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噩墨斯》
农历的季夏，果然气温在慢慢地下降了…… 明澈的玻璃窗上，天空上的乌云像漩涡一样回旋聚集，睥睨众生的巨眼凝视着，让人想起北欧神话里的始祖巨人尤弥尔，据说他的身躯高入云层，连高大的奥丁三兄弟也无法看清他的头颅，那君凌众生的威严和隐秘于最深最高处无法窥见的全貌，是无法探知之物给卑微的地面生灵的至高恐惧和威压。 时间:【初始的血雨】降临，第一天。 雨，数不胜数的血色丝线，自乌云密布的天穹降落，在重力的作用下，形如拉长的细针，粉身碎骨地扎在灰暗的大地，奋不顾身，马不停蹄。 在血雨中，人类开始变异出另一种形态——丧尸。 那本不该存在的生物张牙舞爪，嗜血的牙齿面对昔日的同胞发出野兽捕猎般兴奋的摩擦声，随即，在狂野的雨幕里黑色的人影幢幢，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 全球范围的血雨停止，在簇拥的团云间隙中，极光跨越终年霜白的冰川雪原，那梦幻的蓝绿色光影跨越整个大陆，直至覆盖到赤道以南，在人类惊恐的眼神中，这仿佛童话般极美的五颜六色在肆意地伸展。 地球磁场发生变化，全球的通讯瘫痪。 导弹失去远程目标，定位系统全面失效。 人类的文明在像花朵绽开的绚丽极光注视下，陷入黑暗。 激愤而怔忡的群众在政府安排下封区锁城，可当天夜晚，拥有超凡能力的丧尸攻破防线，人类的城市死伤惨重…… 时间:【初始的血雨】降临，第二天。 雨霁后，不祥的血眼出现在了晦暗的天空中。 寄身在厚厚的岩壳之上，无数平坦的人类城市仰向低垂的天空，在巨眼面前宛若待宰的鱼rou。 血神眼教成立。 在颓废破碎的街道上，人类开始了宗教信仰，幸存者们虔敬地跪坐在由玻璃碎片和火流组成的圆广场上，向高高堆砌的汽车残骸上空的血眼膜拜。 主持祭拜的圣者哆哆嗦嗦地歌颂着末日，细碎的诗词在火光中流泻着，如同翅膀被灼烧着的飞蛾。 身体扭曲变异的丧尸，突破了层层包围圈，一只只涂满鲜血的手出现在汽车堆上，出现在人们惊恐的眼中。 圣者倒地，手中写满悼词的白色纸张在火焰中纷飞，他沧桑地向上望去，火，汽车，丧尸，还有血眼。 哦，请来拯救我们。 众人如此祈祷着，风声呼啸，远处传来了爆炸声，震声如地动山摇。在黑尘随风席卷而来，又如排山倒海之势离去时，人们放下了挡眼的手臂。 那空中肆意的气流吹动着少年白色的长发，如同丝帛一般柔顺的白在飘扬着。 他站立在汽车的最顶端，鎏金色的瞳眸戏谑着，直视那万里穹顶中的血眼，如松般挺拔的身躯静默不动，每一处凸起的精妙曲线都像画师精心描绘过一万次。 周围的丧尸发出兽**流般的低吼，神色恭敬而卑微，接着，它们如退潮时的浪花，悉数远去，一刻不留。 少年散漫地叠坐在车顶，一条修长的腿在空中晃荡，他眉眼带笑地看着众人，如神般庄重而温柔地轻语: “噩墨斯，我的名号。” 众人被他高贵而冷冽的气质所折服，在丧尸退去的那一刻所有人已经准备好交付自己的信仰。 噩墨斯，这位突如其来出现于此的少年，成为了理所当然的首领，他即将带领在场的人类建立了第一个避难所——【基地】。 时间:【初始的血雨】降临，一周后。 在基地内，所有的正常人类已经接受了超能力者的存在，并在他们的庇护下，建立起了一个设备完好、容量巨大的地下之城。 技术人员通过改造纵横交错的下水道来连接地面的活水，并通过三条长管道——管道中从上到下依次充满鹅卵石、活性炭、布料，处理污水中的杂物异味，最后利用水的重力，在位置较低的东面准备三口容纳池，蓄积饮用水源。 