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从沉默到开口
第92章从沉默到开口 “……”莲雾深深叹了口气。 她避开窗边有光照的地方,坐到待客区的皮质沙发上。 张肃没有惊动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莲雾露出这样的表情,忧郁、沉重。 “莲雾?”电话另一端的人冷声说。 “是。”莲雾往后一仰,躺倒在沙发上。这是她哥哥龙一的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 “……” “也不必回来了,毕竟你也未曾对家里的事上过心。父亲大人的情况很差。东洲工业也要完了,这一切又与你何干。”龙一的话语像鞭子一样。 “……”莲雾保持沉默,沉默是她保护自己的办法。 “……!”莲雾思考。 媒体将神乐山地狱之门的讨伐行动描述为“东溟重建以来规模最大的反击战”,热血的新闻不断出现。 “都是些欢乐的新闻!”莲雾觉得很好。 张肃已被授权执掌东洲之壁,在他手中,他打算重新分配预算资金,再把东洲之壁工程拆解拍卖、收回成本。 “‘人类反击战:前线大获全胜,恶魔狼狈而逃’;‘地球防卫军果断出击,神乐山威胁荡然无存’……”莲雾念。 “那莲雾小姐也能和别人说话了?”张肃好奇。 “小有名气了。”张肃看到他自己的百科词条,也算在互联网扬名。 “对,我已经收到许多邮件,许多组织对安心院举行捐赠活动,这样我们也有更多钱和物资进行建设了。”张肃检查邮件。 所以他会继续说下去。 第二步是要塞化,囤积物资、枪械、炮火,粮食蔬菜能源自给自足,巩固山头,防备恶魔。 她的心砰砰直跳,徒劳地试图整理思绪,熟悉的焦虑感却让莲雾说不出话。 “胜利的消息也冲淡了东洲之壁的问题,大家都不认真。”莲雾翻了翻页面。 张肃的存在确实跟一座山一样,不可撼动,十分可靠。 但其他人不会明白,永远不会喜欢这个地方,只有偏见。他们会用各种理由来证明他们的生活比莲雾更优越,但莲雾在这里住的很开心,比在新东京更开心,这一点不言自明。 有些媒体从业者很关切魔女收容工作,特地提到安心院的建设,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安心院。 “干嘛?”莲雾抬头。 她感觉今天的自己格外高兴,声音从她的唇间发出,犹如乐音。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好听,真好听。 莲雾抬起头,打了个手势。 “但……但是……”张肃得花一段时间才让自己理解莲雾会说话的事实。 听到张肃愿意支持自己,莲雾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先前被哥哥责骂也没有流泪,但现在她是真的想哭。 “可能是因为我不怕你吧。”莲雾轻松地说。 “会有人送东西吗?”莲雾想到那些社会捐赠。 “莲雾?”张肃坐到莲雾身边。 但是,做不到。 第三步是枢纽化,力图与其他维度建立联系,另辟蹊径。 现在的花园里开满了鲜花,长满果实。田地开垦过,豆子、西瓜和麦青都在生长,孩子们在校舍里读书,小动物农场里有奶牛和鸡。 在她的幻想中,安心院莲雾张开嘴,说出平静、合乎逻辑的话,把所有事情分析清楚,陈述利弊。 但龙一却很清楚meimei的秉性,他通过呼吸声判断她仍然在听。 把破烂的东洲之壁本身出售、追缴赃款、向供应商实施惩戒罚款…… “……呜……”莲雾有些哽咽,结果还是自责的情绪淹没了一切。 “我们这下名气变大了。”张肃看到许多专题报告,其中也提到张肃和安心院的事。 旁人都说那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莲雾希望自己也能生下好孩子,但这次是和孩子一起在安心院慢慢长大。对她好些,孩子不必与母亲分离,也不必在顽劣兄弟的嘲笑中长大,更不必保持沉默。 “诉讼、罚款,数不胜数,现在要靠我和恭司来稳定局面,董事会的紧急会议还给你留了个座位,其他人居然对抱有希望。许多业务都要降价出售,一切都是上代人传给我们子辈的债。你能回来帮忙吗?”龙一说。 安心院面对天灾非常渺小,故而张肃有了三步规划。 第一步是现代化,大量引入网络基础设施和电气设备,改善生活。 前世东洲工业在神乐山之乱后才瓦解,被旧财阀派系肢解吞噬。 莲雾张了张嘴。 “……”她握住张肃的手。至少他是唯一能够习惯这种沉默的人。 “是了,回来也帮不上忙。我想你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可说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才是家族的继承人,而你却被父亲放养。你就继续模仿我们的祖先穷守月华姬吧,生意的危机由我处理。”龙一说。 在张肃身边待久了,她也会变得更务实一点。换以前的话,被哥哥训斥就会哭很久。