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自若
一众山贼见顾明溪霎时之间就把二寨主跟四寨主打倒在地,无不瞠目结舌。一群人本待向两人扑过去的,这时刀举过顶,砍也不是放也不是,不知该如何计较,都傻愣愣的望向那当头的二寨主,盼他有所指示。 这二寨主被顾明溪点中xue道,半边身子麻痛难当,虽知若不是顾明溪手下留情这只右手定是就此废了,但总咽不下这口气,挣扎着坐起来,两边的山贼连忙扶住他。那二寨主喘了口气,吩咐左右道:“都退下,看着点子,莫让他们走脱了。放青烟,请大寨主和三寨主下来。” 那左右二人得了指示,俱都面露惊恐之色,迟疑着不动。那二寨主喝道:“快去啊!反了么?!”一口气提得过急,不禁猛咳起来,左首那人如何还敢多言,忙奔了出去。 这时顾明溪早坐了下来,陆依依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师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难道我连这等小喽啰也对付不了的?”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那老四一眼。那老四气得已极了,但终究不是没脑子的,心想老二都三两下给你们放倒了,我这里扑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还是等大哥三哥下山来再作计较。当下只去照管那二寨主,对顾明溪二人说话充耳不闻。 顾明溪笑道:“陆女侠说的哪里话,这些小菜如何劳得动您老大架了?只是在下贪口,先吃几道罢了。” 众人见他二人谈笑自若,言下竟是没将这一客栈的山贼放在眼里,不禁又是气愤又是尴尬,有的心想前年咱们打浮霞山时,四寨主刀砍拳打,连战对面八位山主不败,又哪里是什么喽啰了;有的又想年初福远镖局押一批红货自山下过去,二寨主只身一人便打得他们三个镖头无还手之力,哪里又是什么小菜了。心里虽这么想,却都担心若顾明溪二人此时起身离去,实在没人拦得下他俩,到时大寨主下得山来不知要怎生交待。幸好顾明溪吩咐店家换了张桌子,重新备一桌酒菜,并没有要即时离去的意思。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这群山贼本都是无rou无酒不欢的汉子,这时久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但二寨主专心疗伤,四寨主为他护法,都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各人也就不敢叫店家备饭。待得顾明溪二人的酒菜上桌时,各人更是难熬。 偏那顾明溪每吃一口菜,都还要做模做样的闻一下,念道“好香好香。”每喝一口酒,也要咂一下,叹道:“好酒好酒。”众人见他戏耍自己,都怒目而视,心道“还用你废话,早就闻到酒香了。”但顾明溪笑吟吟的望过来时,却都不敢与他四目相接,心里早将二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陆依依见顾明溪如此,笑道:“师哥,你看你那德行。这山野小店做得出什么东西,也教你一副食指大动的样子。此时须得要一道焖蒸芙蓉鸭,将那鸭子收拾干净后,加上百年陈酿花雕、枸杞子、三七、茴香、桂皮…反正就这些,放在那蒸器里,用皮纸把口口封了,蒸制上两个时辰,原汁俱在,鲜香可口。” 顾明溪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陆依依顿了顿,见众山贼听着都直咽口水,不禁心里暗暗好笑,接着道:“再来一条西湖醋鱼,选那整两斤的带子草鱼,放在锅里煮上一刻,看着火候,不生不老的时候捞将起来,以糖、醋、姜、酒、酱油、淀粉烧成浓汁,装盘后给淋上。端上桌来时正好色泽红亮,rou质鲜嫩,酸甜可口,还需略带些蟹味,才算上佳。” 顾明溪道:“不过不错,还得来一道龙井虾仁。” 陆依依笑道:“嗯,虾仁要挑那鲜嫩玉白的,龙井要取那三月春生间刚出的碧绿清香的嫩芽。将油锅先热到四五成熟时,将那虾仁乘在漏勺里放进去滚一下便捞起来,另外下葱煨锅,将虾仁倒进去,茶叶也连汁倒进去,料酒也准备着淋进去,翻炒片刻即可端上桌来了。”
顾明溪配合着咂嘴道:“当真是鲜香扑鼻啊。”倒好像真有这些菜端上桌来一般。 陆依依笑道:“当然,还得再加上一壶十八年的绍兴女儿红,才算有点意思。” 说着端起酒壶,便要给顾明溪倒酒,见得顾明溪给她使个眼色,立时会意,假作没拿稳,啪的一声将那酒壶掉在地上打个粉碎。这遗履轩里的菜品不算上乘,酒却是货真价实的土埋陈酿,一打在地上,顿时酒香四溢起来。 一众山贼听他二人一唱一和的说菜时,早已馋虫大动,有人肚子已忍不住叫了几声,这时闻得酒香,哪里还忍得住,众人便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般,肚子里此起彼伏,咕噜噜的响成一片,倒像是稻田里的蛙鸣。 顾明溪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陆依依也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却不知二人是在可惜这酒,还是在可惜众山贼没保住颜面。 说完两人相顾大笑,甚是酣畅。众山贼过得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平日里钢刀架到脖子上也面不改色,这时却都面红耳赤,左右看去扭捏之极,有人更是恨这肚子没出息,捶打起自己的肚子来。 顾明溪二人见此形状,更是笑个不止,直把众山贼恨得牙齿痒痒。 过了半晌,顾明溪和陆依依正聊得高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众山贼精神一振,只道是大当家的来了,好几个已奔出去相迎。陆依依正要起身往外望时,顾明溪道:“别担心,不是山贼一伙的。” 陆依依奇道:“你怎么知道啦?” 顾明溪道:“来了六匹马,一乘车。我想没哪个山贼还特地赶车上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