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 陆远大人,让村里后生死到塞外去吧
暖泉会议之后,林长庚,海知礼,盖英豪等回灵丘主持战事。李银河命令奶兔带领蒙古甲兵随行,在灵丘,归林长庚调遣。 蒙古甲兵来自各个部落,极其散漫,李银河嘱咐奶兔,路途上严肃军纪,作战勇敢,月饷之外还有缴获分成,不同于商军规定,不遵号令,严厉处罚。 这些蒙古甲兵就是卖命的屠夫,李银河认为,戚继光大帅的严苛军法和赏赐规矩最适合这些没有军魂,而武力强悍的蒙古骑兵。 蔚州地处恒山、太行山、燕山三山交汇之处,壶流河横贯西东,形成了明显的南部深山、中部河川、北部丘陵三个不同的自然区域。 暖泉镇北坡驿道,黄玉,陆远站在李银河身后,北坡林木茂密,透过树影能看到小鸟在林中腾飞,暖泉镇南,壶流河如同玉带由西向东蜿蜒注入流河水库,壶河道两侧是绿油油农田,劳作的农夫不时拄着锄头吼几句山歌。 黄玉,陆远挺直腰板,陆远指着河道两侧农田道;“將主,商行已经开垦造册万亩水浇田,今年还要开垦兼并附近的田地,咱们是蔚州最大的豪强。 壶流河水道附近是蔚州的粮仓,小米等杂粮品质在大同府也是出类拔萃的,按照商行规矩,商行下辖农户,每户三十亩地,本地的农户也补足田数,多余的土地是商行的公地,谁耕作谁纳税,税后粮食归农户自留。 这些农户恨不能睡在自家田亩中,每日精心打理,卑职自信,夏收亩产必然超越往年。” 劳作的场景是最美的,李银河冲黄玉,陆远郑重拱手道;“两位辛苦了,土地是农民的根本,粮食是商行的生存发展的基础,农事千头万绪,没有小事,能够将农民组织起来,两位居功甚伟。 衙门,豪强,地主有没有找麻烦?” 黄玉和陆远赶忙回礼,黄玉道;“大哥,一家人没必要客气。 商行将部分土地分给农户,农户们疯魔了,劳作积极性根本不用催促,商行只是提供无息贷款,供给给农户种子,牲畜,农械,春耕场面让人心潮澎湃,说明咱们做的事对头。 那个捣乱被抓的王之宽还是有些道行的,王之宽出自名门大族,在京师之中做掮客,认识不少高官。商行收服了王之宽,咱们现在是背景深厚的豪强,蔚州官员对咱们很是敬畏。 再说了,咱们边开垦边造册,以后田赋照章交给蔚州衙门,知州等文官是流官,惹不起咱们,还能收获巨额田赋,对商行扩张不闻不问。 至于其他缙绅,大地主,咱们引导他们转向商贸。大哥,咱们是豪强,豪强不就是勾结官府,强买强卖,欺负其他缙绅地主的坏蛋嘛,咱们有衙门支持,手握强横商军,州城之外,皇权不下县,他们得适应咱们的规矩。 陆远经理带着商军去和他们谈了。” 李银河道;“土地没得商量,在官府造册缴税的大户土地,我们可以缓收,其他隐没的土地,商行要尽快拿在手里,我们可以在其他领域帮缙绅,大地主转型,陆远,他们是否配合?” 陆远平淡道;“將主,一名豪强崛起,当地其他缙绅,地主都要倒霉,一个地区有黑社会,百业萧条啊! 咱们很仁慈了,卑职和他们谈判态度恶劣了些,不过卑职和手下绝对是土匪出身,占着优势还给他们贷款,指导商贸计划,这是积阴德的善事啊。 去年蒙古察部劫掠大同府,大同府各州县损失最大的就是河谷产粮地,这些地方土地肥沃,也是缙绅,地主们的聚集地,可以说,经过蒙古人的血腥杀戮劫掠,大同府缙绅,地主的势力被极大削弱。 卑职认为,对于残留的大地主们一定要趁其病要其命,迅速整合土地,既然商行是豪强,那就用卑职的专业手段,打闷棍,绑票,诬告,不,这些大地主屁股不干净,咱们是为民除害。 