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地下暗道
二人看到不示容的面目,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失神的瞬间竟让不示容抓住了空隙反手一扳给挣脱了他们的束缚。二人连忙追上去拦截,不料身后有轰隆声传来,借着微弱的火把亮光可见来时的密道正在缓缓落下石门。不示容不往回走却向密道的另一头拼命地奔跑,两名汉子看了眼来时的密道,迅速做出决定紧随不示容的尾后,但他们发现密道的另一头也有石门,而且已经落下了大半。不示容向前一扑伏身前滑往外一钻,石门堪堪擦过他的身体,然后沉沉压在了地上堵住了去路。二人的脸色顿时惨白,刚刚肯定是不示容启动了密道内的石门机关,他熟悉这些机关,因此故意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跑,让他们有了迟疑。这短暂的迟疑让他们两人落在了他的身后生生错过了逃出石门的机会。这是要将他二人困死在地道里吗? 密道里另一头,不示容的嘴角勾起了迷人的笑意,他沿着地道缓坡向上攀升,转了几圈便找到了春满楼的地下密室。密室内到处都是翻阅搜索的痕迹,刚刚突然出现的二人铁定是周朝的斥候。他们已经开始监视宓姬的一举一动,不示容察觉到周人对宓姬起了疑心,因此特意将宓姬引到了地下密室的深处将她处死。如此一来她的尸首也不会轻易被周人发现,想必还会让周人花费人力四处找寻她的下落。不示容快速清理了春满楼地下密室里的一切痕迹,然后悄悄退回到密道的深处。 三个大活人就这般消失在了交河城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把都护府里的诸人给急坏了。 “我们的人一直尾随宓姬的行踪,她被刺史夫人赶出来无处可去也只能回春满楼,春满楼是嫌疑最大的地方。” “春满楼已经让我们给翻了个给底朝天,连根头发也没找到。” “我们的人都是有交代有经验的斥者,一定是出了事才没有踪影没有消息。我们速速准备全城搜拿,一定要将宓姬找出来。” 主座上听着各人见解的李涵突然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三个活人竟然在交河城里失去了踪影,当我安西都护府是来去自由的无主之城吗?查不出春满楼可疑,不能说明它没有问题,上回是窝藏掳掠麴智湛的叛党,这回失踪的又是春满楼里的账簿。即日起查封春满楼,楼里的男女老少全部圈禁在交河城外的岸头府军营,直到找到宓姬为止。” 残月萧索,崖城孤耸,怒吼的夜风拍打着交河城的地上房屋,正在做晚课的矢孤介突然呼啦一下从坐垫上站起,身旁的什恴吓了一跳,忙上前恭谨地问:“僧主可是有吩咐?” 矢孤介摇头,凝神左右细听,问道:“你可听到异样的嘈杂声?” “我听到狂风吹打门窗的撞击声。”什恴有些不明所以,西域的风沙再常见不过,夜里要是起风便有如万鬼哭号,许多刚来西域的人刚一听到这些风声都吓得不轻。 “是风声吗?”矢孤介有些不确定,重新坐回垫上,却再也没法静下心来做晚课,直到晚课结束,什恴退下,盘坐榻上的矢孤介依然心绪不宁。他再次侧耳静听,确实是拍打门窗的闷响声,中间夹杂着妖魔鬼怪的哭喊声,不过这声音不是从屋外传来的,而是从地下传来的。 矢孤介盯着床榻上的木板,这木板下是一条通往城北塔林的地下密道。上回若不是被不示容偷袭又挟持,矢孤介还真不晓得有这样一条密道。事后,他仔细地研究过这条密道,确实是一条连接伽蓝与塔林的普通密道,但塔林就在伽蓝的后方,说是密道又实在太短出口太近,要说是用来收藏要物的密室,可下面分明是空荡荡的没有一物,着实不晓得这条密道的用处为何。而此刻,密道却传出闷响声与哭喊声,矢孤介决定亲自下去检查一番,哪怕是幻听他也认了。 火把的光晕四散,黑暗的密道依旧空荡荡,矢孤介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也许是还没有抓到不示容的缘故吧,矢孤介总担心这个人会再次从某个角落里给他设下埋伏。 