高大的乔木作为绿化物在此环绕耸立，栽满灌木的绿色河流也将中心区划分为三个板块，普通人在最右边的A区大量栽种农作物，在旁边的B区逐渐房屋。 最左侧的C区则是属于超能力者的，它的土地面积最小但五脏俱全，甚至花费五分之一围造了一个花园。 噩墨斯每天的空闲时间都会在这个花园里度过，他会长久地注视一朵鲜花，从花萼到花柱，浑然忘我，香甜的气息会随风沁入他的衣袂，在花瓣的飞舞中，橙暖色的光线铺满他长长的睫毛，如诗歌中少女们钟爱的情人。 现在，他正在莳花，浇灌和剪下多余的花枝。 细长的手指无比小心而轻柔地拖起玫瑰花萼，然后如对待一个爱人般深吻入花瓣中。 “首领，你还有这种兴趣？” 亮丽的声音从一旁的走廊处传来，带着风铃的木檐下，一头秀丽波浪的紫发女子正站在那里，粉色的月季花团簇动，让人无法看清这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是何容颜。 噩墨斯缓缓放下艳丽的花朵，带着愉悦的笑容向她问道:“找到了吗？火系和冰系的超能力者。” “嗯，找到了，他们正在去给那面瘫报备的路上。” 女子顿了一下，凹凸有致的身材摆出个无奈的动作，像提醒一般对漠不关心的噩墨斯说道: “我们要尽最大可能早日找齐这城市的所有超能力者，这样才有夺回城市的机会。” “我知道的，你别太着焦急啦，不然美丽的容颜会早早凋谢的哦。” 噩墨斯把一朵焉掉的萱草摇了摇，接着把它扔入了剪下的枝叶中，“我感受到一个能揭晓我们未来的超能者已经诞生，而我接下来会去迎接她。” 风摇动了银色的铃铛，铃音从檐下荡入花丛，噩墨斯高举起手，像波斯猫一样慵懒地伸着懒腰，细风从他指间淌过，带着铃声和花香。 “只要有她，我们必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她的能力是无解的。” 噩墨斯眯起金黄色的双瞳，基地穹顶上显露出一处灰蒙蒙的天窗，这一小小的正方块在铁皮外衣上如同裁缝过的补丁一样。 外面快要下雨了吧？ 这一次还会是血红色的雨吗？ 乌云像充填天空的棉絮，它的一部分被高天之风撕裂，在林立的高楼后形成垂落的暗云…… 李柯梦将目光收回，手指缓缓滑落下窗户。她应该庆幸这音响没有吸引更多的丧尸接踵而来，这里只有死去的“李阿姨”和她…… 她从八岁起，就有了如同泪失禁的体质，即便遇到如缈烟一般转瞬即逝的悲哀，也会痛苦流涕。 她曾以泪水冲刷哀伤，但逐渐的，一次次的落泪后，一些情感也开始不再起伏了。 李柯梦握住手中淡色的晶体，这是电击时从“李阿姨”身上脱离的，质感很像钻石，如羽毛一般美丽轻莹，此刻躺在温热的掌心有种莫名的沉重和悲伤。 李柯梦不停地落泪，心里却似乎没有一丝涟漪，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无情的思维甚至指出她继续哭下去会浪费时间和体力。 她望着浓黑的天色，心想也许只有如同肇事者一样从这封闭空间里匆匆离开，才能止住透明的不敬的哀痛感。 即便一会儿大雨滂沱，李柯梦已经决定动身。 女孩走到已经失去人形的丧尸前，柔嫩的双手轻轻合上它白色浑浊的眼，一个红唇落在它的额间，带着冰冷绝情的液体簌簌地滚落。 这是她最后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