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我不知,只道那一卷古籍,叫做《玄女六壬书》。” 余舒怔忡一瞬,下一刻就失声脱口:“玄女六壬书?” 景尘看她神情惊讶,点点头,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余舒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只是皱着眉,对他道:“六壬神课不是在百年前就失传了吗?这《玄女六壬书》难道不是讲六壬的?” 易学术数诸多流派,最早都是由“三式”衍生而来,此三式者,分别为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和六壬神课。 三式当中,以奇门遁甲所涉最广,以太乙神数所涉最奇,而大六壬则泄露天机最多,甚至于威胁到帝王统治,所以早在百年之前,朝廷便颁律禁止易学世家学习或使用六壬神课占卜,并且销毁了大量秘籍与文章,以至于百年后三式变成两式,六壬失传。 余舒此前并不知道《玄女六壬书》上面记载了什么,但是青铮道人却郑重委托她找寻并毁掉它。 现在她知道青铮让她找的那本书竟然就是大安祸子和破命人的起源,在她所遭遇的整件事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叫她如何不吃惊。 “这我不很清楚,”景尘没能继续为余舒解惑,因为他也只是听朱慕昭说过两次,而没有亲眼看过这一卷古籍。 “不清楚?”余舒眼睛一眯,突然难:“如此说来,你见都没见过那上头写地什么?” “没有。” 余舒冷笑,咄咄逼人道:“那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的话都是真的——大安祸子,破命之法,听起来倒是确有其事,还不是一人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好唬弄,我可不好唬弄。” 景尘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要说服余舒相信他所言都是真的,可是就连他自己,这会儿都不禁有了几分怀疑——究竟那《玄女六壬书》上是怎么写的? 余舒明眼瞧着景尘没了底气,目光闪闪,就从地上站起身,口中讥嘲: “等你亲眼看过了那本书,再来和我说长短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景尘回过神来,连忙踩上摆在一旁的鞋子,就在茶庐门口追上她。 “我送你。” 余舒回头瞥他一眼,便自顾自地走下山石台阶,她现在满脑子盘算的都是怎样才能把玄女六壬书搞到手,没有多余一点心思来刻薄景尘,他爱送就让他送吧,反正她也不用理会他。 于是景尘就走在余舒身侧,落后她半步,两人前一脚后一脚地出了花园。 快到中午,这一路上日晒,倒是没有遇见半个人影,景尘没有擅自和余舒搭话,只是时不时地扭头看她脸侧,心里多少也在思索着余舒最后那一句话。 就这么一直送到了书苑大门口,景尘才又叫住她。 “小鱼。” 余舒站住脚,回过头,看他要说什么。 “你放心,”景尘抬眼扫一记街角,压低了声音,“我会先弄清楚的。” 余舒扬起眉毛,看到他脸上细节,就记起她出了书苑会有盯梢的,料想景尘是擅自告诉她这么多隐情和机密,他也怕上头那人现,会对她不利,心情稍微有一点复杂。 “我走了。” 终究她淡淡告别了一声,走到街对面茶楼底下阴凉的地方,等着刘忠驾马车过来接她。 景尘却没掉头回去,而是站在书苑大门口,烈日底下,一动不动,一直到目送她上了马车离开。 而这一幕,都被茶楼上一道人影收入眼帘中。 余舒去了忘机楼,今日见景尘一面,她收获不小,需要一个安静又无人打扰的地方,好好地捋一捋她今日所得。 不过她没想到,薛睿也在。 “咦,你怎么还有空过来?” 薛睿刚刚换下了衣裳,从卧室里出来,看到余舒,又听她疑惑,便冲她一笑: “为何没空,我身上没有公务,这几天只需要去衙门点卯,就没别的事了。” 余舒眨眨眼睛,问他:“十公主的八字打听到了?” 薛睿摇头。 “那你还不快去打听,跑这儿来干什么。” 薛睿哑然失笑,这下明白过来她在纳闷什么,于是走上前去,随手掩上了她身后的两道门,一牵她热乎乎的小手,带着她到前日新换的老黄梨木凉榻上坐下,将茶桌上倒好的一碗龙眼梅子汤放在她手里。 “一事归一事,打探消息的事,我安排别人去做也可以,与你的事,我就不能假他人之手了。” 