总之,迅速将土地转移到商行和商行下辖乡社农户手中,阶级矛盾不可调和,卑职对將主论断深以为然。” 白海尴尬道;“陆远大人,白某曾经也是为富不仁的地主,还曾冒犯过易水湖,將主不仅给了白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收小儿为徒,白某万分感激啊。 白某认为,商行的政策没有问题,执行措施要温和一些,这些缙绅地主也是按照传统规矩行事,不要太血腥了,要教育啊!” 陆远长叹口气道;“白理事,卑职觉得將主着急啊!” 李银河面对白海询问的目光,望着田野中的农夫道;“本官着急,是因为本官害怕,万一后金打到易州呢,万一蒙古人打到易州呢,万一流民军打到易州呢,万一银河意外死亡呢。 本官怕商行瞬间化为乌有,下辖乡民再次失去土地,难以温饱。 后金已经在大凌河军事试探,在蓟镇外整合蒙古部落,剿除不服。林丹汗讨伐漠北,回来后呢,会不会再次侵入边镇。陕北数万流民军准备就食四方,万一来到北直隶呢。 本官认为,考验商行生死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训练商军,而商军支持商行,为商行效死的基础就是土地,所以,商道辐射的周边,我们要尽量完成土地兼并,分给下辖农户。 本官也想稳健发展,可是时不我待,本官已经给缙绅地主预留了几个月时间,那就是截至到夏收。 本官希望我们自己掌握命运,唯有增强实力一条路,危险来临,谈不上发展了,我们转入战时体制,就是为生存牺牲的时候了。” 陆远道;“將主,既然您预料到前景险恶,卑职建议,武装下辖乡社,老人,妇女,儿童都要有决死的思想和准备。 卑职不希望兵灾来临时,他们毫无反抗能力,成为敌人的玩物,被随意杀戮。” 李银河点点头道;“全民皆兵,老营有一定经验,青壮出外作战,老营留守妇孺守卫安全,戒严封锁都是妇女,老弱负责,效果不错。 本官回易州,会组建女子战兵连,医护连,经历了战争洗礼,她们退役后,会是坚强的母亲和妻子。 彪悍的母亲会教育出勇敢的孩子,培养出强悍坚毅的民族,本官认为,面对外敌,她们不会欺辱地束手就擒。” 李银河叹口气道;“灾难不可避免,我们只能尽力准备。好在还有一些时间,陆远,蔚州及下辖三县易守难攻,现在主要精力是发展生产,发展商贸,改善乡民生活,为商行储备物资,准备预备兵源,黄玉要跟本官回易州主持局面,你重任在肩啊!” “效死而已!”陆远郑重向李银河敬礼道;“卑职现在心里充实,干劲十足。” 陆远抬手掠过谷地田亩,指着南方朦胧远山道;“卑职认为,蔚州及下辖三县有很大相似性,都是环山峡谷地域。 依托河道整饬土地不难,商行老军就能做好土地生产,卑职琢磨的是商贸和矿业发展。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要改善乡民生活,增强商行实力,卑职琢磨着农工商齐头并进发展。 以蔚州为例,卑职在夏收后继续向暖泉镇四周扩展,兼并开垦农田,北部山坡缓地,南部高山,发展林牧业,种植烟草,药材,牧草,胡麻。 蔚州有煤矿,卑职想吸引易州商会投资,卑职琢磨驿站布局时发现,在广昌南走马驿附近,有豪强私开铁矿,那里铁矿资源丰富,商军发展武备,这是战备资源,卑职正琢磨着在走马驿开矿,那里的隐忧就是距离倒马关营军太近了。” 