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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严冬

    第三百八十九章严冬

    送走了小舅舅楚晔,谢珂恍惚一笑。

    她的心很疼,她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面,自己还能不能像这次那般装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便是齐律……谢珂也没有信心能瞒他一世。

    以前,楚晔给的东西,她拿的心安理得,说她矫情也好,不知深浅也好,她总感觉和小舅舅楚晔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说句会让父亲谢年生气的话。在谢珂心中,楚晔一直是那个比父亲还要亲的亲人。所以亲人给的东西,她自然心中感激,可从未想过收下后会心存愧疚,可如今……

    将东西还回去自然不可能。

    如果真的还回去,无疑是大力的打了小舅舅楚晔的脸。可是,谢珂想,自己真是个狠心的人。

    便是明知道小舅舅心中所想,可也只想粉饰太平。

    心中装着事,便是乔迁之喜,谢珂也只是脸上笑笑,望着那水榭……虽然眼下入了冬,池中无水,可真的是水榭。水榭建在池边,一边水上,一边岸边。齐律与谢珂并肩立在廊下,齐律颇有种指点江山的兴奋劲,一个劲的给谢珂指来指去。

    哪里种棵梅树,哪里种株牡丹。

    池中自然要种荷,至于在这邺城大风中能不能顺利生根发芽。那便不在齐二公子的考虑下了。

    反正谢珂喜欢,他就种。他齐律向来与任性这种词有缘,也便不在乎多被人数落几次……“……等到了明年仲夏,在水榭中支起张软榻来。带着水气的夏风一拂,再沏上壶香茗……那简直是神仙也似的日子。”齐二爷在那里美好的憧憬着。“等到了夏天,满池荷花开了……”一旁,谢珂轻声附和,许是觉得夫妻两个在一起畅想未来是件美事,也或许齐二爷说了半天,谢珂终于开口附和了,总之。齐二爷心情甚好。

    只是谢珂下一句话,直让齐二爷扼腕。扼腕自己怎么就娶了个这么‘实话实说’的女人。

    因为谢珂随后说……“满池荷开了,隔天起了风。这么一刮……”齐律的心被小风刮得凉凉的。

    那还有什么可憧憬的,就邺城这风沙。刮上一场,甭说满池的荷了,便是满院的花也都能一夜凋零了,兴许还会被连根拔起。

    “宝姐儿。”齐律一脸委屈,觉得自己满腔的热血被自家女人一席话。全浇凉了。

    谢珂不由得掩了袖子轻笑,知道自己不能打击太过,于是拍着齐律的手臂,一本正经的道。“你完全可以把院墙建的高些,让风吹不到。”说完,转身去找女儿了。独留齐律在廊下,想着谢珂的话。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他又被小丫头嫌弃了……当他不知道什么是风沙呢。外墙建的再高有什么用,风沙照样毫不留情。邺城城门够高了吧,邺城依旧隔三差五的大风过境,风沙漫天。这时候齐律不由得气馁,想着皇帝真是他亲爹吗?

    当年怎么狠心把这里给他。

    黄沙满天,穷山恶水的,便是他有异心,面对着满城嗷嗷待哺的百姓,也只能敛了野心,一心为百姓谋个出路。

    谋反?争位?

    那离他真是天高皇帝远……

    邺城的齐府修的十分大气,门前一对人高的石狮子,端的是张牙舞爪,锐身难挡。朱红色的大门。上书‘齐府’二字。

    门前青石铺成的路,宽逾五丈,能让三五辆马车并肩而行。

    至于内里……

    邺城百姓们便无福得见了。不过这不妨碍百姓们的幻想……齐府匾额挂上的翌日,百姓们已经私下里称这里为新城主府了。

    齐府占地颇广。实是邺城地广人稀,地皮实在不值几个银子,齐律索性便多圈了些。

    便依着京城的齐府样式修建,前院,后宅,还有个占地颇在的后园。水榭便建在后园居中位置。

    书房和花厅设在前院。后院有谢珂夫妻的主院和客院,还在主院旁建了个暖阁。

    从京城带来的护卫被打乱,与新招募的护卫编队,负责齐府防御。

    初搬入新宅虽然有些混乱,不过三日后,整个齐府俨然已经规矩森严,门边有护卫执枪,左右执守。门内有门子专门负责通抱,垂花门有专门的婆子职守……雨卉又亲自选了十几个穷苦姑娘招进府中,由她亲自训导。一切看起来都步入了正轨。

