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打劫將主,有意思嘛
易州商会崇祯二年第一次股东会结束,米粒陪着李银河走出会议室,汪古突在门外躬身施礼道;“少东家把在下借调给李大人,有什么差事请大人吩咐。” “这样吧!”李银河冲汪古突道;“本官马上进行市赏运输,各随行商队也将在易水湖商行集结培训,汪管事去找易水湖商行欧阳旬经理,具体事务由欧阳旬先生安排。” 汪古突踌躇道;“借调期间,在下会遵守商业道德,为大人尽心办事。 但在下毕竟是范家的人,所见所闻会通报范三爷。另外,在下提醒李大人,商场如战场,三爷在官面和缙绅层面交际广泛,手段呢狠辣决绝,在下的意思是,大人开拓商道最好和范三爷充分沟通。” 李银河点头道;“多谢汪管事提醒,看缘分吧,本官是诚意满满和北地商贾合作,但是,大家合作要在平等的基础上,在易州商会的规矩之内进行。” 高洁匆匆找到李银河道;“内府传话让咱家回皇宫一趟,听说陛下亲自给易州配备了收税人手,让咱家回去接收。 另外,让咱家带回五千两银子,陛下手头紧,这钱从以后的商税中预支。 唉!还没收钱就要预支钱,这怎么说呢。” 李银河拍拍高洁肩膀道;“老高,咱们费劲搭架子,厘定商税,不就是为陛下,地为方衙门分忧,为商贾百姓谋福利吗! 陛下又不是不还,只是提前预支而已,这样吧,京师前门杂货铺有笔款子,是和内府交易张家湾杂粮的钱,咱们还没去拉粮,你先提出来用,万两以内,你高洁直接取用。 以后在京师办事,老高你直接提款就好。” 高洁叹口气,冲李银河拱手道别,转身离去。 米粒随李银河去兵宪衙门,李银河边走边问;“米粒,固安事务安排得如何?” 米粒对李银河的赏识感恩戴德,此次来易州,米粒给自己定位是李银河的管家,这样的家主对下人好的没话说,就是总把属下平等对待,对大家族来说这不符合规矩。 听李银河问话,米粒微微欠身道;“家主,属下的固安商会也只代表固安北部的一个社,五个村,固安富贾多在县城和南部。 固安自古土产丰富,商贸兴盛,兼之地处顺天府,固安人以京师人自称,有些莫名的傲娇,所以对易州商会的实力和提议不太在意。 眼界浅啊!属下认为顺其自然吧,固安商会的分润由大人的易水湖商行代领,再统一调配就好。 至于商会下辖五个村落,属下已经牢牢把控。原有的教首村霸被一扫而空,通过开荒分地,平整河道,修缮村落,百姓得了实惠,已经认可咱商会。 民壮由家主留守的林长庚大人带旗军培训,此次去大同府,属下准备了大量商货,林长庚大人带一百民壮已经押运到易水湖军营,等候家主吩咐。” 李银河点点头,赞道;“米粒啊!你做得很好,此次到易水湖,辅助商行安排各商队出行的事务。 虽说咱们是上下级关系,但实际是朋友和合作伙伴,你不要过于拘谨,过于客气了!” 米粒弯弯腰笑道;“家主仁慈宽厚,属下感激却不能乱了规矩。 家主放心,固安北部滩涂中,咱们接收了两个热棚,在茅七管事安排下准备修建更多热棚。 留守民壮足以防备米沛的报复。固安北部原是教区,官府衙役不敢过于煎迫,属下有信心控制,保证商行和家主利益。”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兵备衙门,通报后,不一会,幕僚李连城迎出来,将李银河迎入衙门带到客厅。 谢经传兵备正在和知州董应圭议事,谢兵备示意李银河坐下,拿起一份文件道;“朝廷对易州冯家定性为治下不严,导致民乱,冯家父子已经身死,交接匪类的下人已经被杀,所以不牵涉其家族。 