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伊逻卢城
“王上,车里狭小空间有限,还是让侄儿替你驭马驾车吧。”也好方面脱身,那利心里道。 诃黎布失毕点头答应,只要人在他眼皮底下就翻不出幺蛾子,还是争取时间尽早撤出才是紧要。随行的护卫也分散在四处乔装作逃难的平民远远地簇拥着马车轱辘地前行,但就在此时,身后的城门下却忽然生起了sao动,皆因城里的士卒在驱赶民众,龟兹的大军要出动了。 周军诸将士看见这一幕,不由纷纷大笑,不怕你不出动,就是怕你躲在城里不动,虽然看来还是要耗些时日才能攻下城池,但这些龟兹士兵是纸糊的老虎,可经不起周人的刀箭。 出城的龟兹将士乱糟糟,像是炸开了一般忽然分作东南西北各几个股人马分别向四方散去,城外逃到一半的民众被后面追赶而来的兵马吓了一跳,大家一慌全都乱了套地四处奔跑。 阿史那社尔远远看到此情景,心中升起了疑虑,当即下令左右前军缩阵截杀四方逃窜的龟兹士卒。身在右后军的李涵也皱起了眉头,龟兹人要逃,那个素未谋面的那利说的献城难道是指献出空城?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马车上的那利只等着生乱这一刻,他用手上的缰绳狠狠摔打马身,拉车的马吃疼发狂奔跑,马车一下子疾出驰行,将车上的所有人狠狠往后一摔,向来很少驾驭马车的那利没有此防备,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车板上,原想借机遁逃回城的他当即昏倒在车上不省人事。 伊逻卢城的龟兹守军自收到了分散出城逃串的军令,原本低落的士气更是散得一丝不剩,又听说王上也逃了,原本从外地征集而来的士卒也纷纷借机逃走。周军没有等来说好的献城投降,倒也没有耗费多少军力便得了龟兹国都伊逻卢城。 诃黎布失毕出逃,龟兹王子不知所踪,阿史那社尔匆忙召见李涵,让他留守伊逻卢城。李涵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所引荐的阿耆尼王女替龟兹人传话投诚,却没有见着一分诚意,在大总管跟前脸面尽失。阿史那社尔让他留守夺下的伊逻卢城,等同于剥去他大败龟兹王的机会。李涵咬了咬牙,不得不接受留守的军令。 阿史那社尔领着大军连夜追击逃串的龟兹王,但狡诈的龟兹人分作数队人马分别向不同方向奔逃,周国联军不得不分兵追击。抓到的好些龟兹将士也不晓得他们的龟兹王身在何方将往何处,派出的各大斥候连日搜寻,均没有一丝半点的消息,阿史那社尔站立在巨大的西域舆图前研究了半天,眉头紧皱。 周国的联军打东方而来,诃黎布失毕不可能退往东方,南方是图伦碛,人马要是进入碛海那是有去无回,诃黎布失毕只可能往北或往西逃,北地虽有他的姻亲突厥乙毗可汗,但有天山连绵山脉不易跨越,所以诃黎布失毕极有可能逃往西境。阿史那社尔对比舆图上的各处地貌与城池,目光落在了龟兹地最西的城池——拨换城。 那利醒来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坠满了繁星的夜空让他有一时的失神,不过他很快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后脑勺还有些疼,身上也有多处伤口,但他还能活动自如,只是又饿又渴,想来他被摔晕后不是掉下马车便是让人给抛下了马车,且极有可能是诃黎布失毕只顾着奔逃便索性丢下他不管了。 哼,诃黎布失毕大概是想扔他在乱军中自生自灭吧。呵,他终于可以摆脱诃黎布失毕的控制了。那利想,此刻周人应该已经取得伊逻卢城了吧,虽然他少了博取周人信任的先机,可也不能就此放过眼前的机会。 另一厢,留守伊逻卢城的李涵并没有入城,而是随着部下驻守在城外的军营。伊逻卢城里没有了龟兹王与朝臣,士兵百姓能逃得都逃了,留在城里的人都躲在屋里锁门闭户,整个城池在月光的照耀下透着一股诡异的宁静。 夏末的夜风带着些许冷意,李涵与许彦围着营帐前的篝火,一壁吃rou一壁闲聊。 “过几日等城里都安顿下来,可要劳烦使君替我掌掌眼挑一块好玉。”