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 送别
抱着小纸箱漫步走下双塔写字楼的台阶，望着眼前车来车往的繁华街道，韩铮心里感觉到一阵茫然，转回身看看身后这座写字楼，自己几年来所做的一切奋斗到现在全部归零，除了薛老板临走前硬塞给他的那个装着不知道多少数额遣散费的信封，他在这座楼上兢兢业业工作的几年最后除了手里这只小纸箱以外，他只带走了满腔的失望和伤感。 可是，离开了这里，或者说就像昨晚计划好的那样，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让自己看不到希望的行业，那么自己今后的人生路将要走向何方呢？韩铮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做好事先规划，现在他站在寒风冷冽的街头，面对的是一个无法预料的未来。 可是，既然已经走出了托普公吅司的大门，自己就再也没有退路了，现在不管前面有什么，无论是万丈深渊也好，刀山火海也罢，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韩铮……”身后传来那纤细纯净的少吅女声线，韩铮的心头不由得一阵慌乱，是小楠的声音，她……她怎么跟来了…… 转过身向身后望去，小楠从一楼大厅外那十多层台阶上一跃而下，轻吅盈着地后身姿摇曳地向自己的位置跑过来。“韩铮，等一下……”小楠一边跑一边喊：“你是步行的吧，带着这么个大箱子很累赘的，要不你稍等一下我去推我的机车，我开车送你一程吧！” 韩铮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形下该说些什么合适，只能默然地看着小楠不置可否。小楠见他并不反吅对，便朝着写字楼左侧的地吅下停车场出入口快步跑去。 过了没多大吅会儿，小楠开着她那辆白色的DIOZ4从地吅下车库冲了出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韩铮的身边。“来，把纸箱放在机车的踏板上，这样就不用一路抱着了。” 韩铮无声地点点头，把纸箱放在了踏板上，小楠把身吅体往座位前面挪动了一些给后座腾出位置，扭头对韩铮说：“上来吧，我开车载你一程……” “不必了，前面不远就是BRT的车站。小程，你……”韩铮犹豫了一下说道：“能陪我走走吗？就算是作为我们最后的道别吧，也许这一别，说不定今生今世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听到韩铮这种悲凉的语境，小楠不由得秀眉微微一皱，这个家伙果然是受了某些刺吅激，他这样子就像是将要踏上必死征途的死士一般，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真的至于这样吗？ “好啊……”小楠一拧车钥匙把Z4的发动机吅关闭，韩铮主动帮着小楠推车，小楠就把Z4的车把交给了韩铮。毕竟如今的小楠早已不复男生时那样健壮有力，虽然她的拳吅脚瞬间爆发力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平时搬东西提重物却早已力不从心，关闭动力的DIOZ4相当沉重，再加上韩铮那满满一纸箱私人物品，几百米的距离推过去肯定很吃力，既然韩铮有心帮她，小楠便很大方的侧身让到了一旁，两只手很随意地插吅进大衣的口袋里，跟韩铮相隔不到一米并排往前走。 今天气温相当低，已经有了接近零度的趋势，天却出人意料地晴朗，一蓝如洗的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十二月的阳光淡淡地照在小楠的脸上，让她感到一丝温温吅的暖意。“韩铮，为什么突然辞职？为什么对薛总说你想要彻底离开这个行业？难道你以后都不打算再做平面设计这个行业了？”她仰着脸眯着眼睛感受着脸上的阳光，看似很随意地问道。 韩铮一怔，其实他见到小楠跑来的时候就想到小楠会问他这个问题，却没想出该怎么回答她，沉吟了片刻，韩铮轻轻叹了口气说：“是的，我打算彻底退出平面设计这一行……我在这一行做得太久了，心理上已经厌倦了……” 小楠转过脸看着韩铮，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转回到头顶蔚蓝的天空上。“那……你打算去做什么行业呢？有没有计划？” “没有……”韩铮说：“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我打算先休息几天好好静下心想一想，然后再做以后的打算。总之我不能再呆在托普广告这个安乐窝里继续混吃等死了，否则我这一辈子很可能永远都是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下去，没有惨痛的失败，也没有辉煌的成功，永远平平淡淡……” 小楠点了点头，不管韩铮真正离开公吅司的理由是什么，既然这小子有这样的想法，那就绝对不会躲到某个角落去颓废到死，看来他是打算到更加广阔的天地里去做一番大事业，这样也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嘛，说不准哪天他真的能成功呢。就算万一失败了，反正他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大不了回到平面设计行业从头再来，以韩铮现在的水平，简单混口饭吃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这家伙总是基情满满地缠着自己，但是不管怎么说，韩铮这人还算不错，只不过是追女孩追错了人罢了，当然这也不能算是他的错……毕竟大家同事一场，临别时还是稍微鼓励他一下比较好。 “这么说，你是打算去做一番大事业啊……”小楠扭脸微笑着对韩铮说：“那我就预先祝你事业成功咯！将来我们这些同事说不定还要借你的光呢！” 听到小楠的鼓励，韩铮的心里一暖，可随即又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仰起脸缓缓地吐出，呼出的气息立刻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团白色的雾气。 “谢谢你小程，我一定会努力混出个样子来的……”韩铮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望着小楠的双眼，很是郑重地说：“到那时，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嗯，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小楠说：“只怕到时候就算见了面，你也已经忘了我们这些老同事了……” “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忘记大家的……”韩铮说话时一脸的严肃，倒像是在庄严宣誓一般。“特别是……” “什么？” “没什么……”韩铮硬生生把后面的那个“你”给咽了回去。他扭过脸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往前推车，因为他担心再说下去自己又会控吅制不住情绪，对小楠说出一些她不喜欢听而自己又特别想要对她讲的话，于是两个人又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几百米的路程走不了几分钟，BRT车站到了。