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争执

    因此事发生，秦柳烟在暮春斋好好歇了一段日子，田漫和付婧来时，她甚至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月的天已经渐渐暖了，秦柳烟见到她们满心欢愉，唤红嫣备了小火炉，又去厨房取了两坛冬天时存下的雪来，以雪水烹茶。

    “如今书院把男女分开了，过段时间，估计只留男子了。”田漫嗑着瓜子，和她说着近况。

    “好不容易开了这样的先例，没想到没两年又失败了。”付婧咬了一口桃花酥，叹了口气。

    田漫看她一眼，笑眯眯的凑到秦柳烟耳边，“阿婧，要嫁人啦！”

    “死丫头！谁让你说这个了。”付婧嗔怒道，抬手轻轻锤了她两下，可喜色未入眼底，叹了口气道：“因为书院改制，父亲母亲特意将我的婚期提前了。”

    秦柳烟斟好茶，放到她们面前，轻声道：“对不起。”

    为了保护她的名声不受损，所以事实真相并未广而告之，但五房不甘心被这般打压，便将秦槿烟被逼毁容的事闹得满城皆知，把缘由全数推在了秦柳烟身上，秦彦和三夫人震怒，本想以族规惩治五房，可秦柳烟说一人做事一人担。

    那日三夫人来看她时，将外面的传言都告诉了她，“秦家大小姐嫉妒族妹美貌，借地位和秦家长房势力逼族妹毁容。”

    秦柳烟闻言一笑，“我嫉妒她？”论容貌这一点，她完完全全有资格不谦虚。

    “还有呢，”三夫人无奈道：“秦氏长房与五房势同水火，看似姐妹相争，实际是想把五房在族谱上彻底抹去。”

    秦柳烟沉思了一会儿，放话道：“悠悠众口我们是堵不住的，逼三妹毁容一事我担了，劳烦三婶替我带句话，若他们还要放谣言中伤我或是长房，名声和性命我都可以不要，但我若毁，一定要拉五房陪葬。”

    三夫人来其实是秦深的意思，秦氏长房嫡长女不能是个软弱可欺的性子，有了这句话她满意的走了，传达给五房后，五夫人和秦槿烟还记得那个雷电交加的傍晚，秦柳烟带着尸体来逼她毁容的情形，连忙哭着喊着的把五老爷叫了回来，一家子从长计议。

    田漫轻轻吹着guntang的茶水，闻言不爽的看了她一眼，嫌弃道：“这外人不知内情也就罢了，和我们说对不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啊？况且古训就有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看来，这男女一处上学果真麻烦多多，我家里已经准备请女师来教我了。”

    付婧在她俩之间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觉得，逼秦槿烟自毁容貌，是不是做得太过了点？毕竟女儿家，脸很重要。”

    秦柳烟抿唇笑了笑，避开她的话，“那日，还要多谢你们替我平衡舆论，否则我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失踪了那么久也是有口难辩了。”

    “嗐，这答应了颜公子，又是帮你，当然得做到。”田漫摆摆手，抿了口茶，心情十分愉悦。

    “可你毕竟没什么事，秦槿烟这辈子却毁了。”

    秦柳烟和田漫都看向了她，前者目光淡淡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后者眉头紧锁满眼都是问号。

    “柳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付婧再接再厉，又添了一把火。

    “不是，”田漫可以理解付婧善良，但她是听过田鑫一字一句说了细节的，在她看来，即便秦家长房真如传言一般将五房剔除，那都是合规合理的，“阿婧，你见过哪家meimei这么害jiejie的？你可不能烂好心啊。”

    秦柳烟喝完杯中的茶，抬手拉了拉田漫，然后转头面色无波的看着付婧，“阿婧，那日伤我的不止秦槿烟，还有习姣。”

    “我知道，她家不是被你们秦家……灭门了吗？”付婧说着，可底气却越来越虚，瞥着秦柳烟的脸色，说到最后干脆别开脸。

    “习姣害我，是因为误会我与你二哥关系不明，秦槿烟害我，是因为她想做秦家的大小姐。”秦柳烟毫无波澜的说着，转着手里上好的白瓷杯，“阿婧，你觉得我太过分，那你告诉我，我是到底错在哪了才会遭此劫难？”

    付婧张了张嘴，可看到她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默默转朝一侧闭口不言。

    “你为她们鸣不平，我理解，”秦柳烟说着，给她们又续了茶，“阿婧，你若把我当朋友，就该清楚，若那日表哥、田三哥和沈公子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今日见到，便该是秦氏柳烟之灵位。”

    见付婧还是一脸不赞同的表情，秦柳烟也来气了，一字一句道：“好，我错了，错在出身秦氏，还是长房嫡女，痴傻十五年后一朝变成了正常人，抢了原本应该属于秦槿烟的风头和宠爱；我错在不该认识你二哥哥，更不该与他说话，被他的爱慕者看到后，没有第一时间退学，从此和他们划清界限！”

    白瓷杯应声落地，激得在场人都一震，田漫拽了拽秦柳烟衣袖安抚道：“柳烟，我想阿婧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付婧慢慢转过身，再看向她的眼里充满了陌生和恐惧，“你身为秦氏长房嫡长女，生来就有别人不能拥有的一切，为什么要还要争呢？”

    秦柳烟静静看着她，笑了，笑得美艳且决绝，“阿婧啊，你若这么同情习姣和秦槿烟，不如让你二哥娶一个给你当嫂嫂吧。”

    “你这话！”付婧愤而起身，“我不过是劝你做事不要太过分，万事留一线……”

    “我过分？付婧，你为我想想，现如今是因为我没出事，所以你能在这儿和我吵，大度的劝我不要太过分，可若出了事呢？”秦柳烟拍案而起，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失望，“你把自己换成我想一想，若是你遭遇同样的事，付家会如何？你爹娘会如何？你又该如何？”

    田漫看着她们想说什么又怕被误会偏帮一方，挣扎了一会儿干脆放弃，端起瓜子碗来继续嗑瓜子。

    院内忽然陷入沉默，只有火炉上的瓷罐里咕噜咕噜的水声，和田漫这个心大的嗑瓜子声。

    绿暗悄悄挪到红嫣身边，低声问道：“三小姐是被毁容了，可五房来求纪大夫去替她医治时，三夫人和大小姐也没拦着呀，还有那个习家，不是说只是让他们改名换姓，离开平桐了吗？”

    纪大夫是长房的人，若秦柳烟不愿，五房是绝不可能请动他的。

    至于习家，秦彦本就是行商之人，又有秦家百年基业沉淀，要让一个暴发户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实在简单不过，只是一家子人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才被街坊四邻猜测为被仇家灭了口。

    这些秦家的人都清楚，但秦柳烟不想解释，她承认那时气头上手段狠了些，但对付五房，心一软，自己就会失去先机，转而落入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