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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扮演的家庭中

    魔女收容日志正文卷第二百二十八章扮演的家庭中安心院的食堂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张肃已吃过东西,只需再掰一点面包。怜央坐到他身旁。

    “我想要这个。”怜央手指张肃餐盘里的白面包。

    “请。”张肃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把盘子递过去。

    怜央看着张肃的动作,感觉很亲切。

    其他人用正餐,今天的晚餐是胖厨师川边米子准备的乡下风味餐点,每个人都有一碗大米饭,然后是混合了胡萝卜、洋葱、土豆和嫩牛rou的炖菜。

    它们的颜色叫人食欲大涨,任谁都拼了命地往嘴里舀,香浓汤汁混合松软米饭,叫人可劲地大快朵颐。

    囚犯们都习惯了安心院的生活,一边用晚餐一边聊天,很多也在看墙上的壁挂电视,笑声欢语不断,于室内增添热闹氛围。

    “失礼了。”一个女声从张肃身后传来,随后他看到迪莉娅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

    迪莉娅是持有元素魔力的魔女,据说她的母亲是行径恶劣的走私商人,经常私下举行仪式,与地狱方面交易物资。

    她那一头银发是家族遗传吗?张肃不禁猜测。如此年轻,外貌又如此美貌,气质高贵,好似项圈和囚服都没法困住她。

    “你好。”张肃对她点点头。

    “迪莉娅刚教了早穗新的戏法,早穗更擅长恶作剧了。”怜央在张肃身边拿起面包,轻轻用牙齿切断。

    “只是些训练建议。”迪莉娅心中一跳。

    怜央自发地在张肃身边提供支持和建议,全然不把迪莉娅放在眼里!

    迪莉娅没想到,怜央竟会成为自己与张肃接近的第一道障碍。

    这女孩真是狡猾伶俐,而且自视甚高。

    “这种教学持续多久了?”张肃望向迪莉娅,那目光让迪莉娅不敢相接。

    “一周有余。”迪莉娅诚实地说。

    其实已经十三天了,但她精心措辞,听起来比两个星期短很多。

    她希望张肃别把这事上纲上线。小魔女既然能学习文化,也该学习施展魔力的技巧。

    “嗯,我记得这是名为‘魔女学’的科目,在许多魔女开办的学院里会专门聘请教师,传授施展魔力和防御魔力的手段吧。”张肃道。

    “是的,我在千叶市的魔女学院进修过,不过没有拿到毕业证书。专业也不是魔女教育,但我基本熟悉。”迪莉娅解释。

    千叶市位于神州的东北地域,与东溟的通航很方便,迪莉娅在那里生活了4年。

    “平时在哪里教早穗呢?”张肃问。

    “在校舍附近。”迪莉娅说。

    其实是在西墙根旁,小动物农场的铁板后面,那里的奶牛学得都比早穗快。

    “这种私底下的教学真不方便。”张肃道。

    迪莉娅心头一紧,她本来打算跟张肃说起打算留在安心院的事情,如果因为这事而遭到冷遇就糟糕了。

    若是嫌弃她在这里私下教小魔女,把她放走,她就要去面对外界的风刀霜剑……

    “非常抱歉,监督先生,私下教学并非我本意。倘若造成任何困扰,我想先请求您的原谅。”迪莉娅态度恳切。

    怜央在旁默默学着。

    迪莉娅这样诚实严笃的语气容易使人心生敬意,任谁也得仔细考量话中的分量。

    “不不,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打算正式任用您为安心院的魔女导师,请你教孩子们如何正确地测量和施展魔力,这样您就不必在车间工作,可以一周三次,在校舍内授课。”张肃的态度同样认真。

