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未九の忧郁
“干杯！”XN 在一个并不大但是被包场了的酒馆里，正举行着完全意义不明的宴会。 宴会的举办人，就是今天这一场作为「压轴」的比赛参赛者「X－III」所属的势力，X－Laws。财大气粗的他们将整个酒馆都包了下来，在里面肆意狂欢。 明明是败北的一方，但是在X－Laws众人的脸上，却挂着一种「终于彻底放下了」的表情。 在得知了「好」那过于可怕的实力，明白自己「绝对」无法报仇了以后，反而放下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放下负担，奔向新生命」（语出张三疯）吧？ 所谓的「放下」，从来都不是胜利者的特权，只不过是看你能不能逼迫自己放下，自己又该不该放下而已。 而在放下了之后，在没有任何其他负担——比如人命——的情况下，之前那充满了起伏跌宕的战斗就成为了娱乐，而娱乐，就会成为谈资。 “看到了没有！我制造的那个手榴弹的威力！” 作为军人，对于这些热武器有着就连军事宅都无法匹敌的狂热心理的克利斯兴奋地叫道。 “哦哦！看到了！连叶王的头发都没烧掉一根！” 就像是故意要拆台一样，在一旁摸着那锃光瓦亮的光头的波夫·格里弗斯同样大笑着说道。然后，两人毫无意外的就扭打到了一起。 “凯文，没关系吧？还有没有哪里痛？” 贞德有些担心地说道。 所有人之中受伤最重的就是凯文，而最轻的是米涅。作为前锋的雷米尔被灵魂之火连续拆掉，凯文所受到的冲击无疑是最重的，而且虽然有结界挡着，但是毕竟是近距离面对那强烈的爆炸，在从场上下来的时候，凯文都已经失去了意识，耳膜也因为没有保护好而发生了穿孔。如果不是因为有贞德那强大的治疗能力在，估计凯文就已经因为伤重不治而身亡了。 “喔喔！没事……啊不对，哎呀，好痛，我还是好痛，身上都好痛！这里也痛那里也痛！如果可以有圣女大人亲一下的话或许噗！” “不要得寸进尺啊混蛋！” 端着一杯红酒的米涅一巴掌将演技浮夸想要骗取天真的圣女大人信任和心疼的凯文打飞了出去。 在放下了复仇者这个复旦以后，X－Laws的修士们也就向着新的人生开始了变化，只不过由于笨蛋家长的属性，这些家伙好像跑错了方向。 “马尔科，为什么你要闷闷不乐呢？难道还是无法释怀吗？” 贞德疑惑地看了看似乎完全没事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凯文，然后回头看向马尔科。 马尔科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巧克力，那张永远像是别人欠他钱一样的扑克脸上是化不开的抑郁，和周围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听到贞德的疑问，马尔科先喝了口咖啡，又将手中还剩下少许的巧克力塞进口中，推了推眼镜。 “不，贞德大人，我对于仇恨已经再无妄念。” 在放下手以后，马尔科才认真严肃地说道。 语气认真刻板，根本看不出他其实是个萝莉控兼基佬。 “大家能够平安无事地完成这一战，能够放下这负担，我都为此感到欣慰；自己能够从复仇中走出来，我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所以这的确都是应该有一场派对来庆祝一下的好事。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 一边说着，马尔科忽然举起了空着的手—— “为什么你们这些无关人士会在这里！” ——指向了正在一旁悠闲地喝着果汁吃着牛排和水果沙拉的麻仓叶一行人。 麻仓叶，霍洛霍洛，卓高拉布，道莲，木刀之龙，未九，以及没有参赛却依然跟随了过来的法斯特，恐山安娜，玉村玉绪，甚至包括道莲的四位家人，全部都坐在一旁的位子上享受着美餐。 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滑头鬼一样，无比自来熟地混了进来。 “哎呀不要这么见外吗？你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那么我们也就是朋友了嘛。” 麻仓叶摆了摆手笑道，然后端起果汁嘬了一口。 对于这种毫无关联性的强行是朋友，马尔科表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我邀请他们来的，有意见吗？” 