    便在这时。

    皇帝的旨意来了……竟是夸奖齐律治理邺城有功。虽然词藻空洞了些,可是这旨意现在看来,倒真的挺让齐律开怀。

    他想,皇帝必定是怒极,想着是派人来擒他们夫妻,还是粉饰太平。想必这时候,太子和湘王一定让皇帝焦头烂额,于是最终,皇帝暂时罢手。

    若问皇帝知不知道谢珂尚在人世,这个答应其实不难猜。皇帝毕竟耳目遍天下,齐律便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于是皇帝大怒……可是当初谢珂‘死’的容易,又因爱惜自己仁君的名声,皇帝并没有声张,自然而然的,所谓谢珂是谋逆重犯的同谋一事,也没几个知道的。

    所谓死无对证,皇帝想快些将此事揭过。

    毕竟在皇帝看来,谢珂除非生了三头六臂,否则是必死无疑的。

    京畿卫出手,向来狠毒,谢珂一个妇道人家,被京畿卫围剿,焉能留得命在,何况当时京畿卫已经确认过那些尸首,确有一个手上戴着金镯子,身穿绫罗的妇人死于烈火焚身,虽被烧的面目全非,但却有块巴掌大的衣料在火中幸存下来。林公公也是因为断定此人便是谢珂的。

    得到确切的消息,皇帝满意了。

    事后齐律一幅并不相信,甚至不打算出殡的架式,更是让皇帝放心下来。最终将‘谢珂’草草安葬。

    那时皇帝以为他伤心过度,现在看来,不过是齐律的顺水推舟,至于为何?这不眼睁睁看着那么,他竟然带了谢珂母女一口气便跑到了邺城封地,而且竟然连被皇帝派到身边的权笙都和齐律穿同条裤子了。那折子里话里话外简直把齐律夸成了一朵花。

    如果有未卜先知这回事,皇帝一定会亲自随了京畿卫一同前往邺城。然后亲眼看到谢珂身死。而不是一且尸身,几件首饰,一块巴掌大的衣料。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如何?

    难道出尔反尔。说谢珂是乱臣贼子?一句楚晔谋反的话,皇帝都不敢公示天下,实是楚晔在北境的地位超然,而且北境势力盘根错节的,一个弄不好。于大魏来说,便是一场灭顶之灾,皇帝宁愿看着儿子为储君之位争个头破血流,也不愿大魏亡于外敌之手。

    那时候京畿卫强行闯进齐府,不过是借题发挥,眼下,连可借的题目都没有。

    皇帝一时间倒真的左右为难起来。

    难道真的派人远赴邺城,可是齐律这连番动作,也让皇帝看明白了,齐律不是个省油的灯。或者说那少年压根便是个不好惹的。只是在京城时,他的爪子缩着,在他面前,则总是示弱,让他以为那少年终究不成气候。

    可事到如今,皇帝唯有惋惜,悔恨。惋惜的自然是自己识人有误,若是一早知道齐律这般本事,他便不会对谢珂出手了,也许在最初之时。会真心接纳谢珂,也许那样,齐律也便不会和他这般离心。

    至于悔恨。

    他想,自己当初的安排终究错了。

    他该将齐律安排在皇宫降生。他的生母该是个宫妃。那样的话,只要他的身世不暴露,也许,他真的能对他委以重任。而不是现在这样,他和齐律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可那些过往仿佛一道天堑。横在他们父子之间。

