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生而平等
盛天走进后厨时，隐约感觉那里的氛围有些不对，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迎接他的还是那个专门负责烧柴的厨役，只是他身旁那个含笑低眉的小丫头不见了，而这便让盛天觉得有些不适应。 同时聪慧的他，立刻也猜到了众人用这种异样眼神看他的原因了，想必与昨天的事有关。 厨役的神色一如往常地阴沉，但今天更多了几分严厉。 他极为粗暴地从盛天手中夺过了木柴，随意地重重摔到炉灶那边，这才用阴冷的目光看了盛天一眼，将一把铜钱重重摔在地上。“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同时也伴随着几声此起彼伏的轻笑，以及吐唾沫声。 盛天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蹲下，徒手捡起那一个又一个的铜板，并在心里默默数着，以转移注意力。 这完全可以说是自找的，正所谓“因果报应”，平常自己冷眼看他们，所以，今天他们自然也会反过来冷眼看自己。 但盛天从不后悔之前那么做。 耳畔那名厨役的声音忽然冰冷地响起，带着几分嘲笑与讥讽：“不过是一个砍柴的樵夫而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还敢打我们无上尊贵的小姐的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共五十二个铜板，咦，今天怎多了这么多铜板？”盛天充耳不闻，只顾看着地上的铜板数着。 就在盛天疑惑时，一只大脚忽然重重踩在他捡铜板的手上，耳边同时响起了解释：“虽然我们掌柜的说了，劝你今后离我们小姐远点，工钱他加倍给，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掌柜的是个好人但我不是，要是以后再被我撞见你勾搭我们小姐，那时休怪我刘三翻脸不认人！你这无耻卑贱之徒！” 盛天好似没听到张三的这番话，尤其是最后那个极富侮辱意味的称呼，强忍着疼痛，自那只肮脏的巨脚下一点点抽出了手，然后捧着手里的铜钱，强睁着眼，装出一副心满意足地样子，连连向那刘三道谢。 然而，说完这些后，那位忠仆刘三却再也不睬他了，而是恨恨朝着盛天身旁的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天听到此刻自己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低吼：“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这世上存在着所谓的门当户对？为什么她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而自己却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砍柴樵夫？为什么他和她在一起，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 这个世道似乎就是这样的，但他所读的那些书告诉他，人生而平等！ 这一瞬，盛天忽然想通了一些事，面上再不见了丝毫自卑的神色。 他将铜板仔细地塞进随身携带的包袱里，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开了后厨。 随后，盛天徐徐朝着万方楼的顶楼走去，沿途异样的目光都被他淡然忽视。 这世上没有谁是卑贱的，真正卑贱的是一个人自己瞧不起自己！ 到了顶楼，连敲了好几次门，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柳天师显然不在。 盛天只得无奈下楼，不料无巧不巧地迎面正好遇上了楚月。 楚月不知怎地，今天面容看起来格外得憔悴，眼角眉梢还有些通红，显然刚哭过不久。究竟是因为什么，盛天心里比谁都清楚，却只能黯然叹了口气。 他何尝对眼前这小姑娘没有一丝的好感，但怪只怪他们之间身世相差太大。他固然能不看轻自己，但却无法保证世俗的眼光不会，他不能害了她。 所以，也许那位刘三的话说得对，离她远点，这样对他对她都好。 想到这里，盛天假装没看到楚月，就要径自下楼，谁知楚月却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笑吟吟地喊住了他。 尽管她竭尽全力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可眉宇间细微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的忧愁。 盛天见躲不过，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楚月抢先了一步：“我有东西正要送给盛天哥哥呢，你随我来，哦不，还是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吧。” 楚月忽然的改口，让她感觉对盛天有些抱歉，见盛天脸上并没丝毫怪罪她的意思，这才轻轻呼了口气，然后匆匆忙跑进屋子去。 盛天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楚月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眼黑暗某处远远跟着的那两道身影，已然明白了一切，嘴角无奈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若是自己有幸能够成为一名辟邪师，大慎国地位最尊崇的辟邪师，或许他所面对的一切将会变得截然不同吧，许多人将不会再用看一条狗的目光不屑地注视着他。 也是从此时此刻起，盛天忽然极度渴望自己能够通过大选，能够顺利加入辟邪宗，哪怕只能成为辟邪宗一名普通的弟子，他也同样心满意足。至少这样的话，在那些富商高官眼里，在他们那些狗仗人势的家奴们眼里，自己不再是蝼蚁一样的存在，至少有和那道倩影平等站一起的资格！ 细碎而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盛天的思绪，他闭了眼也知道是那道倩影回来了。 然而之后，楚月再也没说一句话，而是将一包东西匆匆塞入他怀里，随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难道是告别的礼物，她最后的馈赠？ 盛天的心猛地就是一阵抽搐，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忽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整个人好像缺失了一大块。 她的音容、她的笑貌、她的单纯与善良、她暗中的帮助与使坏、这些年远远偷看着他陪伴着他的那道俏丽身影…… 这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此刻忽然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网得他喘不过气来。 盛天忽然伸出了手，想竭力抓住那道即将流逝向回忆彼岸的背影，却被现实的无情巨浪轰击得距离那道身影越来越远...... 有些东西，只有当你觉得快要彻底失去它的时候，才会重新正视并珍惜它。 盛天早已习惯了楚月的陪伴，以为自己对她仅仅只是兄妹之情，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霍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清纯、善良少女的感情，不知何时起，早已超越了这个界限。 他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到的家，也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打开的那个包裹，更不知自己是怎么取出里面那张被精心折叠起的纸并恍恍惚惚打开的。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看到了那似曾相识的三个字—— “导引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