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可爱的骨头（46）

    警队牵去了三只警犬后来将山上几乎跑了个遍，别说人了狗都已经累脱力了。现场当时一片混乱，警犬带着搜寻人员跑过去的时候，一声巨响，当时很多人都以为对方用了手雷才会有那种效果。刚开始，警犬根本控制不住，训犬员从来没看到过警犬那样，有一只甚至呜咽着，开始不由得小便，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在微凉他们倒下的地方，挖出了用血衣包裹的一团黑色的rou一样的东西，奈谦漠极其虚弱地支撑着告诫警方的人都不要动那东西。后来想，那应该就是李得利布下杀阵用的“骨钉”。

    梁城是非要跟着去的，当时看到他们的状态，梁城的脸一片惨白，这是阿东后来形容的，绘声绘色。奈谦漠身上全是血，几乎分不清哪里是伤口了。而那个李得利基本上可以说是用血人来形容。黑色的血水从他的口鼻不断喷出，那场面即便是当刑警多年的陈队当时都有些腿软了。

    阿东边说着，边笨手笨脚地给病床上的林微凉削着苹果。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洋洋洒洒地打在微凉披散着的头发上，给她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雪白的被子包裹着她，伸出一只手接过阿东递过来基本上连皮带rou狗啃般削去一半的苹果。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慵懒地用上牙啃着苹果的女子，竟然刚刚经过一场常人无法想象的浩劫。

    虽然阿东描述东一耙子西一扫帚，但微凉最关心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他没有死，就躺在同一个医院的某间高级病房里。当然，身为人民警察即便是有公费报销，看病吃药她从来没踏足过那种高级病房呢。

    其实微凉觉得自己的待遇已经不错了。一醒来便能看到病房衣角的桌子上摆满了水果。微凉不太记得还有这么光荣的时候，想当初她刚被分到这里也住过一次医院，对，就是那次围堵劫匪华丽丽地在记者面前晕血那次。

    不过，她记得给别人探病时人家好歹都摆着一两束花的。

    “老大，你不会期待有人给你送花的吧？我和铁强都跟同事们说好了，老大是女汉子，不喜欢那种惺惺作态的，都来实惠的，有吃的送吃的，有穿的拿穿的……”阿东边说着边拿起一个大苹果不削皮直接啃了起来。

    微凉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有这样的忠心跟班，她这女汉子的头衔一定会光荣地戴到底了。

    病房的门嘎吱一声轻响。

    听脚步声音，微凉便知道他一定会来。慕言作为法医，一板一眼得几近教条，即便是他的步子也是如此，不疾不徐，虽沉稳但很轻，甚至有时候如果他刻意可以真正做到无声无息。微凉觉得他也是妙人儿，这样的能力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他们在警校时曾上过特训的特种兵那种课程，要知道有的特战特训队员都要练好一阵。

    阿东理所应当地上前去迎慕言，有一瞬间有种微凉的家人去招呼她同事的感觉，微凉突然觉得阳光温暖得有点晃眼，尤其是在那样的一场血腥与惊险过后。

    “你，还好吗？”慕言的话应然很短，但目光落在微凉被绷带吊着的手臂，话语微微一顿，阳光打在慕言抬起的眸子中，竟有一丝波动。其实，对于身为法医的慕言，一眼便能看出微凉的伤绝对不至于要命，但，关心，则乱吧。慕言也有些后悔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

    “怎么还拿花了啊——”阿东不解风情地一脸嫌弃，微凉顺着他的话音扫向了已经被接过去的花。“我说慕法医，你能不能别那么清心寡欲，看病人也不拿像样点的，这绿了吧唧的——”

    慕言却是懒得与不懂的阿东解释，“随手买的。”纯白的包装纸里，满天星点缀着一束绿色的蔷薇花。微凉的眸子却是一紧。

    “绿色的蔷薇花在生命的旅途里燃烧着春天的梦，没有萧瑟，只有淡淡的不屈不挠，让自己的世界明媚生动……”

    这是绿蔷薇的花语，她刚刚想起。她曾说过，她最爱的话是百合，那是在一次情人节的前一天，微凉调笑着跟警队里的同事说的，当着慕言的面。那时候他的脸冷冷的，在审讯室清冷的灯光中他夹着一摞材料，淡淡地说他今天要加班做一个化验。

    可是，她差点忘了，她最爱的花应该是绿蔷薇。在她警校的宿舍床头曾一直摆放着一个空的玻璃花瓶，虽然微凉长得不赖，但她相比男生那时更得女生缘。如果有一天那花瓶不是空的，“一定是绿蔷薇。”室友曾经调笑。

    “好多了——”微凉垂下眼帘，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慕言接过了阿东放在一边的水果刀，“我重新给你削一个。”嫌弃地看了一眼微凉手中惨不忍睹的半个坑坑洼洼的苹果。

    银色的水果刀在他的指尖灵巧的旋转着，微凉有一瞬间想，是不是他解剖尸体的手也是这样灵活，轻松地拉开人体的皮肤，拨开迷雾。

    “谢谢。”微凉的目光从那银色的闪光上移开，听到微凉的话，慕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该谢的人是梁城，是他最终将嫌疑锁定在李得利身上，一开始就潜入我们的案子旁观，提供了关键性证据。对比嫌疑犯交际上的障碍，梁城想起曾经在与李得利短暂的接触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如果不是他提起，我不会想到用他留在鉴证科的相机和照片让警犬搜救。”慕言的几句话轻描淡写，但微凉发现他总可以一针见血地找到问题的关键，便如他寻找证物时锐利的目光。

    “只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慕言的手指无疑是极其灵活的，即便是削皮时最困难的角度也如行云流水，光滑几近完美的弧度的苹果，最大程度保留了丰满的果rou，呈现在微凉的眼前。

    慕言的话音中肯，似乎听不到多余的情感，但微凉却仍敏锐地察觉到他最后动作的一滞，只是那个动作是那样轻微，如果不是微凉离得这样近几乎不能发现。

    “现场你们找到的证物都带回去了？”微凉想到那只墨色的骨铃，只是想不起自己拿起它后的事情了，刚刚阿东只提起来他们挖出的骨钉，奈谦漠身受重伤恐怕也没有力气再去收那骨铃，那样危险的东西在孩子经常出没的公园，微凉想想就心惊。

    “嗯。”慕言点了点头，只是略微一顿，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