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本该如此!
龚墨脸色难看至极,靖远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想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绝非仁善之辈。 目前他们所遇见过的靖远手下,哪一个不是背负几十条、甚至几百条性命——怨之无端、恨之无道,不过只是一群被蛊惑而聚在一起的疯子。 靖远不仅cao控着这些疯子,甚至还在四处的捕获、制造嗜杀之灵,传播、扩散着怨恨和嗜血,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应当弃之如敝屣。 可下意识的,龚墨却觉得靖远没有对他说谎。 那些关于蛊壬宗、关于他父亲和母亲的事情,都是过去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想到这里,龚墨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虽然不喜欢恶灵,但对待自己的“工作”却是极其负责,为了积累经验,他常去查看书舍过往所处置过的灵异事件,翻看一些书舍中留存的典籍或者杂谈野记。 虽然未曾看见过直接与蛊壬宗相关的,却也有与蛊壬宗类似的邪恶宗族。 无一不是肆意为恶、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为了他们扭曲而疯狂的贪欲,葬送了不计其数的生命——甚至有一些人死之后,还会索其魂魄,令他们真真的生死不能。 而这个蛊壬宗,其疯狂和残忍程度,是这些小门小派无法比拟的,甚至无法想象的。 在其隐没之前,就以蛊毒闻名,门下之蛊,不单单只是那些虫蛊、兽蛊、毒蛊,还有鬼蛊,其中诸多都是以活物为饲、人魂为饵! 而这样一个宗门延绵至今、发展壮大至此,不知究竟吞噬了多少生命。 自己身上竟然留着这个宗门的血,龚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感到恶心还是应该感到愤怒。 他不想相信,却知道坚持不信没有任何意义。 他直视靖远,看着靖远那双掩藏在面具下的脸——靖远说他是被选出来代替自己的人,代替自己背负上了宗门、代替自己承载了地狱般的“试炼”、更是代替自己,获得了那黑色火焰的认可。 “你信了。” 靖远看着龚墨的双眼中闪过无数种情绪,最终却又回归到了平稳、甚至是淡漠的状态,这才微微一笑,神色似有些欣慰。 龚墨却没有理会,保持着沉默,靖远既然特地设计将他活着带来,又怎么可能只是告诉他这点密辛。 还口口声声地说,不恨、不怨、不怪罪。 纵然状态差到了极致,可龚墨没有一直停止思考,他的魂魄较之普通人其实并无区别,甚至本身还要弱上几分。 可却是一直浸润在鬼眼所带来的鬼气之中,几乎可以说每分每秒都如同铁器一般受着锻造,又怎么能以寻常断之。 想来在蛊壬宗的眼里,这是相当的诱人的,他们的目的,难道是自己的灵魂? “不,不不不。” 就在龚墨沉默的片刻,靖远忽然笑着摇摇头,态度有种异样的慈祥温和,像是长辈一般看着他。 “你的灵魂确实奇特,却也不是我将你带来的缘由。” 说着,靖远停顿了一下,右手抚上了龚墨的脸。 龚墨硬生生地忍住了想要偏头躲开的冲动,强忍着愤怒和恶心,看着靖远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向自己。 落向了他的右眼。 他手指的温度低如寒冰,接触的瞬间,立刻就有刺骨的寒意传来。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就叫龚墨立刻就明白了。 鬼眼,他想要的原来是鬼眼! 龚墨手指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只恨眼下无力与之一战!他想要闭上右眼,却发现在那冰冷手指的抚摸之下,右眼只能不受控制地保持着睁开的状态! 而靖远的手指,正缓慢地沿着他右眼的眼眶画着圈。 入骨三分的寒意接连不断地从右眼处传来,右眼炙热的温度也正在飞速降低,龚墨甚至觉得连他的思维都在这冰寒之下变得缓慢。 心下发寒,他清晰地感觉到,罗耶和顾炎施加在鬼眼上的封印,正在被缓慢但不可阻挡地瓦解! 