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十一

    田阿七刚好拉了一批福建的游客，一家五口人把田阿七的画舫挤得满满当当的。这家人看起来比较节省，尽量省钱才雇佣了田阿七的小船。田阿七一边解说这里的风光，一边打量着这家人，企图看出这家人的地位高低。这家人一共五口，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八九岁大的女孩子，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子。

    年纪大的老太太是一家子的长辈，看起来像是中年夫妻中妻子的婆婆，也就是付钱的客人的母亲。但是这个老太太不是掌权人，最后决定权和付钱的人不是她。不过这个老太太有一定的威严，一边的儿子也十分孝顺她。估计来这里旅游也是为了她，是来给她散散心的。从老太太的气质和做派上看，她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出身。家人一起出来旅游，没有看见老头，看来老太太没有了丈夫。一家人不像刚没有了亲人，看来这个老太太丈夫没了时间不短了。她极有可能一个人抚养儿子长大，她是一个坚强的母亲。

    这个中年男子不像一个当官的，倒像一个教书的先生。他不但文质彬彬，而且对自己的母亲十分孝顺和恭敬。相比较而言他的妻子就对自己的婆婆不是太恭维了，这个媳妇对自己的婆婆总是爱答不理的样子。丈夫总是用眼神警告自己的妻子，妻子才有所收敛。丈夫对母亲的尊敬是真心的，他总是为老太太端茶送水，伺候着这个母亲。吃到了好吃的小吃，丈夫马上会对老太太“献宝”，老太太也十分享受儿子的特殊照顾。

    丈夫虽然出面讨价还价，但是背后决定权在妻子手上。这个三十多岁的妻子，明显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家庭主妇。估计一家人的开支和买菜的事情，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包办的。不但精明而且需要有派头，十分符合她一个读书人家属的身份。一家人钱不多，但是需要保持丈夫读书人的身份。怪不得这个时间点来这里旅游，不但价格相对便宜，而且可以花小钱办大事。这不他们一家人用平时“光板”的价格，不但坐上了画舫，而且可以免费品尝到当地的小吃和茶水。这个妻子真的是一个好妻子好当家，真的太精打细算了。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明显是这对夫妻的孩子。大一点的女孩子已经开始懂事，学会了一些礼仪和规矩。男孩子明显是一个小霸王兼小魔头，几乎一刻也不会安静。要不是一边的父亲时不时警告几句的话，这个男孩子差一点导致田阿七连人带船落水。妻子十分溺爱和娇惯这两个孩子，孩子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她都会尽量满足。

    孩子喜欢吃零食，老太太也喜欢船上的小吃，精明的妻子更是一大把一大把把免费的小吃装进口袋里面。只有比较矜持的丈夫比较尴尬地看着划船的田阿七，好像有点难为情。一边的妻子才不会管这些，拼命把自己一家人喜欢吃的小吃尽量装进自己的袋子里面。

    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得到小费，田阿七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这家人看来不太满意四周的风光，田阿七不需要继续解说这里的风土人情了。孩子们也不喜欢听这里的民间故事，讲故事环节也可以跳过了。在这对读书人面前谈论诗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田阿七不想讨没趣。想要从这个精明的妻子手里拿到小费，只有打感情牌了。

    田阿七有意无意地询问这家人来自哪里。其实田阿七不问，他也知道这家人来自福建。孩子的父亲时不时用福建官话警告孩子，孩子的母亲也用闽南话和孩子们交流。田阿七装作不太听得懂闽南话的样子，就是为了把话题往福建那里引。

    田阿七一边划船，一边对老太太夸奖儿子孝顺。这个年纪的老太太都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或者是孙子。田阿七要是直接夸奖老太太孙子孙女好看或者是聪明的话，老太太和夫妻两一定会鄙视田阿七。不过田阿七当着夫妻的面，夸奖老太太的儿子孝顺，老太太教导有方，老太太和夫妻两都十分高兴。妻子一直都以自己的丈夫为荣，丈夫的脸面比自己的重要，表扬丈夫比表扬她自己都要让她高兴。看着这家人开始有了笑容，田阿七知道自己的小费有门了。为了多拿一些小费，田阿七决定主动出击，利用情感让老太太和夫妻两多给田阿七一些小费。

    田阿七故意问老太太一家人来自哪里，老太太一改刚才矜持的样子，告诉田阿七她们来自福建。田阿七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然后继续划船。田阿七的动作让细心的丈夫看出了一丝异样，丈夫看了看一边老迈的母亲，柔弱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多了一份担心。丈夫担心田阿七这个船工对他们有什么想法。