突然,寂静的暗道里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动。矢孤介警惕地四处查看,发现原本昏暗的墙道上裂开了一道门。他连忙将手上的火把抛到洞开的门前,身体迅速紧挨到背后的墙上。他屏住呼吸,缓和急速的心跳,等了好一会,也没有一点动静,暗道里静悄悄的,矢孤介缓步靠近,捡起地上的火把,门口也是一条漆黑的密道,不知通向何方。 矢孤介警惕地跨过裂门,正要仔细研究新密道,脚下忽然踢到一物。他反应极快,手上一沉,火把靠近了地上的异物,不由得吓了一跳,他刚刚踢到的分明是一个趴在地上的人。矢孤介屏住呼吸,深怕闻到死人的腐臭,用火把的握手捅了捅地上躺着不动的人,伸手摸那人的颈脖。还有体温,那人身上还是软绵绵的。矢孤介连忙将人抱起,两步并作一步地送回去救治。 两日后,僧舍里。 耳畔传来金属轻敲碰撞之声,伴有绵长低沉诵音。躺在榻上的人张开沉重的眼皮环视周遭,这是何处? “娘子你总算醒了?”稚嫩的童音在旁响起,“先喝点面汤吧,你昏睡的这两天,我们一直给你灌米汤,小僧我都不知道为此换洗了多少张被褥,求求你起来喝几口面汤吧。” 女子勉强撑起身子靠躺榻上,一勺温热的面汤送到她嘴边。勉强喝了大半碗面汤,困意又袭来,朦朦胧胧间,女子感到有人在替她把脉。她张开困倦的双眼,一张俊美的脸容映入眼中。她心头一颤,嘴哆嗦道:“你......你是矢孤介上师?“ 矢孤介轻轻点头,脸上荡起阳光般的和暖,这交河城中无人不识他这个大名鼎鼎的沙门僧主。
女子收回视线低下头:“阿师,我一心追随佛陀护卫沙门,可为何佛要抛弃我?” “娘子为何说佛陀抛弃你?”矢孤介低声抚慰,“是因为你受到迫害,有人要夺你性命的缘故吗?” 女子微微一颤,不作声。 “可娘子还是活下来没有死去,何来佛陀抛弃一说?” 女子张着迷茫的双眼,喃喃问道:“佛陀没有抛弃我,还能让我活下去吗?” “虽然不知何人伤害娘子,但竟然佛陀让我救下你,你便能活下去。只是还请娘子相告,你是何人?如何进去的密道?” 女子合上眼,眼角滑下晶莹的泪花:“我是沙门的奴仆,因为遭到周人的追捕而躲进地下密道。” “你是僧祇户?”矢孤介有些吃惊,“你知道地下密道?” 女子脸色犹豫:“阿师不要再问,我不能再说了。阿师要是不肯再收留我,可以把我交给周人。” 矢孤介看着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再追问。数日前,安西都护府出动府军全城搜查,听说有两名府吏与一名女妓在交河城里突然失踪,谣言声顿时四起,有人说是给恶鬼吃了,有人说这失踪的人其实是妖怪,一时间弄得城里人心惶惶。矢孤介对此浑不在意,一个人要是在交河城里突然消失,十有八九是借着地下密道逃了出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名女子竟然是沙门的僧祇户,不知为何,矢孤介觉得此事很有可能与不示容有关,那人总是神出鬼没,常常在交河城中来去自如,似乎很熟悉城里的地下暗道与密室...... 矢孤介决定重新下到地下暗道里查看,其实那道裂门有细小的合逢,只是地道里太过于幽暗很少让人发现。矢孤介沿着裂门内外与四周仔细地研究,终于发现墙根有一个可疑的凸起小石子,只要转动石子,石门会重新合上或者再次裂开。有了这个发现,矢孤介继续往密道深处探究。他没有将地下密道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因而每回总是独自一人下去探查。 那名女子在僧舍里修养,每日醒来总是消沉不语,两眼随意落在一处,一看便是半日的光景。小沙门给她送药送饭,她一句也不问便把端来之物吃光喝净。她虽然活过来了,却仿佛只剩下一副听人摆布的躯壳。 这日早课结束后,矢孤介过来替她把脉。女子依然一言不发,还撇过头不看矢孤介,可脉象明显跃动不稳,看来这女子只是表面上故作平静。 矢孤介不动声色地说:“娘子可认识一个蒙着脸容的男子?” “我......我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