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烟

    “果然如那马车的车夫所说，要在这京城中寻找真正的美食，不能去那些奢华的客栈，而是要去京城边缘的大街小巷中打听。”

    “嗯嗯！”

    墨月手里拿着一只鸭腿，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口啃着，那秘制烤鸭是这家小店的招牌，外焦里嫩，汁水十足，用果木炭烤制的时间不长不短，色泽红润，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草木香气。

    “客官，这是咱家特制的甜面酱，这儿是卷饼和黄瓜条、葱条，您请。”

    一位穿着简陋布衣、头戴布帽的中年男子将各式菜品端上桌，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虽然这家小店开在偏僻地方，但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在这一片区域倒也算得上有名，平时的客人也不少，所以这小店倒是反常的只在白天营业，晚上休息。这中年男子既是老板也充当店小二的角色。

    “诶，秦川啊，怎么不见你那傻儿子呢，平时我们在这儿吃烤鸭，那傻小子还时不时过来要半个鸭胳膊鸭腿儿的，这一连好几天没见着他反而有些不习惯啊。”

    坐在一旁的汉子喝了口酒，身旁的几位光膀子的男人听到这话也哈哈大笑起来。被叫做秦川的老板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额头，尴尬地说道：

    “我啊，这不靠着各位捧场，烤鸭店挣了点小钱，我家那位说什么也不愿意买个新宅子，要花大价钱把宝贝儿子送去太学好好读书，将来争取当个小官，至少比咱这轻松不少不是。”

    墨白看了看杯中被墨月换掉的酒水，咬了一口卷饼，听着几人谈话，也插了一句嘴：

    “老板啊，你那小儿子叫什么名字啊，我家在京城也算是有点势力，帮你关照一下啊？”

    “哟，老秦，这还是哪家的公子哥好上了你这口烤鸭呀。”

    听到这话，秦川脸上的尴尬更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到他这似笑似哭的神情，那群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一些食客也没忍住附和着，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一旁的墨月从小被墨白保护在人际交往的温室之中，虽说有独立自主的能力，但是对于市井之中这种“热情”的交流还是有些不适应，默默低头吃着烤鸭卷饼。

    “诶，听说了吗？京城中最近有大妖作乱啊！大皇子遇到刺杀，命悬一线，二皇子也被绑走了？”

    嗯？周皇那边没有封锁消息？按理来说，市井的百姓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级别的事件，更何况这还算是皇室的“家丑”，应当是属于不可外扬的那一类。

    客人们有些微饱之后，剩下的自然便是酌酒闲谈，可这话题落入墨白耳中却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

    “嘘！小声点，这可是皇室的‘家丑’，你想掉脑袋别连累我们一起……再说了，就算这京城里有妖族，又关我们这些百姓什么事？妖族又不像魔族嗜杀，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也是，就算妖族真有什么阴谋咱们这些老百姓也帮不上忙，不如多花花心思怎么多挣几个铜板。”

    ……

    过了许久，店里的客人酒足饭饱之后也逐渐散去，也不乏有人走之前想着让秦老板给打个折，最终都被秦川以“孩子读书正差钱呢”的理由拒绝。夜色已悄然降临，店中只剩下来得较晚的一对兄妹。

    秦川觉得两人长得白白净净的，那少年衣着普通可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女孩虽然年轻，可自带一股国色天香的气质。他看着两人桌上的食物已经被一扫而光，小心地走到桌前，询问道：

    “那个……公子，小姐，你们应该确实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吧？先前说的那件事情，犬子名为秦安，还拜托公子和小姐稍微关照他一下了，若是喜欢我这里的烤鸭，以后天天都可以来吃，我给你们免费！”

    秦川这把姿态放得极低的模样让墨月非常不适应，墨白经常教导她人与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世上的所有生命本质上都是同等的。

    墨白倒是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做足了公子哥的气派，笑着说道：

    “秦老板放心，此事只是举手之劳，我们短时间内估计也没机会来这儿吃烤鸭了，希望您能好好保留这份手艺，下次我们来可别退步了。”

    秦川听到墨白这番话，开心地笑了起来，在布衣上擦了擦手，从兜中掏出一本小书，递给墨白：

    “公子，这是我们独家烤鸭的秘方，如果你以后没空来，若是不介意可以回去让府上的仆人做，上面步骤很齐全。”

    墨白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过小本子，以微笑回应秦川，擦了擦嘴，便牵着墨月往外走去。二人就这样走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

    “为什么？”