    丈夫的异样，他的家人没有看见，田阿七却看清楚了。田阿七一边对丈夫的敏感好笑，一边开始解释自己行为。田阿七没有说谎，说的就是他老祖宗田雨的故事。他不但讲了田雨的故事，而且告诉他们一家人，自己几乎已经忘记了老家的一切，就连闽南话也几乎忘光了。所以他一听说这家人来自福建的时候，田阿七有点不自然。

    田雨的故事不是很感人，但是绝对是真的，所以田阿七不需要加工。老太太和妻子都已经眼睛红红的，就连丈夫也开始唏嘘起来。当田阿七讲到田雨出事的时候，田雨不过六七岁，侄子不过两三岁的时候，丈夫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将心比心的想着，要是自己一家人出事了，自己的孩子成为了像田雨一样的孤儿的话，孩子将来怎么办。

    老太太感慨就更多了，从田阿七讲述的田雨，想到了自己过早过世的丈夫，想到了自己一边抵抗夫家的压力，一边抚养儿子长大的艰辛，她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真的是太美好了。原本她对自己的儿媳妇有不少看法，甚至于私下挑拨儿子和儿媳妇的感情过。现在看来儿子一家人很幸福，这个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大jian大恶的人。只要她对自己的儿子好，帮她照顾好孙子孙女，她就是自己家的好媳妇。老太太决定回去之后，对这个儿媳妇好一点点，孩子们幸福了，她就满意了。

    丈夫比较理性，田阿七讲述的田雨故事他听了不够，他主动询问田阿七的过去。田阿七告诉这个人，田阿七一家人的过去，也告诉他田阿七之所以为什么来嘉兴。丈夫听了田阿七的话，好一阵子默默无语。老太太却一直问这问那，要不是已经到终点了，老太太还要问下去。田阿七推说还要做生意，所以请他们一家人下船。田阿七避而不谈，反而让她们觉得田阿七过得并不好，不愿意多说什么。老太太开始有点心疼这个孩子，特别是老太太得知田阿七不过三十岁的时候。田阿七从小日晒雨淋，几乎天天泡在水里，所以田阿七比一般的人老不少。起初大家都以为田阿七就算不是一个老头，也应该和这家男主人差不多的年纪了。没想到田阿七整整比他们家的男主人小十岁。他们知道自己家的情况，男主人为了考取功名，结婚就比一般人晚了。不过他三十岁的时候也结婚了，田阿七也三十岁了，如今几乎一无所有。老太太和这家女主人开始怜惜其田阿七。

    田阿七不等这家人付钱，拿出不少自己积赚下来零食，一股脑地塞给男主人。男主人脑海里面闪现出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田阿七自己都已经生活困苦了，但是他依然喜欢帮助人。孩子喜欢吃零食，田阿七白送给他们这么多的零食，他么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不等丈夫和婆婆开口，妻子难得大方一回。她不但拒绝了田阿七的好意，而且请求田阿七带她们一家人去买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她们知道田阿七和一些商铺有联系，田阿七介绍她们买东西，田阿七会有一些回扣的。这是常识，也是一种公开的事情，她想给田阿七一些赚钱的机会。

    田阿七也知道，这家人就算给小费了，也不会给太多的小费。但是买东西就不一样，东西买多买少都是客人自己愿意。田阿七把她们一家人带到一家商铺，这家商铺不但价格公道，而且这家商铺和田阿七的关系不错。只要她们买了土特产，商铺一定会给田阿七足够的回扣的。

    令田阿七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精明的女主人难得大方一回，买了不少价格不菲的土特产。她说要拿回去送给家里的亲戚朋友，让大家都尝一尝这里的土特产。老太太也拿出自己的体己钱，买了不少零食，说是给孙子孙女的。男主人更是预订了一大批土特产，说是买回去给单位的同事分享。因为买的太多了，商铺老板不但给了一个不小的折扣，而且答应免费帮助他们运送回去。女主人再三说明，一定不能少了田阿七这个介绍人的“好处费”。老板当然明白意思了，满口答应应该给田阿七的钱一分也不会少。他不但不会克扣田阿七的回扣，而且希望田阿七多介绍一些这种客人过来。老板决定好了，不光要给田阿七应得的回扣，还要给田阿七一笔奖金当作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