当然,此次民变导致易州百姓和灾民损失惨重,冯家家产由兵宪衙门知州衙门酌情处理。” 谢兵宪停顿一下,接着道;“咱们可以明确说,朝廷顾忌冯家老二是一路参将,所以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本官和董知州商量,冯家财产由你分配,你要注意,那冯参将放言,跟你不死不休,你需要小心防备啊! 武人嚣张实非国朝福气,去岁辽东营军闹饷,逼死巡抚毕自肃大人,现在民变四起,陕西已经是造反了,朝廷对各地武将多有仰仗,有错也是安抚为主,此次冯家之事就此处理,李千户是否认可!” 李银河赶紧施礼道;“全凭朝廷做主,以兵宪和知州大人意见为准!” “很好!”谢兵备满意地点点头道;“冯家产业你愿意建农院就建,愿意将土地分给百姓造福一方也可,本官和知州大人鼎力相助! 李连城先生已经将关卡接洽之事告诉我们,这些军头们过于嚣张跋扈了! 千里做官只为财,但是不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文恬武嬉,丝毫不顾及大明朝廷和天下安危,国朝此时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这些人依旧吃拿卡要,玩弄着潜规则。 以为利益分润了,本官即使震怒也奈何不了他们,顶多和卫所都司甚至御史巡抚扯皮打官司。” 谢兵备沉痛地摇摇头道;“本官也想随波逐流,但大泽匪患之事,只有紫荆关城支援了易州二百兵,其他卫所关城无一兵来援。 要不是李千户力挽狂澜,本官和知州已经获罪进了监牢,呵呵,我们都是死过一次了! 在其位谋其政,本官乃主管辖区兵事的道员,职责就是平靖地方,本分就是管理这些军将。” 谢兵备停顿了一会,接着道;“本官和董知州也曾寒窗苦读十余载,读的是圣贤书,虽然久历宦海,终归还有些报国救民的情怀。 我们商议,此次借市赏之事整顿兵事,原则上对违法军官要从严从重从快处理! 李千户,你手下能随时抽调的作战旗军有多少?” 李银河略微思索一下道;“禀报大人,卑职千户所能随时调集作战旗军一百。” 谢兵备和董知州对视一眼,神态颇为踌躇。 董知州咳嗽一声道;“李千户,浮图峪,宁静安口和白石口三处堡城守关额军一千四百,就算吃四成空饷,也有八百多军士。 兵宪大人将其守备们调入易州运粮饷,想趁机拿下违法军头们,除了留守军士,他们的家丁就六七十,运输的随行军士也得一百多,州城守军战力就不要指望,你的旗军对付三关营军有些少啊! 万一军头们抗命,我们怕这些军兵祸乱易州!” 原来兵备和知州想武力解决麻烦!这得力挺。 李银河站起身,语气铿锵道;“大人们所虑甚是,但打仗不能完全比人数多少。 卑职给大人们分析一下,供两位大人参考。 据易州商行得到的情报,三关守军吃空饷五成,三关实际营军七百。其中家丁七十,装备精良,武艺尚可,其余营军多是老弱,紫荆关路承平已久,即使是青壮军士也缺乏训练。 三关防御地段从易州北到广昌县西南,足足一百多里,大部分营军都分配在沿线堡城,关卡和火路敦中,其能抽调的只有家丁和部分堡城营军,卑职需要解决的就是这些家丁们。 卑职一百旗军,包括三旗火器军,三旗马军,足饷足粮,训练有素。 卑职在高陌社有几百劳改青壮清理河道,在紫荆关城有一百多商会护卫可用,卑职可以立军令状,只要他们敢来易州,必定拿下这些嚣张跋扈的刺头们,以死报效朝廷,报效两位大人的知遇之恩!” “好!”