    迪莉娅神情微变,感到惊喜。

    “是……!承蒙抬爱。”迪莉娅起身向张肃鞠躬。

    “今后请多关照,有劳您教育孩子们了。”张肃同样起身致意。

    迪莉娅再度道谢,能从缝纫车间的苦役中解脱出来无疑是件好事,张肃的开明让她感到非常满意。

    监督是个好人……迪莉娅判断。

    她更不好意思叨扰,端起餐盘离开。

    怜央注意到她走起路来也离奇端正,餐盘里的牛rou汤水没有丝毫摇荡。

    “迪莉娅jiejie真是个仪表堂堂的女子呢。”怜央若有所思。

    “多请教莱丝柯琳,你也可以变成端庄女子。但礼仪也只不过是藻饰罢了,古籍中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就是说如果太朴实、缺乏文礼,就会变成野人。如果太注重形式浮华,缺乏朴实气质,就会变得空洞无比。”张肃说。

    “所以要二者搭配咯?”怜央高抬手,伸了个懒腰,蓝边的袖管紧贴在瘦瘦的胳膊上,引起他的注意。

    “多吃一点。”张肃觉得怜央太单薄了,肯定平时有偷偷节食,他把更多的面包放进怜央的餐盘。

    怜央若有所思地看着张肃,似乎张肃的语气和动作让她联想起了某人。

    “带我去城里吧。我想看音乐会呢。既然我已经练习了钢琴,我也想体验现场的古典乐团是什么样子。”怜央说。

    “我看看。”张肃拿起手机检查了一下,“在新潟市民艺术文化会馆,明天傍晚开始有古典音乐演出,正合适。”

    “很巧,能带我去吗?”怜央头一歪。

    “可以是可以,不过因为是‘囚犯’,所以得在限制情况下出行……”张肃有些迟疑。

    “项圈和手铐都无所谓,不要把我耳朵塞住就行。”怜央轻轻一笑。

    “那么,购买了门票,明天就去那里看看真正的音乐会吧。”张肃对怜央点头。

    “谢谢。能不能请莲雾小姐一起来?”怜央问。

    “哦?没问题,毕竟莲雾负责教你弹钢琴,一起来也很好。”张肃道。

    “多谢。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怜央轻声说。

    她把最后的面包吃掉,然后起身很礼貌地向张肃鞠躬,随后就返回校舍。

    怜央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张肃猜测。

    不过,她信任自己。这一点让张肃感觉很好。

    莲雾也喜欢音乐会,第二天傍晚五点,她就开车带张肃和怜央去城里。

    因为是出入公共场所,所以管理格外严格。

    怜央戴着限制所有魔力的项圈前往音乐会,她很少戴项圈,此时也是体验到魔力阻绝的不适感,更能理解囚犯们的感受。

    她靠近场馆,新潟市的艺术中心建立于1998年,看起来和大部分艺术馆一样,设计出流线型的外观,像一枚银色的巨蛋,屹立于河川旁边。

    它的使命是丰富当地市民的精神文化需要,今天也承接了阪城爱乐乐团的巡回演出,进行古典乐表演。

    “~”莲雾跟在张肃身后。

    她怕这种人多的场合,还是和张肃寸步不离比较好,张肃像卡车一样在前开道,分开人群,莲雾一步也不敢走远。

    怜央敏锐地观察其他来听音乐会的人。

    “啊啊,总算能带我家孩子来听音乐了。”

    “西洋的古典乐真是了不起啊,相较之下,那些听现代流行音乐的人品味真差!”

    “一直以从没听过音乐会而自卑,现在总算有钱,可以完成多年的夙愿了!”

    “都是有钱有闲的市民阶层呢……”怜央轻声说。

    她能猜测他们的生活状况,都是些生活轻松、经济可观,对生活变故有抵御能力的市民。

    那些带孩子的是希望给孩子较好的艺术氛围,另外还有很多大学生来体验生活。

    这些人都穿着体面,仿佛从仪表上就给彼此发出讯号,暗指大家都是相近阶层的人,相互态度融洽、彬彬有礼。

    真是装模作样呢……怜央心想。

    出席一场音乐会真的能改变什么吗?它不比看一本书或者玩几个小时游戏来的特别呀。

    然而这些人却仿佛将此视为必不可少的仪式。

    怜央穿着校服,她刚开始竖起领子来挡住脖子上的项圈。但一看到这些状貌虚伪的市民,她就觉得自己应当显露真实的一面。

    于是怜央又把领子放下,高高昂起头,当有人盯着她那好看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时,她还把手上的银手铐微微举高,收获对方惊愕的目光。