    越不过,填不平,便这么一生一世的阻隔着他们。

    许是积劳成疾,皇帝的病情越发的重了,入冬后,真的缠绵病榻。

    闻他病重的消息,自然而然的几个儿子都急急归京……

    一场腥风血雨在皇帝不甘的神情中,拉开了序幕。

    于京城来说,今年实是个多事之秋。粮荒过后,好日子还没到一年,又突然闹起了涨价风波,说起来今年米生了一文,菜涨了一文,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若是三五日间,米面的价钱便翻了一翻,再三五日,又翻了一翻,这便是场弥天大灾了。朝廷介入,可于事无补。因为亏空实在太大,便是朝廷想动用己力维持物价平稳,都有心无力。因为几乎整个京城,便没有不上涨的东西。

    若是朝廷明令不能抬价,那不管什么铺子,索性便关门大吉。因为多卖一份,便多亏一份,商家表示实在是撑不住。

    这时候太子出面,要寻幕后主事之人,在太子看来,万事皆有因果,东西不会无缘无故的涨价,自然更不会同一时间同时无缘无故的涨价,可是无果。

    因为查来查去,实在查不到源头,反而把整个京城搅得昏天黑地,白日里街上竟然都见不到几个人了。这可是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这般长此以往,大魏亡矣。于是皇帝痛斥太子,最终将此事交由湘王查办。

    湘王自然不会走太子的老路。

    既然查不出,湘王便不查,只********想着如何安抚百姓,稳定物价。

    只是难,太难,便是湘王自认是个富贵的,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而且关键是,这银子有出无进。自己便是填个倾家荡产,如果灾情平复尚好,也算是落个贤名,好歹在京城能涨一涨人气,可若是没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明显赔本赚吆喝的事,湘王才不会做。

    于是湘王只草草出了些银子,让暗地里属于他的铺子开张营业,东西价钱不变。只是十数天的功夫,便让湘王赔的伤心伤肺,再不敢硬撑,只得关门了事。

    闻到太子和湘王均失利。

    皇帝又急又怒之下吐了血。御医馆一通鸡飞狗跳后,圣旨下来了。

    着宁王和豫王出面查明真相,还京城一个朗朗晴空。

    ***

    京城一片动荡之时,而做为始作俑者的谢珂,则正舒服的坐在暖阁中,望着窗边昏暗的天际发怔。

    起风了,这场风足足刮了四五日。

    便在是屋中,也能听到窗外狂风呼啸,一片鬼哭狼嚎之音。齐律随周子秋出府了。大风侵袭,年老失修的邺城城墙突然崩塌了一片。这让齐律黑了脸,觉得自己真是出师不利。便是天气再恶劣,也只能绷着俊脸随周子秋出了府。

    今天雨卉轮职,她在一旁矮榻上哄着明月。见小丫头玩着一团丝线,这才抬头望向谢珂,随后同谢珂一同望向窗外。“这鬼天气,真是要人命啊。”雨卉恨恨的道。

    不管是建安,望川,还是京城,都是四季分明,缺风少雨的地界。便是有风,也不过是阳春三月刮几场不痛不痒的春色,何曾见过如此这般,简直像是……像是整个天地,下一刻都要被卷走般。

    随着大风而来的,便是温度突降。

    前几日还能穿夹袄的,可是突然间,便是棉衣加身,被风一吹,也能瞬间弄人透心凉。

    “是啊,真是要人命。”谢珂淡淡的道。初到邺城,根基未稳,本来邺城的冬日便难熬。听说很多百姓家入冬后,便整日稀饭度日,凄惨的,还会因断粮送了小命。

    齐律初到,本该一番欣欣向荣景象,谢珂也有能力,有信心让今年邺城再不会因饥饿而死一个百姓。

    只是……城墙竟然塌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控制不住的流言。

    什么厄运降临,灾星降世。便连齐律出生时的天有异象,也被翻了出来大作文章。

    一时间,整个邺城风声鹤唳起来。前些时候夫妻二人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百姓们最终宁愿饿肚子,也不愿跨进善堂一步。学堂里的孩子更是走的七七八八。医馆中,便是林长源亲自坐镇,也再不见以往车水马龙的景象。

    前几日还一派热闹的齐府大门外,再不见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整个齐府,仿佛一下子被‘遗弃’了,让人颇有种一时天上一时地狱的凄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