谢兵备精神一振,道;“那就做吧,具体事宜李千户和李连城先生商量,务必考虑周全。 如果没有制服这些营军,让他们祸乱了易州,本官,知州,李千户,我们只能以死谢罪吧! 嗯,从武库提取火炮。 如果事成,兵宪衙门会从厚赏赐抚恤参战旗军,那些改造人员由易州衙门安排户籍,本官保举你李千户为浮图峪守备!” 离开兵备衙门,米粒随李银河出了易州西门,奔易水湖而去。 路过石门驿,碰上运货的觉华社社长,社长是退役残疾旗军,绰号老狗,带着一溜车队载着货物到易水湖谷口市场交易。 李银河招呼带队的社长道;“货物不少啊!社里情况如何?” 社长是退伍旗军,骑着头骡子,腰板挺得笔直,笑呵呵回应道;“將主,农户牧民都经过灾,听话干活没的说,就是老林子太密了,猛兽太多了。 牧民的牲口总是丢,刚在河道开荒,野猪就成群结队在地里供,要不,將主再给我们社补充点牲口种子,哪怕再给些壮丁也好!” “滚蛋!”李银河骂道;“你这老狗,知道耍心眼要好处啦! 实话告诉你,要想过得好,脑子用在发展上,商行不会无理由支持社里,泰宁山下的林子过去百多年没有开发,林子密,野兽多,那是必然的,在泰宁山下新建的社都是这个情况。 你要是觉得辛苦去老营报道重新给你安排差事,觉得能力不足,去商行培训部再集中培训三个月,如何?” “别呀!”老狗嘿嘿笑道;“遇上將主那不得为社里挣点好处嘛! 老狗按照规定每月去商行培训几天就够了,现在太忙了,林子是荒,可东西多啊!” 老狗指指随行的车队道;“大人,属下带领社民组织捕猎,短短时间打了二十只狼,十只鹿,皮子送到易水湖谷口集市卖了,社里百姓分了rou改善生活。 那些牧民也能干,挖陷阱,设套,逮住了四十只大小野猪,一车兔子,一车野鸡,还捡了两车山货。” 老狗边说边跳下骡子,从随行车里取了一个大麻包,递给李银河道;“商行大管事欧阳询嘱咐在下,捡了药材,山珍等送到商行,能换粮票,好山货要送给李氏老人家呢! 咦!將主马兜里掉出一袋物品,老狗捡到,分一点酒。” 老狗从李银河马袋中摸出一皮囊酒,笑得很猥琐。 “打劫本官有意思吗?本官练武了,一掌打死人的,下不为例!” 李银河打开麻包,包里是各种蘑菇草药,好多也不认识,便收起麻包道;“最近有只狐狸跑到我老祖屋里,老祖说狐狸,蛇,黄鼬都有灵气,喜欢住在积善人家,所以留下狐狸,估计这山珍狐狸喜欢,这些山珍我收下了,你去找欧阳询管事结账。
老狗啊!带领大伙好好过日子,你也知道,商行将向各社派明暗监察人员,你过手的东西多,莫要伸手啊!” 老狗急赤白脸地拍拍胸口道;“將主放心,死去的袍泽看着俺那!老狗这刚活得像个人,干腌臜事不得好死! 别处像老狗这样的残疾旗军只能如乞丐般残喘度日,將主心善让老狗学习,还让老狗管着一百多户,有薪饷,还能提成,老狗本本分分带着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將主,这林子密,木材多,在下组织乡民砍枯树枯枝就比种田收益多,咱商行预定了觉华社今年所有木材产出,工坊预定了所有木炭产出,天暖和了,大家还能采摘果子,咱千户所对果脯等敞开收购啊! 老狗参加培训后踅摸着,等清除出荆棘灌木,种上苜蓿,山上土薄,除了河道附近水田,我们不打算开荒,打算请农司指导补种些果树,荆棘苎麻。 嘿嘿!乡民富裕了,老狗也挣得多,踏踏实实攒几年,房子,婆娘,孩子都有了。” 李银河点点头道;“本本分分按照商行规矩做事就好,你是退役旗军,咱商行给你解决房子。 