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竹子无心
剑风呼啸，剑意凛然。 竹林中的院子里，秋飞夜舞动桃木剑，向一棵数丈高的松树，发动凌厉的攻击。招式熟记于心，动作飘洒自然。这是他的基础剑术，修炼至今已有十六年，不管是顺招、逆招，还是任意换招，他都能流畅无阻地使出。 碗口粗的树干上，松树皮被他一点一点挑飞削走，待到最后一式时，木剑脱手而出，飞刺到树干上。 秋风吹拂，竹叶纷飞。秋飞夜挥动剑指，来回点在空中竹叶上，本想将其引动攻击松树，却是各自随风飘落，不遂人愿。 无奈之余，他剑指压向木剑，使其又入木几分。剑指散化为掌，他用力拔出木剑，脚下轻点地面几步，来到石桌旁边，再次耍出熟练的剑术，剑尖一直指向桌上的竹叶。他想引动桌上的那一排竹叶。 一番连贯剑招使出，竹叶仍然不为所动。 “竹子无心，叶子无情！十多年了，我真的就无法成功吗？你就不能飘一飘，哪怕动一动也行啊……” 秋飞夜收剑而立，叹息自惭。在武者眼中，他的剑术已是高超不凡。可他却难言开心，因为他追求的剑术并非武道，而是御道。 所谓御道，即御物之道。天地之间，有一种奇异能量，被称为识力，能掌控世间万物。识力修炼者，便是将天地间的原初识力，修炼转化为自身识力，从而能够御物而为。这些修炼者被称为御修。 秋飞夜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御修，受到世人敬仰！然而，想成为御修，不是一件容易事，而是需要特殊的体质、过人的天赋及毅力。当然，也少不了修炼识力的御功心法。 秋飞夜身怀御功，修炼十六载，却没能修炼出识力，若要说缺少什么，那一定是体质不够特殊。其实，大部分人不能修炼，也是因为体质过于平凡。他生活的月灵村，有数百户人家，御修人数却不超过一只手的指头，可谓是寥寥无几！ 他能清楚地感应到，眉心深处有一个白色光球，随着心法运转而颤动。它在拼命挣扎着，欲突破那坚硬的外壳，但始终无法冲破。那光球便是识力，能控制万物的神奇力量。 “阿夜，歇歇吧！最近这段时间，你修炼比以前更加沉迷，甚至是废寝忘食，到底是为何？” 简陋的竹屋里，走出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斑白的头发和胡渣，长得比他的年龄还着急，身形无力却双目藏光。 秋飞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神情疲惫地看向来人，“师父，我不想落后于人！陈劫他马上要成功了……”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低到师父没能听出。 秋无生轻轻挥手，桌上十二片竹叶便依次浮起，受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飞落到他右手掌上，随后向空中一扔，又整齐有序地飞回石桌。这一连串得心应手的动作，看得秋飞夜两眼放光，热血沸腾。 “这就是识力的力量吗？”秋飞夜暗下誓言，此生定要修炼出识力，掌御万物！ 秋无生道：“修炼一途，循序而为，不可冒进。我传你的御功，见心妙法，源于剑道，你若能从基础剑术中悟出用剑之道，就能修炼出识力了。” “剑术万千，核心在于劈、刺、截、削、撩等众多攻防方式。师父所用的竹叶，能取其中的削、刺、截之道，算是化用剑的主要攻击方式。我若能悟出这三种道法，也能炼出识力御使竹叶了。”秋飞夜感悟颇多，早已把师父的教导铭记于心。 秋无生很是欣慰，微笑道：“见心则生识！能感悟到这个程度，离剑之道只有一步之遥，不用多久，你必能修炼出识力。” 得到师父的安慰，秋飞夜心里平静一些，但也得尽早想办法解决。 “我有事要外出月余，这期间，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执着，心境放松一些，或许更容易突破桎梏！” 师父没说明是什么事，秋飞夜也没有追问。事实上，师父每年的这段时间都会外出，而且一去就是一个月左右。这种情况，在秋飞夜的记忆里，从他十岁时就开始了。他曾经问过多次，但师父只字不提。这是师父的秘密。 午饭过后，师父简单嘱咐些话，便带着包袱离开了。秋飞夜继续训练基础剑术。 “整整十年了，这棵松树从一棵小苗，转眼就长这么高，我却还是原地不动，没能修炼出一丝识力！” 石桌上摆着十二枚竹叶，形状大小相当，排得整整齐齐。他不屈不挠地使剑冲击竹叶，累了疲了，则又以松树为靶训练攻击力。 元境修炼元识力，分为一至九阶，各阶之间最显著的差异，是控制距离的不同，换种说法就是识力域的不同。一般来说，元境一阶的识力域一丈左右，每升一阶识力域扩展丈余。受御功和体质等多种因素影响，同阶御修的识力域有所差别。秋飞夜虽然修炼十几年，但至今未能晋入一阶，方寸之内的物体都无法控制。 看着竹叶没有动静，以为是剑尖离远了不起效，他便不断拉近距离。 “还是没反应……”秋飞夜尝试了许久，桃木剑都触到叶子上了，依然不见效果。气急之下，他一剑划飞竹叶，坐到石墩上歇息。 “唉，练不出来就别练了！” 蓦地传来一道嘲笑声，秋飞夜看了看寂静的四周，没见到什么人影，只当是幻觉。 “就你这样练，别说是前面十六年，就算再来十六年，你也练不成！