李银河命人拿来图纸,仔细端详走马驿周边地势和势力道;“铁资源是商行必须掌控的资源,本官回易州后,会派人详细查探走马驿铁矿情况,陆远,你工作细致,这处铁矿关系重大,商行会协助你拿下矿区。” 得到李银河夸赞,陆远没有骄傲,皱眉道;“卑职得到將主指点,有所进步是应该的。 卑职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啊!將主,卑职琢磨许久,卑职缺乏执行计划的人手。” 李银河饶有兴趣打量陆远道;“陆远啊,以后咱们的事业越干越大,你我就是铁打的,能照拂几件事啊。 有难处,向商行反应,说说,遇上什么问题?” 陆远摘下帽子,挠挠脑袋道;“大人,卑职心气很大,卑职听说复社桂枝社长成立生丝工坊,麻制品工坊,生产搞的红红火火,卑职琢磨,蔚州及下辖三县也有搞生丝和麻织品工坊的条件,只是手下乡社实在抽不出人手啊! 乡社里甲负责人主要精力是协助农户生产,调节乡社纠纷,组织青壮军事训练,这些事已经让干部们没有空闲时间了,其他事务实在找不到人手。” 李银河指指田间农户道;“陆经理,商行的基础是什么?” 陆远看着李银河手指的农户道;“商行下辖的农户,还有商会盟友。” 李银河点头道;“对啊!商行的基础是下辖百姓和商贸朋友。 对白海理事等合作盟友,我们同舟共济,利益共享,本官强调,商行要结交天下愿意和商行合作的任何朋友。他们既然是盟友,我们的发展就要依靠朋友来扶持。 比如,我们缺经营人手,那就去商会招标,将部分驿站,矿山,工坊,商贸机会分给盟友经营,商行制定经营规章,合作细则,监督方案,税费规矩就好。 至于下辖乡社,商行的生存发展基础就是乡社百姓。本官反复强调,商民一体,兵民一体,商行为百姓谋土地,武装乡民,为下辖百姓服务。但是,我们不是保姆,我们遇到问题,遇到危险,要寻求百姓的帮助。” 陆远犹豫道;“卑职明白,咱们下辖村社百姓对商行感恩戴德,勤劳耕作没的说,但是瓷笨瓷笨的。” 李银河摇头指指陆远道;“陆远,本官政经学中指出,百姓才是人间世的伟人,才是推动历史发展的源泉,是人间世财富的创造者,是我们翱翔世界的飞舟,怎么赞誉都不未过啊! 一个百姓只是苍茫大地中微不足道的火星,但是亿万火星聚集在一起,那就是改天换地的滔天圣火。一个社,一个县,一个府总有能使用的百姓,如果找不到,那就是商行的失职。 再者说,我们普及教育为什么?就是开启民智,引导他们聚集起来,有了自主意识,谁敢欺负他们。 要相信百姓是商行最可靠,最坚实的基础,商行资金物资储备需要乡民生产,商行武装拓展需要乡民提供青壮。陆远,你敢说,蔚州百姓没有比你我聪明的,没有比你我能干的。
商行研制了大量先进的新式农械,咱们下辖乡民迅速学会使用,在春耕中娴熟使用,开垦出大量荒地,反馈了很多改进农械的建议,他们笨吗? 我们不要高高在上,要与乡民荣辱与共,血水交融,才能真正敦实基础,才能真正发现人间世最伟大的力量。 陆远,你只有真正融入进百姓中,才能体会那种力量,什么皇帝,霸王,在觉悟的百姓面前,只是跳梁小丑而已。” 陆远郑重向李银河敬礼道;“卑职迷迷糊糊有些感悟,卑职会按照將主教诲,商行规章努力推进各项工作。 卑职其实一直自视清高,将自己视为乡民的领导,惭愧,卑职会放下身段,身体力行融入到百姓中去,看一看,有什么感悟。” 李银河回礼道;“陆远,你很有悟性,需要的是躬身实践,本官只能指点一下方向,还需你自己领悟。 好了,我们沿新商路一起去北口堡,看看沿途情况,边走边聊!” 