随着封印的衰弱,龚墨只觉原本就刺痛火热的右眼开始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种疼痛他并不陌生,每一次过度使用鬼眼之后,都会这般。 可这一次,撕裂感却格外明显! “龚墨啊,老天待你可真不错,竟然能够偏心到这种地步。” 靖远缓缓说着,右手也停止了抚摸的动作,而是虚浮在他右眼上方,有节奏地律动着。 “生于极阴之时,却否极泰来;诞于阴诡之家,却逃出生天。” “你都幸运至此了,老天爷却还馈赠于你,真不公平。” “呵呵,这世间,果然不公平得很。” 说罢,靖远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声意味不明,却叫人毛骨悚然。 “你的灵魂确实特别,只不过我没有什么兴趣。”他转头看看停留在自己肩头的火焰,笑容越发明朗,双眼甚至有些闪亮,像一个得到了糖的孩子一样纯粹,“不过它很喜欢,等我办完事,就把你的灵魂喂给它,这样你也少受许多苦。你瞧,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那我可真得感谢你了。” 龚墨嗤的笑出了声,满眼讽刺。 是啊,他代替自己受了无尽的折磨,如今却“以德报怨”,给自己留了全尸,真可谓是仁慈至极。 若不是那诡异的火焰对他的灵魂有着渴求,只怕靖远有着千万种方法让他万劫不复、生死不能。 却可笑的标榜自己高风亮节、宅心仁厚! 靖远既不因他的话语而动容,也不因他的表情而动怒,只是笑眯眯的低头俯视着他,如同神明俯瞰着楼蚁,带着成功者的从容,也带着胜利者的肆意。 冰凉诡异的气息持续不断地从他的手指中散发出来,龚墨原本guntang的右眼,此时却已经冷却下来,变得麻木——过于冰凉的气息缓解了鬼眼的反噬,也掩盖住了反噬所带来的疼痛。 而令龚墨感到发寒的是,在靖远的能量输出中,他的鬼眼被迫开启了——作为主人的自己,却丝毫都无法cao控。 右眼虚无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浓郁到极致的红色身形,身形的边缘不同于往日看到的其它恶灵气息,是极其清晰,泾渭分明的。 不,不止一个。 他牵头的那一簇火焰,在鬼眼之中,也呈现出了刺目的红。 他们都散发着诡异无比又危险异常的气息,龚墨一时间甚至无法分清谁更加危险。 这个靖远,究竟是人还是鬼? 被强迫开启的鬼眼虽然没有带来疼痛,却让龚墨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死咬住牙关,避免发出任何的声音——右眼传来越来越明显的诡异触感,就仿佛有无数rou眼难见的细小触手,正包裹着他的眼球,将它向外拉扯! 没有任何疼痛,甚至没有任何不适,但这样的感官却更叫人心中发寒、毛骨悚然! 越来越强烈的能量波动汇聚到了他右眼的位置,强烈的能量波动,甚至压迫得他的左眼也无法视物。 他的视野中只余下了浓郁的黑和鬼魅的红! “龚墨啊龚墨,”靖远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龚墨甚至有些听不清,“我不恨你,是因为你不值得,不值得我恨,更不值得我费心去折磨。” “被上天眷顾的你,却还是敌不过我。” “这样的你,活得籍籍无名,也应当死得无声无息。” “我代替你承受了痛苦,现在剥夺上天给你的眷顾,这是理所应当,也是命中注定。” “你所获得的一切,都注定了会成为我的。” “因为上天也选择了我,放弃了你。” “所以我不需要恨你。” “不需要恨一个,即将神魂俱灭的普通人。” “龚墨啊,你就要死了。” 靖远原本优雅轻缓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尖利、有些疯狂,言语间充满了傲慢与得意! 龚墨纵然无法看见他的脸,却也能猜到那面具下的五官是何等扭曲自得! 他咬紧牙关,死命压制着身体的痉挛——开启的鬼眼可不是什么温和无害的存在。 没有龚墨自己的灵力保护,被靖远的能量强行打开的鬼眼,此时正在疯狂地撕扯着龚墨的rou体和灵魂,吸取着他的生命! 他能够感受到从右眼处传来的强大吸扯力,似乎要将他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死亡似乎就在眼前,龚墨甚至能够感受到来自死亡的气息,他的力气开始削弱,他的意识开始涣散,rou体的痉挛也在鬼眼的肆掠中开始变得轻微! 死?