一个小小的元境，也成了你不可跨越的鸿沟！” 话音清楚响亮，可知离得不远，应该在竹屋周边。秋飞夜觉得是盗贼，警惕地挪步到侧方木剑架子处，俯身拾起台阶下的石块，待那人一现身便出手！ “你怕是个傻子！”暗处传来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似乎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秋飞夜里里外外扫视数遍，没发现任何人迹踪影，只有那檐下飞梁上，站着一只黑幽幽的乌鸦，头上有个金色小圆点。 “别看了，就是我，乌神！”乌鸦嘴巴滑稽地开合着，发出青年男子的声音。 “是你！”秋飞夜诧异地看着乌鸦，“我好像听谁说过乌鸦会说人话。” 乌鸦暗骂秋飞夜乡巴佬见识短浅，伸开翅膀滑落到石桌上，抬头挺胸收翅而立，并不惧怕他手中的石头。 “我能让你修炼成功，你想不想试？” “你有什么方法？”秋飞夜激动地坐到石桌前，顿时放下了防备。一只乌鸦而已，做不了什么坏事。 “很简单，吃人血。” “吃人血！”秋飞夜一听便愣神，这是他闻所未闻的说法，也触及了他的底线，不得为恶害人！这是师父的教诲，他也遵守了十几年，不敢有一丝违背。 乌鸦见他胆怯害怕，便解释道：“我不是让你去伤人取血，更不是要你去杀人，你只要让他们放一点血就行。” “不行，我不能吃人血！”一想到喝下一碗猩红人血的画面，他就恶心想吐。 秋飞夜怀疑乌鸦另有所图，“你为什么会帮我？是不是想骗我入魔道？”他曾听师父说过，世间有些魔修，以血为食，炼血害人，违逆天道。 乌鸦甩头辩解：“你想多了，我这么弱小，你随便就能拍死，怎么可能让人入魔，而且，我也不会做丧尽天良的坏事。我本是月灵山中的一道神灵，见你日日夜夜执着修炼，不屈不挠，深深感动，才想帮帮你。你师父不是常人，也是一个御修，而且修为不低。你真甘心一辈子做个凡人吗？” 秋飞夜大感惊讶，师父的修为是个秘密，他们师徒都没告诉过任何人，这只神秘的乌鸦竟然知道，可见它身份不凡。但，月灵山里的神灵？真的存在这种神圣吗？连无所不知的师父都没提过，他不得不怀疑乌鸦话语的真实性。不过，他没心思关注乌鸦是谁，只在乎自己能不能修炼。 秋飞夜自嘲一笑，“如果修炼出识力，就能成为御修，可以拜入茹山学院，或者其他修炼宗门，还可以加入朝廷御士大军，享尽荣华富贵，逍遥快活一生！可我……” “所以啊，你就稍稍换个路子，先入门再说。” “吃人血绝不可行，其他方法尚可试试。”秋飞夜斩钉截铁地回应。 乌鸦原以为他极度渴望修炼，会很容易就同意这方法，然后就中了自己圈套，万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固执，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一人一鸦谈话间，竹林小道走来一个青年，身形瘦弱，步履漂浮。 “陈劫，你怎么来了？”秋飞夜一眼认出那人。 陈劫笑了笑道：“秋叔叔有事外出，我想着你一个人孤单，就来陪你玩啦！”他看到石桌上有只乌鸦，便好奇心满满地靠过去。 “你真厉害，养了只乌鸦做宠物！” “你才是宠物！我乃月灵山的神灵，乌神。”乌鸦愤愤不平。 陈劫并未听进乌鸦的话，而是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哈哈，秋飞夜，你知道吗？我进入茹山书院了！” “你通过考验了？”秋飞夜不太相信看着对方眼睛。 “那是当然！” 见其满脸的不信与失落，陈劫内心十分痛快。他和秋飞夜自幼被认定有修炼潜力，能成为人人崇敬的御修，只是可惜，他们修炼十几年都没有激发出识力，眼看年龄越来越大，再不能修炼，以后就无法成为御修了。他们两人一直在暗暗较量，看谁先炼出识力，看谁先拜入宗门。如今，他体内识力有异动，被茹山书院看中，破格收为弟子，离修炼出识力也就不远了。 听完陈劫讲述他成功拜入茹山的惊险历程，秋飞夜沉默下来，心中五味杂陈，真要落后于人吗？ 他落寞地望向乌鸦，“吃人血确实不行，乌鸦大神，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想试试。” 乌鸦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佯装回忆过往的种种经历。陈劫欣喜过度，忘却了询问这一人一鸦。秋飞夜怕他见怪，主动说明了情况。 “能修炼出识力？乌鸦大神，你赶紧说说，是什么办法，我也想看看。”陈劫也是充满期待。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一个方法！”眼看吊起两个青年的胃口，乌鸦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默默执行计划的下一步，“月灵山中的野兽，凶猛异常，血气不弱于人，倒是不错的选择。那些畜生时常为祸人间，你们杀了它们，也算是为民除害，是天大的功德！” “用兽血修炼，这样最好！”二人拍手称赞。 秋飞夜给陈劫一柄锋利的铁剑，自己却用熟悉的桃木剑。陈劫问他缘由，秋飞夜笑道：“我剑术比你厉害！” 今天心情不错，陈劫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