李银河,黄玉等人纷纷上马,陆远招呼纨绔们,随行商军起行。运力珍贵,所以人员都携带商货,李银河的备用马匹也不例外。 蔚州新商路从暖泉镇南跨过壶流河,南面远处是厚重的淡青色高山,山的下面是黛青色的树木,近处是泛着光泽的黄土地,东面是烟雾朦胧的壶流河水库,河道两侧树影婆娑,绿草茵茵。 李银河赞道;“好水,清净如同镜面,淡雅如同处子。” 陆远骄傲道;“壶流河是蔚州的母亲河,不仅美丽,还给沿岸两侧带来肥沃农田,卑职琢磨,夏收后,积极扩张,尽量将壶流河肥沃土地纳入商行掌控中,真正造福蔚州百姓。” 陆远指着远山道;“大人,蔚州南部是太行山,恒山相交的高山,地势险峻,百姓赤贫。 商行开辟了暖泉镇至北口新商道,辐射周边方圆数百里区域,这片区域历来是商业荒漠,耕地少,百姓木讷倔强,加上有盗匪藏匿在深山,衙役和商贾根本就不来这里。 咱们商行开辟了商道,在暖泉至北口五十里三个村堡设置了贸易据点,土匪就不是问题了,卑职拜托村长们留意山上土匪,抓住了可以换钱,咱们的工坊,矿山缺人啊,塞外也缺人啊,近一个月已经抓不到土匪了。 商行每月固定派商队来往商道三次,每次交易的时候,各据点就成为周边百姓的集市,將主,这新商道贸易额占蔚州贸易的三成,药材,干果,山货,木柴,草料,潜力巨大,卑职已经派伤愈军士驻扎在各据点,收储平日乡民的货物,这个商业荒漠现在已经成了繁忙商道了。” 李银河饶有兴趣听着陆远絮叨着新商道,陆远指着前方村堡道;“將主,前面是宫村堡,村长和商行留守人员来接咱们了。” 蔚州村子都建有高墙,宫村大门外一名身穿军袄的年轻人和一名老汉正迎上商队。 看到李银河,军袄青年一愣,赶紧掸掸军袄,正正帽子,向李银河敬礼道;“卑职商行宫村收货员赵大喜向大人报道。” 李银河下马,郑重还礼,微笑道;“赵大喜,文礼商行伙计,北口一战伤了胳膊,你是个勇士。 抚恤金领取了吗?商行的安置可否满意?” 赵大喜恭敬道;“卑职领取全额抚恤金,商行给卑职治伤后,培训一段时间,安置在宫村收货,商行配置了毛驴,属下对现在生活很满意。” 赵大喜边说边看眼村堡道;“小的还在宫村讨了婆娘,乡下女子,没见过世面,不敢过来。” 村堡门口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李银河笑道;“大喜,你这是真正扎根乡社了,好啊,你的茄掌柜在塞外征战,你在后方搞建设,好好把宫村建设得红红火火。” 李银河冲商队喊道;“文礼商队回来的,过来见见大喜。” 文礼商队伙计都是白洋淀土匪出身,几名回来的伙计牵过来一匹满载货物的毛驴,将缰绳递给赵大喜,羡慕道;“大喜,这是茄哥给你的分成,每个弟兄一份。 让嫂子过来吧,给兄弟们递块喜糖啊!” “滚蛋!你们都是土匪,你嫂子怀了仔了,不见坏人。”赵大喜用手掌在每一个弟兄肩膀拍拍,接过毛驴,感慨道;“弟兄们,將主是大善人,茄哥义气深重,以后好好干啊!” 一旁村长羡慕地直吧嗒嘴,对陆远道:“陆大人,这塞外真的有老大土地啊?行商真的挣钱啊?” 陆远撇撇嘴道;“这是卖命挣的,别羡慕,人家走了好几千里,拿刀枪拼来的,你那村堡三十里打转的后生敢去吗?” 村长看着赵大喜的毛驴,狠狠道;“穷得光腚在村里喝风,丢人钱啊,得让青壮们去见见世面,得抢地去啊,陆大人,跟商行说说,让他们死到塞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