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认
最后的离别是一个傍晚，那天的晚霞特别美丽，身材纤弱的长裙少吅女缓步走在校园的小径中，身吅体的轮廓也和天边的火烧云一样被镀成金色，她说，晚霞行千里，利于出远门。 高大健硕的少年不曾察觉少吅女的忧色，手指顶着旋转的篮球，笑问她要去何方，少吅女说，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少年问她要去多久，少吅女说也许一周便回，也许永久。 少年以为她在开玩笑，因为少吅女总是喜欢跟亲近的人开各种各样的玩笑，每一次都笑的很开心，何况少吅女也不是第一次出行，最近半年她父母已经带她出去旅行三次了，每一次时间都不长，所以少年一点儿都不担心。 少年打趣说：不如带我一起去吧，少吅女望着他，望了很久，仿佛想把他印在自己的眼睛里，之后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脸，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说话的时候，少吅女的眼泪已经忍不住要流吅出来，但她竟然忍住了，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她又说，你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值得信任的，他们只是看你有钱才跟着你，只有程小楠跟他们不一样，如果有一天你所有的朋友都背弃了你，只有他不会。 少年虽然迟钝，却还是感觉到了什么，想要追问少吅女到底怎么了，少吅女却扑进他的怀里，深深地吻了他，然后伏吅在他的肩头，紧紧抱着他，丝毫不在意身旁过往的老吅师和同学。 最后，少吅女在少年的耳畔小声地说，等我这次回来，就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你。说完，忽然一把推开他，逃也似的去了。 少年呆呆地望着少吅女远去，见她长发飞扬的纤弱背影渐渐溶进一片金色的夕阳中，心里反复回味着她刚刚所说的话，忽然他眼前的世界凭空多了许多平时看不见的色彩，那么美妙，那么绚丽，心中的幸福无以言表。 ………………………………………………………………………………………………………………………………………………………………………………………………………… “等一下！”虎子一把拉住少吅女的衣袖阻止她转身离去。“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少吅女的手臂一转用了一个极为巧妙的手法，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虎子的手，却没有继续离开而是停住了脚步，半转过身望着虎子，冷冷地说：“你还想说什么？你既不肯信我，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虎子把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很无奈地说：“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没办法马上接受你所说的这些事情，你也知道，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一旦形成是很难被颠吅覆的……但是我也必须要声明一点，我觉得你刚刚所说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是谎吅言……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适应一下？” 少吅女一愣，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太着急了，这种事情，假如双方的立场对调过来，换了她是虎子恐怕也是不信的多一些吧？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啊，你慢慢想，我太累了，回去睡觉了先。”说完，转身又要走。 “等下！跟你说了先别急嘛！”虎子见她一直要离开，连忙说道：“给我十分钟时间……”话没说完那少吅女转身又要走。“五分钟！”虎子追过去伸出五指在少吅女眼前一晃：“五分钟怎么样！” 少吅女望着虎子默然不语，算是勉强认可了。虎子摸出烟盒想要再抽上一根，打开一看才发现已经空了，无可奈何地把烟盒丢进不远处的垃吅圾箱，一回头，一盒撕吅开了封口的香烟出现在眼前，却是那少吅女递过来的。 虎子接过烟盒抽吅了一根，自己背靠着路灯杆子猛吸了几口，脑海里仔细琢磨着少吅女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及程小楠失踪前他们俩一起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想来想去，总觉得少吅女所说的所有情节都环环相扣，根本不由他不信……忽然间他醒吅悟吅到，他所纠结的根本不是信或不信的问题，而是他自己顽固的科学世界观，在强烈排斥着少吅女所陈述的超自然经历。 想要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首先得有更加强力的证据才行。虎子把半截烟头往地上一丢，转身问那少吅女：“好，你既然自称是程小楠，那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能全部答对了，我就承认你是程小楠。” 少吅女眉头皱了皱，脸上的神色似有些不屑，但心中又着实无奈，双臂环抱胸前惨然道：“你问吧。” 虎子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略一沉吟，抬头问道：“既然你说你是程小楠，那你一定会记得，我们大学时有一场篮球比赛我无论如何也要赢下来，为什么？”问完，眼睛直视着少吅女低垂的眼眸。 少吅女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抬头看了看虎子一眼，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飞回到那场青春、汗水和激吅情一起飞扬的篮球赛。