到底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风将帽子吹到脑后，发丝在风中被吹散，雨珠落在程止睫毛上，她孑然一身站在原地，孤独的如高月。 温廖手里握着一把黑伞，他在距离程止三米的时候缓缓的停了下来。 他实在没想到，只是出来到佛山闲逛，居然还能遇到东莞的球员。 温廖知道他是有点多管闲事了，而且如果被球迷拍到了也很麻烦，但是一想到女队还要继续比赛，程止还要完好的站在场上，他就觉得不能这么放任程止这么淋雨。 虽然他们彼此还互相不认识，但毕竟都是为了广东，为了东莞拼命的球员。 温廖有看到程止今晚的表现，简直是叹为观止，他很佩服眼前的程止。 他叹了口气，缓缓走过去，将雨伞打在程止的头上，“雨大，快回去吧。” 程止转头望向温廖，睫毛煽动着，眼底犹如死水一般毫无生气，像是被丢弃的玩偶，孤单又令人悲泣。 “谢谢。”程止一把扯过帽子盖在头上，毫不犹豫的又奔向雨中，准备回酒店。 温廖看着程止的背影笑了一声，他转头好奇看向屏幕，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在雨中被吸引的站在原地许久。 看到屏幕上熟悉的面孔，温廖愣了一下，回望程止的背影，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温廖并不清楚程止看的到底是自己的哪位队友，但是他好似清楚，这里有个人，是程止放不下的人。 所以才会在雨夜站在屏幕前，望着一个广告出神。 程止回到酒店，冲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一颗安眠药，晕乎乎的躺在床上。 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左肩膀隐隐作痛，冷风浸入骨头中，刺的人不得安生。 程止知道，她踏上了这条路，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她那毫不值钱的喜欢，那被隐藏在岁月背后的痛苦，终有一天会体无完肤的展现在别人眼前。 她希望沈望知晓，又希望他永远不会知道。 她所剩不多，唯一完整的能拱手拿出的，只剩这一片赤诚之心。 那卑劣的喜欢，偶尔也拿来刺痛自己，也想站在他身边慰藉这五年的自己。 沈望，程止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