龚墨残存的意识甚至都无法对靖远的话作出理解,他只听到了一个字。 死。 他就要死了。 呵…… 这个字看着叫人敬畏,听着觉得刺耳,叫龚墨觉得怒火中烧。 死了就死了,那又怎样。 也许绝大部分的人都恐惧死亡,畏惧死亡,可他不是。 死亡于他,并无所谓。 他没有父母亲人的任何记忆,从小到大都是孑然一身。 孤独中来,孤独中去,有何可惧? 死,那就死! 可他是龚墨啊,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莽夫! 他不惧怕受伤,也不惧怕死亡。 但无论是谁,想叫他乖乖吃亏,那绝无可能! 死又如何? 死,也定然要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层皮! 即使看不清任何事物,即使无法从桎梏中挣脱,可龚墨还是疯狂地凝聚着体内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丝灵力,用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精神力拉扯着它们,让那一点点灵力,向上汇聚! 死又如何? 死也不叫你好过! 龚墨抽搐扭曲的嘴角拉扯出了一丝弧度,这在他不断抽搐,鲜血四溢的面容上毫不明显,只更添可怖。 死又如何,他龚墨就算要死,也一定会拼命到最后一刻! 死无惧! 死无憾! 死无所求,但求一死! 那一点点微弱的灵力,如同摇曳的小舟陷落于汪洋,那么脆弱,那么危在旦夕! 可它周围包裹着的破碎精神力,却如同夜之灯塔,执着地指引着它!保护着它!拖拽着它! 靖远自然发现了这一丝微弱到不可计数的灵力,脸上轻蔑之意更甚。 挣扎?反抗?拼死一搏? 在绝对力量面前,连有这种想法都是愚不可及的! 他嘴角的笑容更加肆意——只要抬抬手,这一点愚蠢的希望立刻就会破灭,可他不想这么做。 他要等这一点脆弱的希望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到鬼眼前时,再将它摧毁! 他不恨龚墨,可能够践踏这人的尊严,何乐而不为? 渴求生机,便是对死亡最大的畏惧! 他要让龚墨在怨愤中、在恐惧中、在无能为力的绝望中死去! 不仅是死去,他要他,消失得干干净净! 既然老天让他代替龚墨承受了这么多,那这个世上,便应当再没有龚墨的任何一点痕迹! “嗡——” 一声轻响,在房间里面显得明显又不那么明显。 龚墨听不见,可是靖远听见了。 面具后的那双闪着妖光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声音发出的位置——那是龚墨的胸口,龚墨拼尽全力蠕动的那一丝灵力,就在那个位置。 他虚浮在龚墨上方的右手忽成爪状,那原本缓缓输出的能量立刻如同炸裂一般喷涌而出! 能量呈现出浅淡的蓝灰色,散发出一股阴冷而诡谲的气息,充满了死寂和毁灭! 龚墨右眼完全被这种颜色的能量所包裹,甚至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一团光影似乎正从龚墨的右眼处被剥离! 那光影不停地在黑红两色之间切换,可细细看时,又有七彩的鎏光在表面游动,叫人看不真切。 龚墨身不能动、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他的面色越发苍白,躯体的颤抖正在减退,似乎随时都会静止下来。 也许颤抖停止的那一刻,就是他生命终止之时! 可那轻浅如檀香一般的声音响起,一簇浅淡的红光从龚墨的胸前亮起,这淡淡的红光显得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但它没有消失,在亮起的瞬间,便如同燎原之火,立刻沿着龚墨的身体扩散开来! 旋即便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臂,从红光亮起之处伸出,就好似龚墨的胸前,平白的长出一只手来! 靖远一直注视着那个位置,原本轻慢、随意的目光忽然变得狠戾,手中光芒更甚,左手也随之抬起,一束更加灰暗、更加暴戾的能量径直冲向了那只手!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