天气炎热,余舒喝着温温凉凉的梅子汤,听到他这么说话,心间就好似注入了一壶凉到好处的冰泉,舒服的不行,昨晚她还在心烦薛睿那一场桃花劫,这会儿竟不多疑了。 她抬眼看着薛睿清晰的眉目,嘴角勾起一抹笑,哼声道:“尽挑好听的讲,我与你可没什么事,倒是你和别人,马上就要有事了。” 薛睿听她话里有话,便坐正了身子,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哦,这话从何说起?” 余舒喝一口酸甜的梅子汤,吸溜了一颗去核的龙眼含在嘴里,一边咬动,一边道: “你猜,息雯郡主要向你提什么要求。” “你说息雯?”薛睿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可她生来娇生惯养,事事顺心,我真想不出她有什么事要求我,是我能帮她而别人帮不了她的。” 余舒似笑非笑扫过他脸上,“你真的想不出?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她对你安的什么心思,你再好好想想。” 薛睿眼皮微跳,似乎抓住了什么,眼神几度闪烁,慢慢绷起了脸。 “是芙蓉君子宴?” 余舒不得不暗赞他聪明,一点就通,她身为易师,自有趋吉避凶的手段,而薛睿一个文士,全靠脑子,就能推断出种种,比之心机手段,她自认不比他差,可真论起头脑,她就略有不如了。 “我昨日为你卜测吉凶,算出来六月六日,会有一桩桃花劫应在你身上,思前想后,也只有息雯郡主才是这祸因了。所谓桃花劫,便是指那不良姻缘,芙蓉君子宴上有那么一个规矩,她八成是有把握拿到金玉芙蓉,所以事先对你要挟,到那是再顺势提出条件要你接受,就看你上不上套了。”
薛睿沉下脸来,他之前没往这方面去想,是因为不觉得息雯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有所不知,就在数月之前,镇守北地的东菁王派书入京,求取京贵女子,圣上有意将息雯远嫁,以安抚东北,并且透了口风给湘王,息雯不会没有耳闻,这桩婚事有**是定下了。” 薛睿越想越焉定了,息雯便是打的这个主意逃避远嫁,脸色也就越不好了。 余舒听的一愣,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文章,那息雯可真够胆大的,明知道皇上的意思,还敢算计这些,不是变相地违抗圣旨吗!?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又联想到了自己,不禁自嘲,她现在做的事,不也等于是在和皇上作对么,且同息雯的叛逆比起来,情节要严重得多了。 心念一转,她看向薛睿,带着一点试探的心情,问他道: “她这样牵累你,你可是恼了她?” 薛睿也没现余舒此时异样,皱着眉道:“她敢这么做,就是想好了要拖我下水,枉我过去将她当成瑾寻一般迁就,真不知她几时变成这样自私得可恶。” 他这番话,原是说的息雯,可听在余舒耳里,不知怎么就变了味道,倒好像是在指责她,因为不甘于命,所以将他也卷进一场风波里。 “对不起。”一声道歉,轻轻脱口。 “什么?”薛睿扭头看她,没听清她方才的话。 余舒朝他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也觉得她这样可恶,她自己不愿遵从别人安排,却要让你为难。” 薛睿却没这么好糊弄,盯着她看了片刻,黑漆漆的眼睛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道: “那你觉得我可恶吗,三年前我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为做公主驸马,也为摆脱仕途,就敢算计皇上指婚,最后害得十公主身死,瑾寻也因此受累,我当时也没有想过十公主会有什么为难,着实自私自利。” 余舒没料他会转到这个话题上,但见他脸上nongnong的自嘲,分明是不能释怀过去,她短暂的沉默后,便主动按住他的手背,道: “说实话,你那时候是自私了一些,不过你和息雯不一样,她是明知道这样做会给你带来多**烦,还要明知故犯,而你当年却未料到有人胆敢加害公主,所以不知者不罪,我不觉得你可恶。” 因为她也是一个自私之人,凡事只会先为自己着想。 薛睿眼神一软,因她一席话暖了心意,下一刻手腕翻转,大手包裹住她纤瘦的手掌,反在他膝上,低声问道: “阿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