“因为你追菲儿追了很久，本来菲儿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的，被你缠得久了没有办法，就要求你必须拿下校际篮球比赛的冠军她才会考虑给你一次机会……” 虎子听了点了点头，自语道：“菲儿以为我这样的浪荡公子早被烟酒掏空了身吅体，是不可能会玩篮球的，她怎么能想到，其实我上高中的时候曾经是校队的主力中锋……”言毕，又问少吅女：“你还记得那场比赛的大致经过吗？” 少吅女眉心微颦，边思索边说道：“当时我是控卫，你不是首发中锋而是大前锋，上半场我们打得很艰苦，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们落后3分；下半场对方做了调整，派上来一个以前没怎么出过场的小前锋，穿多少号球衣我记不得了，那小子的突破和中投非常厉害，我们两三个人包夹都防不住他……” “是18号。”虎子忽然插嘴道：“那小子狂得很，一上场就连得七分，一下子就跟我们拉开了比分，而且更糟糕的是……是什么？” 少吅女的眼睛一亮，答道：“我们的主力中锋上半场就已经累计二犯了，不敢再做大的阻拦动作，这让我们队处于非常不利的状态，篮下的防守一吅泻吅千吅里，我们被对方一口气拉下十八分……关键时刻教练用掉了最后一次暂停的机会，用受伤雪藏的主力小前锋换下二犯的中锋，把你顶到中锋的位置上，这次换人是整场比赛的转折性时刻……” “还记得临上场时教练对我们说的话吗？”虎子望着少吅女，眼神里浮现出久违地热忱。 少吅女显然也察觉到虎子眼神中的变化，心中不由一暖，不假思索地继续答道：“他说，小夏，我相信你一定能控吅制住篮下，对方的中锋虽然身高比你高得多，力量和爆发力却差得远，你要敢于正面跟他对抗，要让他怕你！” 虎子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抢在少吅女前面说道：“然后教练又把你和小前锋、得分后卫叫过来，告诉你们对方的中锋一旦被我压倒，场上就再也没有谁可以阻止你们进攻了，场上那个疯狂得分的家伙是个典型的攻强守弱，如果我们把过多的精力用于防守他一个人，那我们永远也别想赢得比赛，现在我们要放开手跟他们对攻，有我在篮下抢篮板，你们就可以放心投篮，只要感觉能出手就果断出手，他相信你们都是本届比赛最优秀的投手……” “你终于肯信我了？”少吅女望着虎子，眼中又是激动又是期待，虎子忽然邪魅地一笑，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记得程小楠屁吅股上有个胎记，当年篮球队的人都知道，你能不能……让我验证一下？” “你！”少吅女纤细的眉毛一挑，刚刚浮现出喜色的脸庞顿时阴沉下来。“夏虎行你够了！你简直丧吅心吅病吅狂！”说完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喂！真生气啦！”虎子赶紧跑过去拦着少吅女，嬉皮笑脸地劝道：“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不信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少吅女停下脚步，攥着拳头怒气冲冲地盯着虎子的脸端详了半天，果然，只有这样吊儿郎当全无正经的虎子，才是她早已习惯的虎子。她轻叹一声，柔声问道：“那么，你这次真的肯信我吗？” 虎子一脸无赖相，耸耸肩两手一摊：“本公子就权且相信你好了……” 少吅女一听面露喜色，抬手一拳打在虎子的胸口：“什么叫做权且啊，你爱信信，不信滚！” 虎子本来习惯性的想还手，眼睛瞄了瞄少吅女曲线微妙的胸吅部，一缩脖子又把手收了回来。“不过……就算我相信你是程小楠，可我还是觉得太不真吅实了，跟做梦一样……” 少吅女眼神迷离，轻叹道：“是啊，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换了我也会觉得太过离奇啊，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梦幻，不是骗吅局，不是臆想……” 她展开右手的手掌，凝望着掌心里那道狰狞弯曲的疤痕，又说：“也许……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嘲弄吧，当初我以为自己完成了灵魂的救赎，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人世，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变成这副模样，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 清丽如仙的纤弱少吅女一脸无助的表情，看着让人实在难以淡定。如果说这女孩儿跟程小楠之间有什么外在的直接联吅系，除了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神似之外，就是这双忧郁的眼睛依旧，只是这少吅女眼中的忧郁比起当初的程小楠还要更浓上几分。 虎子望着少吅女看了半天，忽然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声道：“别担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你都是我今生最好的兄弟，无论你今后要面对什么样的世界，都有我陪着你！” 少吅女一愣，扭脸深深地望了一眼虎子，曾经只有她能看懂这张满脸嬉笑全无正经的脸，而现在，他们两个已经是彼此彼此了。 “滚……”一把推开虎子，那少吅女……呃，现在应该改叫她的本名了：程小楠，赶紧把头扭到一边，不让虎子看到她即将决堤的眼泪——经历蜕变后的这具女生的身吅体，眼泪总是不请自来，关键时刻完全不受本人意志的控吅制。 然而这一推却全然没有了刚才一招放倒虎子的凌厉，软吅绵绵地非但没有把虎子推出多远，反倒自己身吅子一晃险些摔倒。 几天来她经历了万念俱灰的诀别，痛吅不吅欲吅生的蜕变，浴火重生后的迷茫，之后又在在磅礴大雨的断崖上呆坐了一天，黑灯瞎火中赶了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返回到Z市，一路上没有心情吃东西更没有休息，身吅体早已又饿又累，心里更是既焦急又迷茫，硬撑到此时早已经心力交瘁，如今终于得到最好的兄弟相认，身心放松之下顿时两脚一软坐在地上，仿佛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连眼皮都变得沉重无比，像两道千斤闸一样缓缓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