    “这种事情解释了反而会很麻烦，不如就当个好人公子哥来得方便。你虽然看似不怎么上心，应该还是把那老板儿子的名字记住了吧？”

    墨月没有说话，只是侧着脑袋对着墨白微微一笑，这一笑迎着月光，似有倾国倾城之意，墨白看到这笑容突然一愣，却又释然一笑，他仿佛在这笑容中看到了一位久违的故人。

    这小妮子的长相真是越来越可怕了……要不然，也给她做个面具？不然不知道以后得因为这长相惹上多少麻烦……要不然让红红给她易容成样貌丑陋的女子？不行不行，那不是恶心自己吗？好歹也是自己meimei。

    “哟呵，好漂亮的meimei，要不要跟哥哥回家玩啊？”

    一位双颊微红的华服男子一身酒气，在道路中伸手拦住墨月，又看了看一旁的墨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身旁两位漆黑布衣的男人向前一步，死死盯住墨白。

    不是吧，这么快就来了？难道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权柄？这权柄可是相当厉害啊。

    墨月一脸厌恶地看着眼前三人，就要伸手拔剑，却被墨白伸手拦下，那醉酒男子看到墨白这幅模样，眼底中露出不屑，讥讽道：

    “哟，你很识相嘛，我其实还是很喜欢你这种人，就是吧，我觉得你不太配得上这位美丽的姑娘，让给我，我就当没看见过你，怎么样？”

    而此刻的墨白心中正暗暗盘算着……

    扮猪吃虎，还是一招秒杀好呢？啧，这男人长得白净，不如交给红红，让他体验下女子的生活？不行不行，太龌龊了，还有没有更好玩的方案？早知道以前还是应该多问她些套路……

    “喂！我家少爷问你话呢！”

    那站在墨白身前的黑衣高大男子一掌拍到墨白肩上，墨白却是一动不动，缓缓抬起头，那一刻，黑衣男人从墨白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怒火，以及无穷无尽的威压。

    “我很不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断。”

    墨白挥了挥手，那醉酒男子连带着身边的两位“保镖”瞬间消失在原地。墨月回头看着墨白，他早已经习惯了墨白这神鬼般的能力，她的阅历也很清楚，这世上不存在对空间掌握如此之强的功法，不过墨白没有告诉她，她也就一直没问。

    “你把他们杀了吗？不至于吧。”

    墨白心想，得亏你能问出这种话啊！要不是我刚刚出手拦着你，他们现在怕不是被你斩成碎块了。

    不过墨月修行开始得比较早，又一直算是被冥鸦的几位最强战力轮番教导，身上的杀意确实有些重了，之前杀熊二也出乎意料之外的没太大反应，只能慢慢把这杀气磨下去了。

    “这点小事倒不至于杀了他们，让他们去荒野玩去了。”

    周围的行人自顾自地走着，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靠近这一片的行人也是直接从这片空间穿过。

    二人就继续这样走着，一会看看路边各式各样的灯笼，一会买点小吃品尝，边走边吃，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仿佛外部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直到一声清晰可见的鸟鸣声传入墨白耳中，这段路程才算画上句号。

    “怎么了？”

    墨月看着墨白变换的神色，空中一只飞鹰盘旋着落到墨白手中，脚上绑着竹制的小信筒。墨白将它拆开，放飞鹰隼后，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缓缓打开。

    “林千羽书：

    墨兄，京城形势我已经有所了解，恐怕其中不只是妖族作乱这么简单。我私自给太子殿下算了一卦，他的命数很奇怪，像是被人刻意修改过，你一定要多多留意。

    还有，你追查之事已经有很大进展，我们希望得到冥鸦的帮助，若是三位前辈能够亲自来一趟江南最好，虽然你在京城正是用人之时，不过这场京城迷局，墨兄切记只可留心，不可入局。

    最后，是关于权柄之事。如你所料，从冥鸦交到我们手中的情报可知，已经有其他三族之人开始掌握权柄，按照天书碑预言，你提到过的那十种权柄之中，至少有一种会在最近重新现世，墨兄万分保重。

    ——您的林贤弟。”

    墨月坐在墨白身旁一同看完了这封书信，虽然有很多词语不能理解，但她也获取了不少信息。

    墨白深深叹了口气：

    “这次想看也不拦着你了，你也迟早会知道的。这世间已经没多少太平日子了……”

    远方的乌云已经逼近那轮金黄的圆月，月光也淡然了几分，但人们很少察觉这一切，或欢声笑语地交谈着，或热热闹闹地做着生意，因为街上的灯火依旧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