    她是囚犯,但她并不为此感到丢人。

    怜央就是这样平静从容地走在张肃身旁,与小步快走的莲雾一起进入会场。

    入座后,怜央看到水晶吊灯悬在头顶,正面是一排排毛绒的鲜红座椅,坐上去相当舒适。

    舞台上有一部精美的钢琴,远处是管弦乐队的座椅,此时乐团成员已经入场,工作人员与指挥急促地说着什么。

    “那钢琴真漂亮。”怜央望着远处的钢琴。

    “贝森朵夫。”莲雾小小声说了一句。

    怜央没听懂那是个钢琴品牌还是什么音乐名称,她本能感觉莲雾真是音乐高手。

    观众们在10分钟内入场完毕。

    乐队指挥拿起指挥棒,乐手们检查乐器。

    怜央闭上眼睛,深呼吸。

    旁边的莲雾感觉一个人坐椅子很无聊,就坐到张肃的膝盖上,这样才安心一些。

    灯光熄灭,全场寂静。

    乐队指挥开始挥舞指挥棒,钢琴家开始演出。

    莲雾小小声地说“蓝色多瑙河”,现在怜央知道这是乐曲的名称。

    清脆、悦耳的琴音从舞台上传来,在广袤的室内空间回荡,形成庄严厚重的回声,仿佛要将乐音融入听众的灵魂当中。

    真……真好。怜央有些浑身起鸡皮疙瘩。

    乐曲的升降在这庄严正式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动听,足以唤起她心中喜悦、渴望或敬畏的情绪。

    钢琴曲开场后,下一首曲子是调动了整个乐队的大型组曲,乐队指挥继续挥动手臂,在空中划出节奏拍子的信号。

    怜央闭着眼睛。

    她听到小提琴声在超凡的和声中飞旋,听到大提琴低沉而严肃的歌咏,长笛的声音像黎明时的鸣禽一样清脆,庄严的圆号发出富有穿透力的振声,钢琴统摄了整首曲子,它的旋律细腻又轻快,像小河潺潺,像风吹林打。

    怜央年轻的灵魂在音乐会中如痴如醉。张肃也默默听着,能感受到音乐对灵魂深刻的影响作用,今晚的音乐会将成为记忆中的宝贵组成。

    而莲雾则生气地往后仰。

    她已经听了成百上千次,好几次想要抬起手指出乐队的业余之处,不过看大家都这么认真地聆听,她也只好怯怯地把自己的胳膊按住。

    ……

    ……

    到晚上9点,演出完全结束。

    怜央走到外面,在河岸边漫步,脸上满是笑容,还有更加强烈的自矜、骄傲的意味。

    “刚来的时候,感觉大家把音乐会看得太重,可现在,我感觉这辈子不听一场音乐会确实跟没真正活过一样。”怜央宣布。

    “回去之后和大家说说吧,免得她们都不知道音乐会是什么样子。”张肃笑了笑。

    “~”莲雾抓着张肃的手,以免被音乐会散场的人群冲乱。

    怜央仔细看着张肃和莲雾,眨了眨眼。

    张肃又看到怜央那深思的表情。

    “……怜央,到底在想什么呢?”张肃这次开口问。

    怜央顿了顿,然后说:

    “……我没有爸爸、mama了。但你们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她望了望张肃、再望了望莲雾。

    多渴望能重新拥有至亲。

    “当便宜父亲可是会折寿的。”张肃苦笑,“不过我保证,只要你愿意,我就把你视若己出,对每个孩子我都一样,放心吧。”

    “~我也……没问题~”莲雾很高兴。

    她喜欢温暖的家庭。父亲在监狱里,母亲埋骨在地下,她早已忘记一个家庭是什么感觉。

    “那我们在河边走一走吧。”怜央走在张肃和莲雾前面,免得他们看到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就像你们只是把自己的孩子带到音乐会上来。”

    “行。”张肃轻轻点头。

    他们在河岸边慢慢散步,河水舒缓流淌,天空星光点点。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