坐在道润腿上享受着果汁的小念抬眼皮瞥了马尔科一眼，威严满满。 道润唯有抱歉地苦笑着向X－Laws等人轻轻点了点头——毕竟小念在怀里，她鞠不了躬。 “在得知自己无法报仇以后，只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从此被迫放弃，一个是因此转移仇恨迁怒别人……为什么念你会这么肯定大家都能放得下？” 端着自己那份草莓蛋糕，小圣女走到小念的身边问道。 虽然说天真是有些天真，但是梅登贞德并不是傻子，甚至由于X－Laws以前的「正义」，她见过很多人性的黑暗面。 仇恨这种东西是很微妙的，倒不如说，小念给出的这个解决方案，让大家「全力报仇，之后如果还不行就放弃吧」这种做法，要是问贞德支不支持，那贞德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所谓的仇恨你不能说让人放人家就放，一放就duang~地一下全部放下了，很果断，很容易，很轻松，那出来大家一定会骂作者，根本没有这样的仇恨，说明上面的是胡编乱造的。 “堵不如疏。” 白发女孩轻松地说着，往自己和喵玉兽嘴里分别塞了一小块蛋糕。 这才是X－Laws众人之所以能这么快放下的缘故。 所谓的「仇恨」这种东西，或者说所有的「情感」，其实都是具有保质期的，而且其实相当的短。非常深厚的仇恨或许能够持续很久，甚至变成执念，但那是建立在「只有仇恨」的基础上。人是无法在只有仇恨的情况下生存下去的，只不过有些人会将自己其它的求生欲归类到仇恨的结果上。 一个人在刚刚出现新的仇恨时，或许会因为仇恨而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想要消灭掉仇恨所指向的对象；但是在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仇人再次见面，或许就变得并不像是一开始那么严重——当然，是「或许」，也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只是，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是以「对方是令自己厌恶的存在」作为前提的。而通常来说，这种仇恨不存在于「没有坏人」的通灵人圈子里。巫力的互相交错会让双方感受彼此的心灵，就像贞德能通过巫力感受到麻仓叶的心灵那样。 在得知对方并不是坏人以后，仇恨就开始变得微妙。以前的X－Laws至少还有「我们是正义的」这个理由来麻醉自己，但是在得知一切都只是通灵科技制造出来的幻觉以后，在有了新的羁绊和信仰之后，现在的X－Laws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彻底说服自己放下这个连自己都开始怀疑的执念的「借口」罢了。贞德给了他们新的羁绊，给了他们所需要的安慰，给了他们所欠缺的信仰，也给了他们所渴望的温暖，在这些的面前，仇恨其实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都是贞德酱的功劳哦。” 小念摸着贞德的头说道，饶有兴趣地看着贞德那变得像是小猫一样的表情，同时安然承受着一旁X－Laws众叔叔阿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仇恨……呢……” 作为「坐垫」一直抱着小念的道润不由得低声喃喃。 对于这个词，道润也算是十分有感触。 因为她的家族，道家就—— “不不不，道家那个不叫仇恨，那个只是「执念」。” 还没等道润在脑子里开始回忆杀，在她怀里的白发女孩就已经出声将这个拖字数的好机会干掉了。（喂！） “让灵魂存在下去的理由永远不是「仇恨」而是「执念」，只不过仇恨也是一种而且最容易理解而已。道家的先祖之所以留下了那么多的灵魂绝对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对于「长久」的「执念」。为了不想道家就此断绝而产生的执念，让他们一直不肯去投胎，而这份过于长久的执念也逐渐纯粹化，最后被道圆大叔擅自理解为仇恨而已——能够产生这么大量执念的情感，通常最先想到的也是仇恨吧？但是，这其实就只是「执念」而已。” “总觉得念懂得好多啊……” 看着一本正经解说着的小念，平时都已经习惯她那副好像什么都没想一样的天然呆模样的贞德和道润都不由得呆在了那里，甚至就连喵玉兽的表情都因为不适应而有些呆滞。 