韩铮停下脚步把DIOZ4驻好车，然后转身望着小楠的双眼，那双如同秋天里的高山深湖般美丽又深邃的眼瞳，或许今后许多年都无法再见到了，甚至有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再次相见。 “小程……” “嗯？”小楠扭过脸看着韩铮：“怎么了？” “内个……临走之前，我有一个请求……”韩铮挠了挠头皮，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你说吧，合理的话我会答应你的……”小楠两支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仰起脸故意把一双杏仁儿眼瞪得圆圆地，用故作严厉的口吻说道：“要是不合理的就趁早别说了……” “哦……那算了……”韩铮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弯腰去踏板上搬自己那只装着私人物品的小纸箱。 “哎，你刚才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小楠对于韩铮的表现感到奇怪：“拜托你要不要这么犹豫，想说就爽吅快一点嘛！最看不惯你一个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地……” 韩铮听了小楠的话放下手中的小纸箱又站直了身吅体，双眼凝望着小楠白吅皙如玉的脸颊，良久，却还是泄吅了气。“算了……你一定不会答应的……” 小楠虽然不是原生态的女孩，没有所谓作为女孩子的自觉，可是这并不表示小楠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吅瓜。虽然韩铮一再闪烁其词不肯说出他的请求，小楠凭直觉也能大概猜测到几分韩铮心里的想法。 “既然这样那还是别说了……”她感到自己的小吅脸微微有些发烫，忙把脸扭到一边不再跟韩铮对视。“免得我们……” 不等小楠把话说完，韩铮突然伸开双臂一把她娇吅小纤细的身吅体拥在了怀中。小楠大惊，她完全没有防备韩铮临走前会给她来这么一招，连忙用吅力挣扎却徒劳无功。 其实韩铮并没有很用吅力地搂吅抱小楠，他只是轻柔地拥着小楠的背部，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肩头上。可是小楠在慌乱中忘记了她的双手还插在大衣口袋里，两支胳膊被韩铮的双臂圈住之后怎么能挣脱不了，她那些巧妙地反擒拿招数一点都用不上，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好在韩铮并不贪婪，蜻蜓点水似得一拥入怀随即便放开双臂退后一步，有些满足又有些愧疚地望着小楠那张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的脸颊。 “对不起小程，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只是朋友之间的道别吧……”韩铮挠着头皮向小楠解释道，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有些鬼鬼祟祟的感觉。 小楠一被韩铮放开双臂恢复了自吅由，立刻从大衣口袋里拔吅出一双小拳头，指关节捏得发出一阵脆响，满面怒气地瞪着韩铮，曲线玲珑的胸吅部因为气愤而急速起伏着。 在这一瞬间韩铮从小楠的眼瞳中看到了异常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有失望，还有伤心……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让韩铮对他一时冲动的行为后悔一万年。 “对不起，我实在是……”韩铮试图向小楠解释，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理由可供推脱。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刚才怎么会突发奇想去拥吅抱小楠，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心态下的冲动…… 也许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吧……韩铮盯着小楠握紧又松开，松开复又握紧的小拳头，心里反而开始期望小楠能够朝他一拳打过来，如果那样可以让小楠不再记恨他的话——当然了，韩铮绝对不了解小楠的一拳能够产生什么样的破吅坏力。 然而小楠却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她很有些恼怒地瞪了韩铮半天，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把额前被风吹散的乱发撩到耳后，重新把双手插回了上衣的口袋里。“哎……算了……”她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海中的不愉快甩开。“韩铮……”再仰起脸的时候，小楠脸上的怒气已经去了大半，淡然地对韩铮说：“希望你尽快找到理想的工作，预祝你在不久的将来能够事业成功……” 小楠竟然没有对自己发火，甚至都没有用难听的话责备他，这大大出乎了韩铮的预料，同时也让他对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为更加自责。他特别想再对小楠说些什么道歉的话，心慌意乱之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小程，对不起，我刚才……” “BRT进站了，你赶快上车吧，不然又要再等下一班车了……”小楠弯腰抱起放在脚边的小纸箱递到韩铮怀里：“快去……” 韩铮一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小楠推着肩膀转过了身，不知何时早已停在站台边的BRT里面还有很多空位，站台上排队等着上车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再不抓紧上车让这一班BRT开走，下一班也许要等很久很久，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座位。 “那……我走了……以后常联吅系……”韩铮无奈地抱着纸箱往BRT的车门那边走过去，一只脚刚踏上车门口的台阶，忽然又转过身对着站台上的小楠喊道：““如果你以后要是换了手吅机号码，一定要记得通知我一声！” BRT缓缓地起步，韩铮隔着车窗玻璃一直注视着站台上的小楠，小楠无言的向他摆了摆手，从她脸上淡然地神色，实在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还在生气吗？她是不是在为了甩掉一个难缠的追求者而庆幸？她会不会……会不会为了失去一个相处不错的同事而难过？ BRT驶上公交专用线路，速度逐渐加快，站台上那修吅长纤细的少吅女身影渐渐从韩铮的视野中淡去，直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