许彦巴巴地看着李涵。 李涵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寻玉来作何物?” “给我家阿若作玉佩。”许彦一说起他的小妾,满脸的欢喜得意。 李涵撇了撇嘴,他一屋子的侍妾美姬,真不明白这人就一个小妾得瑟个甚。 “美玉......”李涵正要彰显他对玉石的多年心得研究,却被上来奏事的传信亲卫给打断了。 “使君,崔侍郎到了。” 两人早已知晓崔侍郎受天子命前来协助打理龟兹的民户籍政务,让他们高兴的是随着崔侍郎一起前来西域的老熟人实心的出现。他二人本与崔侍郎不相熟,却因为实心的缘故,两方见面倒是十分的亲厚融洽。 “既已夺城,李使君为何不进驻城里?”崔侍郎不明所以,便趁机发问。 “城里狭小,部下的士卒若要全书进入城里,恐怕扰民。”李涵虽然如此解释,实则是因为上有行军大总管,下有多国联军的人马,要是他和部下进城里取拿了龟兹王宫里的珍宝,怕会引起一番风波。为免不必要的麻烦,索性留守城外与财宝保持距离。 崔侍郎拱手:“李使君果然是随天子征战过的战将,刚正不阿军纪严明,崔某敬佩。” 生受了别人一番敬仰的李涵脸不红耳不赤地道:“崔侍郎还是进城里吧,我守在此便可。” 崔侍郎也不客气,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路,正要入城寻一处好地方歇下好泡一身热水澡,又与李涵许彦二人寒暄了几句,便领着自己的兵马进入伊逻卢城。
现在的实心是崔侍郎的部下与女婿不便多留,只得向李涵与许彦俯身告辞:“过几日待城里的事情安置好,实心再来拜见二位。” 许彦看了看远去的实心,又看了看营帐里的女子身影,很是识趣地向李涵告辞回去歇息。李涵回到自己的帐中,思绪还停留在追拿龟兹王的纷乱里,赫然发现榻上坐着的莫言花不禁愣了愣,道:“王女今日过得如何?” “今日破了伊逻卢城,我心甚慰。”莫言花看向李涵的神色带着丝嗔怪,“我们何时入城?” “朝廷的文官已经进城,我们便在此驻扎不进去了。”李涵的视线在莫言花的身上略过,渐渐透出些冷意,“我们并没有那利王子的消息,他可能随龟兹王一起离开了伊逻卢城。” “他一定会回来的,他恨诃黎布失毕。” “他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看到莫言花的脸色一变,李涵继续说:“倒是王女有何打算?” 莫言花走到李涵跟前,两眼带勾,嘴角弯弯:“使君要如何待我?” 李涵的定力十足:“那要看王女如何想,如何做。” “我嘛,现在,只想知道使君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丰盈的玉手轻轻落在李涵的胸膛,指尖挑逗地画着圈圈。燥热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四周,接着,灯火被熄灭,帐内一片漆黑,却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与断断续续地喘息声...... 周军营外二十多里的山坳里,一个人影在漆黑的沙石荒地上蹒跚前行。人影偶尔抬头辨识夜空星星的方位,直到远远瞧见如蚊虫般细小的点点火光,才终于缓了一口气。那点点火光之处便是伊逻卢城了,又饿又累的那利咬了咬牙,继续前行。幸而那利是极熟悉伊逻卢城附近一带,他找到了水源解决了口渴,却始终找不到一点食物。这一路上虽然不断地发现龟兹人的尸体倒卧地上,可死者生前所携带的食物与财物早已不翼而飞。 那利在心里不时地安慰自个,离城不远了,只要进了城借着周人的东风,他便有与诃黎布失毕对峙的本钱,这些年的隐忍便都没有白费。突然,他的脚步顿住,山坳里传来了沙沙的响声,那利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鸡皮疙瘩。饶是他的反应再迅速,依然被黑夜中一个接一个窜动出来的人影所靠近包围。那利的心蹦到了嗓子眼,他摸向了腰间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