有种「我的朋友不可能这么成熟」的感觉。 在听到两人的感叹之后，白发女孩脸上那像是看破红尘的隐士一般高深莫测的表情突然一转，眨眼间就变得一脸的得意。 “那当然！论年纪的话，就连叶王对我而言都只不过是个小宝宝而已！” “嗯，只限于年龄哦。” 对小念也算是有一些潜意识层面上了解的喵玉兽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白发女孩像是揉面团一样揉成了一团。 在这样一团的笑闹之中，有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地走了出去。 推开酒馆的门，走出来的黑发女孩回头看了看还在酒馆里嬉笑打闹的众人，轻轻皱了皱眉。 “啧……” 到底该说是不知不觉呢，还是早有预料呢？从两人分开两队，或者有可能更早开始，原本应该是紧密交缠在一起，无法分割的两个人，开始逐渐出现了这样的疏离。 「善」和「恶」，是不可以分离的两仪。没有了「恶」的「善」，就只是无意义的存在而已；没有了「善」的「恶」，就只是无意义的毁灭而已。 善中有恶，恶中有善，极致的光明中永远隐藏着一丝黑暗，而极致的黑暗中也永远隐藏着一线光明。 未九是在「此世之恶」中，因为对抗「净一念」而出现的意识存在；净一念是那坠入黑泥之中的一粒圣珠，为了对抗「恶意」而坚守出现的一丝佛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然一直都是吵吵闹闹，但是两人的关系也正因为这些打闹而无比的紧密。 然而，那是建立在「只有两人」的基础上的。 不论是「善」还是「恶」，总是会向外扩散，同时也总是会吸引其他的人。原本在数码世界或是在阿瓦隆的时候，都是只有两人相杀的世界。即便如此，在数码世界，也有像是迪路兽X这样被吸引过来，「擅自」和小念签下契约的数码兽。 没错，「擅自」。 迪路兽X和小念的关系，其实在小念和未九眼里，都是这样的定义。 不论是小念和未九，都并没有想过去向外扩张自己的「交友范围」，是迪路兽X的「入侵」，让这份狭小的平衡发生了失衡。 阴阳鱼的接缝中一旦出现第三者，很快就会出现第四，第五，第六。 「要被抢走了。」 这样的想法在未九的心中萦绕不去。 对于小念，自己到底是抱持着怎样的情感呢？ 在有意识以来，对于未九来说，唯一能见到的「同类」就是小念，而唯一能见到的「宿敌」也是小念。虽然嘴上说着「一定要杀掉」，而且在和小念对战的时候也的确不会留手，但是事实上如果真的有一天战胜了小念，那么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未九自己也不知道。 对于自己来说，小念到底是什么？女孩心中一直很明确。是宿敌，是对手，更是重要的人，是不可以分割的一部分。如果少了「善」，「恶」当何从？ 比起能够残忍拒绝任何人的「恶意」，小念的「善意」更无法拒绝来自别人的友好。所以，在小念的身边，不知不觉就开始聚集起了其他的「同伴」。 在那双眼睛里看着的人，很快就变得不只是未九一个人了。 「要被抢走了……」 然而，未九却无法去阻止这件事。 朋友的增加是必然，同时对于小念来说也不是坏事。会为此感到难过的，就只有一个一天到晚想着独占「善」，并将「善」毁去的「恶」而已。 对，会为此感到不悦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作为「恶」，未九理应能够面不改色地做出「强迫小念不去注意别人」这种事，但是，「某种心情」却让她无法做出这种事。 不想看见她难过的表情。虽然想要打败她，但是未九从来不想看小念难过的模样。 这份矛盾，这份纠结，让未九心烦意乱。 在光明中的「善」，与可爱的人们一起谈笑言欢。 在黑暗中的「恶」，独自一人默默地在咬牙沉郁。 是在期待什么？是在盼望什么？这黑暗应该是自己的起源，应该是自己的来处，应该是自己最亲切的所在才对。 但是这份异于往常的感情是什么？ 不明白。 但是 不喜欢。 === 作者语：嗯……本来想让小念在结尾来搭个肩膀攻略一下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那样写的话，感情线就一下子结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