不是人人都有幸福的童年,她不知道张肃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她希望他曾过好日子。 媒体朋友拍的照片中,张肃也是顶天立地的,背景是侵蚀区的红雾天空,让莲雾很喜欢,周围恶魔尸横遍野,着实精彩。 “~”莲雾感到了小小的鼓舞。 龙一顿了下,等待回应。 “你、你在说话!”张肃大吃一惊。 唯一的问题是莲雾对爱一窍不通,但张肃就懂吗?莲雾觉得未必。 “有人来了!”会有外人来,莲雾跑到窗台边上去望。 这样做的话,半年后他们至少能筹集到20亿资金的款项,能买下东洲工业的少部分资产。 现在它倒下得更早,而张肃的实力积攒得也更快,或能从中分一杯羹。 莲雾挂断电话,在沙发上转了个身。 “东洲工业严重亏损,崩溃只是时间问题,未来他们必要剥离业务、出售工厂甚至技术专利。”张肃有个计划。 莲雾估算了一下。 安心院秀行,安心院龙一,安心院恭司……男人有共同语言,莲雾像局外人。 相应的,社会爱心人士也开始发力,想要支持安心院的工作。 他看莲雾现在心情不好,也应看点别的新鲜资讯。 她感觉自己来到安心院后也成长了不少,张肃在其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他的关怀让她内心的斗志与日俱增。 到最底部才有一些新闻,人类防御计划抛弃东洲工业,公司旗下40家工厂停工,或将导致失业率暴增。只有真正关心社会运行的人才会注意到这些暗流涌动的信号。 她幻想自己能说话。 莲雾的家人非善类。张肃也不喜。 莲雾思考着市场未来的走向。东洲之壁伤信心,而壁外调查的胜利又盖过了利空信号,毕竟如果能把恶魔打退、封印地狱之门,也用不着防御工事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身为魔女,可以繁育魔女之卵。 “不,是能和你说话,只有你,只有,你。”莲雾戳戳张肃。 母亲生下莲雾后就去了安心院。上次见月华姬的时候,莲雾曾想从那堆骸骨里分辨出自己的母亲,但没有。不敢?还是不想?她无从分辨。
“很快就会有人来送东西,我们现在出了名,正接受捐赠呢。”张肃给莲雾看一些别的新闻,转移注意力。 “那个家,那个背离祖地的‘安心院家族’已经算是支系了,莲雾小姐在这里一定能重振安心院家族的,甚至比他们还厉害!”张肃认真地说。 他们毫不在意莲雾母亲的出走和死亡,龙一尤甚,甚至还嘲笑她返回古老安心院的行径。莲雾对他们没有敬意,沉默就是无声的自卫。 只要张肃愿意帮忙,假以时日,一个盛兴的月华血统将在安心院复苏。 “我知道安心院家的情况有多讨厌,但这和你没关系。”张肃坚决地站在莲雾这一边。 还有守护者红焰,更有张肃在这里帮忙…… 人类与魔女合作后,魔女的许多手段被广泛应用于调控社会心理,新一代环境下成长的人类已学会对此视而不见。 这需要很多钱。 “……财务省每年对东洲之壁拨款维护,这笔钱都长期遭到克扣和转移,现在我们魔女对策局接管之后,也在追缴这笔赃款。东洲之壁工程本身已经没有存续的价值,我打算力主将它拆除、变卖,全都换成钱。”张肃缓缓道。 往后情势逆转,他们陷入危难之中,而莲雾坐镇安心院本家,那会他们就该对莲雾低声下气道歉! 莲雾点了点头,努力保持镇静。 “!”莲雾被张肃的野心吓了一跳。 柴油发动机的隆隆声靠近。 “我又不是哑巴。”莲雾不以为然。 莲雾对母亲已经没有记忆了,只能隐约想起自己破壳而出,母亲看着自己,露出和善的笑容。 龙一也会大吃一惊,没想到平时缄默的meimei也长成了可靠的家庭支柱。 所有的一切都让莲雾从心底喜欢。 “因为东溟的媒体业就是这样运行的。如果你敢报负面新闻,曝光量就会减少,处罚和挑刺的人也会变多,看到新闻的人也会不高兴,减少购买。所以宁可把事情都往好了说。许多稿件还是人类撰文,又经欢欣魔女之手复写的,旁边还有她们的照片,光是看着那些字符、人像都会感到高兴。”张肃道。 “等等……”张肃现在忽然反应过来。 张肃很是感动,对莲雾来说这恐怕也是平生头一回。 “东洲工业名下有个子公司,距我们这只有35分钟车程,叫新实业制造株式会社,位于金属工艺有名的燕三条地方,虽小,但是能造枪、造轻型载具。”张肃盯上了它。 她的手指轻轻挠着皮料,想到小时候跟父亲、兄弟们在安心院家大宅里生活的情形。 “还有你的专题报告!”莲雾看到对张肃的前线报告。 她真想让他们亲眼看一下现在的安心院,又大,又漂亮。 古老的神社地下封印着他们的祖先,那是真正近乎神明的存在,皮肤苍白,孕育了所有安心院后裔的月华始祖。 “我们――甚至可以反过来去收购东洲工业。”张肃思考别的事。 莲雾静静躺着。 莲雾仔细看着张肃。她觉得爱比金钱珍贵,因为劳动与物质交换可以弄来钱,但爱不行。 卡车?张肃安抚莲雾,然后赶紧来到安心院门口。 只见若干辆大型卡车开上山来,车身上的标签写着各家基金会、民间组织和福利组织的名称: “关东慈善事业基金会捐赠大米4000斤”、“东溟反恶魔第一阵线爱心物资”、“善乐社前线支援物资”、“大鸣恩寺协会”…… 张肃不由得感到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