觉华社的资源要适度开发,清理一片,及时补种林木,野物也要适当捕猎。 看来你培训时用了心,发展要请教农司。 另外,青壮要按规定进行军事培训,还要轮训,好日子是咱们打下来的,我们要有保护自己的武力!” 听了商行解决房子,老狗在骡子上眉开眼笑道;“俺这伤值了,將主放心,老狗规规矩矩做好帐,给后人留下好名声啊! 觉华社的山水林子是百姓的聚宝盆,也是留给后人的饭盆,我们会看管好每一颗树。 將主,虚云主持想在社里建一座英烈墓地,专门安置牺牲的军士,毕竟易水湖谷道狭窄局促,不适于安置过多的烈士。” 李银河郑重点点头道;“本官同意虚云主持的建议,我会将墓地规格草图送给虚云。” 两人边走边聊,到达易水湖谷口,这里已经成为固定的集市,天气暖和后,这里将建设生活交易区。复社的商贾和附近乡民交换着彼此的商品,粮票已经被大家接受。 李银河和老狗辞别,先去看望李氏,同时让传令兵召集军官晚上参加军事会议。 路过忠烈祠,李银河下马,忠烈祠在谷道凹陷处,有一座祠堂安置牺牲旗军的牌位,祠堂两侧是墓地,现在看守祠堂的是退役残疾旗军齐猛。 齐猛所属旗军连续参加了龙华社和大泽两场战斗,是死伤最多小旗。齐猛腿部受伤,痊愈后要求看守祠堂,因为只有在忠烈祠才能睡好觉,可能小旗战友大量死亡刺激了齐猛。 祠堂前面挖好树坑,准备栽种松柏,祠堂四周土地也被翻耕过,看来齐猛想种点蔬菜。 听到动静的齐猛从祠堂慢慢踱出来,手里拿着抹布,看到李银河等人,赶忙挺直身板敬礼。 李银河还礼,然后从马袋里取出一壶酒抛给齐猛,齐猛接过酒,打开木塞,仰头喝了一口,用舌头推着酒液在口腔旋转一周,缓缓咽下,满足地出口长气,赞道;“好酒!” 李银河递过一包rou食道;“水晶猪耳,烧鸡,就着酒吃。 大齐啊!吃用可够?” 齐猛憨笑道;“大齐现在享福享得折寿啊!將主和兄弟们都在忙,大齐残废啦! 大齐吃喝千户所照应得好,就是想旗里的袍泽啊!每日擦擦牌位,上香,烧几刀纸,想弟兄们在那边过得爽利,晚上才能睡好觉。 让將主担心了!” 李银河拍拍齐猛的肩膀道;“咱们是生死兄弟,你想陪老兄弟,就陪,以后想做事,找千户所安排。 千户所有土地有买卖,是你和兄弟们拿性命鲜血挣来的,现在踏踏实实养身体,牺牲的袍泽家眷由千户所善后,好好过日子,以后还得靠你和大伙守住咱们的家业那!” 辞别齐猛,李银河到了易水湖码头家门口,最先迎出来的是狐狸,狐狸用嘴蹭蹭李银河小腿,闻到山珍气味,伸着脑袋看着麻包,非常人性化的点点头。 李银河觉得狐狸也没什么特别,就是皮毛油亮,是只挑嘴的狐狸,眼睛放光,说明营养充足。 唯一不同的是狐狸有着远超一般野兽的优雅从容,不怕人,也不偷附近农户的鸡鸭,自己在易水湖边捕猎,大部分时间陪着李氏,自然,李银河带回的大量山珍土产成了狐狸的零食,狐狸尤其爱吃各种蘑菇。 李银河觉得这只狐狸很聪明,以前易水湖是蛮荒的,除了冯家佃户,没人敢来捕鱼割苇子,小狐狸吃食无忧。现在乡民开发易水湖,清除野物,它感到安全受到威胁,本能找到李氏家,寻求庇护。 小狐狸判断正确,李氏对三义宫神灵感激不尽,认为野物主动来家里是家里有德行,对小狐狸吃点山货不以为意,怕乡民伤了狐狸,还特意在狐狸脖子上系了彩带表明是家养的。 李银河觉得家里有只善解人意的狐狸也不错,正好陪伴李氏老祖,李银河将麻包搬进屋里,嘱咐李氏老祖最近不要出易水湖谷口,千户所要有军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