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均观
正午时分,江宁城外。 “大哥,我瞧这姑娘穿着定是大户人家的。”一个穿着粗布衣手持砍柴刀的中年男人将一个女子背过来。 “这是什么?”另一个也穿着粗布衣身旁放着一狼牙棒,他从那姑娘腰间抽出一个青绿色腰牌,随后大喜,“老二,今日不错这可是江南门独孤行九的孙女独孤雁。” “那我们不就发达了?”匪徒老二搓了搓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就凭你们?”忽然不远处一棵树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阁下何人,为何如此畏畏缩缩?”匪徒举起狼牙棒警惕地望着前方。 “嗖!”一枚飞镖不知从何处袭来,匪徒老二捂着眼睛倒下来不停的打滚,喊叫声响彻森林。 “老二!”另一个匪徒见状便只能先带人离开。 一身影翩然落在独孤雁身边,先是试探了她的鼻息有检查了脉象,随后将她背着身上往前走。 夜,废弃的院子。 “这是哪?”独孤雁中了匪徒的梦回香,整整四个时辰后才清醒,不远处的柴火堆边坐着一个青年,她的反应还有些迟钝。 “饿了吧。”青年手里拿着半只烤鸭,正熟练的撒着一个瓷瓶。 “你……”独孤雁缩在角落,随后检查了自己上下的衣服。 “独孤家一夜之间近乎灭门,独孤小姐不如先吃点东西再去追仇家。”青年转过身来昏暗的光线落在那张白净的脸上。 “你知道梅忖和梅淌的下落?”独孤雁说完后忽然感到有一丝不妥。 “先睡一觉。”青年话音刚落独孤雁便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随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倒头睡着了。 分楼。 应萱面前放着两个八宝匣,今日一早就在分楼库房内一处暗格中发现的。 “师父。”叶言之站在门外。 “进来吧。”应萱将八宝匣收起来随后去开门,她拉着叶言之坐下来,“怎么不高兴了?” “师父,你不是答应我去逛集市。”叶言之一副赌气的样子。 “为师这几日定会腾出……”话音未落一隐卫走进院子,应萱让叶言之站在屏风后面。 “少主,这是洛阳来的密令。”隐卫将一个红色木盒递过去,上面用蜡封住。 “你先出去吧。” 隐卫离开后叶言之从屏风内出来:“师父还是不放心小屏?” “此人还有些用处,只不过若是让她知道你在这里怕是又要生什么心思了。”应萱轻笑了一声,“你呀你,做事还是得稳妥些,以后没事不要去招惹别,特别是像她一样满肚子心思的女子。” “徒儿知错了。”叶言之原本只是想替师父教训一下她,“她还不是借着师父你才当上了这分楼楼主?” “此事就交给你吧。”说话间应萱已经打开密令。按照隐楼的规矩每次密令都分为两份,眼前的第一份会标明目标的地点和代表任务价值的符号,而第二份需前往目标地点内隐楼接头处获取,里面包含目标的详细信息。 上面画着一朵血色梨花,后面还有“苏州”二字,一朵血色梨花代表一百两白银的暗杀任务,打探讯息则会使用墨绿荷叶图案表示,其他任务则使用翠竹图案,若是图案用金线勾勒则赏金便会为黄金。 “是暗杀任务。”叶言之接过密令,“三日内禹儿定会完成任务。” “等分楼事情安顿下来,为师也好带你在江南好好逛一逛。”应萱看到叶言之的表情有些失落,随后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了,为师今夜就陪你去外面走走。” “可是师父,你不是……”叶言之看着桌上放着的账册。 “等明日祝有来帮我看也不迟。”应萱起身,“再不快点集市可就打烊了。” “嗯。” 集市。 叶言之第一次和师父一同逛集市,往常都和几个师姐师兄去街上采买,但当时也是来去匆匆,难得可以毫无顾忌的东看看西看看。 “师父,这个蝴蝶发簪如何?”叶言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还不错。”应萱接过发簪,随后戴起来照了照面前的铜镜,暖色的光线下恍如一只白洁胜雪的蝴蝶落在她的头上。 “姑娘天生丽质,这发簪实在太适合你了。”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随后用手比了一个五,“这是本店最后一个蝴蝶发簪,只需五银。” “这也太……” 叶言之话没说完,应萱便很爽快的付完钱。 “师父,这最多值两银。”叶言之拉着应萱小声说。 “我觉得做工还不错。”应萱对着摊主笑了笑随后往前继续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路边的摊贩和店铺也都纷纷打烊了,叶言之拎着几个纸袋跟在应萱身后。 “累了?”应萱看着她额头已经出汗了,余光刚好看到一个面摊还开着,“去那坐坐吧。” “确实有些累了。”叶言之本想只是和师父逛逛看看,没想到这出门之后逛到哪就买到哪,掌心已经被细棉线勒出印子,一到位置上便迫不及待的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放了下来。 “来两碗汤面。”应萱将银子抛到摊主手里,“加一些料。” “好嘞。”摊主被手里沉甸甸的银子一砸脸上乐开了花。 “少主。”就在两人坐下不久后祝有也到了这。 “师叔也在。”叶言之让摊主又加了一碗。 “发生何事了?”应萱今日并未让祝有前来。 “属下追踪梅忖和梅淌时遇到了一个人。”祝有将一个腰牌拿出来。 “独孤雁?”叶言之认识这个牌子。 “人到哪了?”应萱问。 “已经送到别院。”祝有端起面条。 “好吃好喝的招待,等事了了我就去见她。” 第二日,正午。 应萱紧闭房门随后从箱子夹层内取出一张羊皮卷,那是一封一份十朵镶金翠竹图案的密令。前几日联系雇主已经取得两个八宝匣,今日按照约定要去临仙楼交货。 “少主,时间到了。”祝有已经到门外。 “出发吧。” 临仙楼有十五层,是城西南最繁忙的茶楼,雇主约定今日午时三刻在顶楼见面。 “在下莫微凉。”雇主穿着深色的袍子,所用的茶具皆是上品,隔着青色帘慢只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听声音约莫三十岁上下。 “直接先看货吧。”应萱示意祝有将东西递过去,随后一个侍卫接过两个宝匣走了进去。 “把事情托给隐楼办果然稳妥。”莫微凉用折扇推了推身边的托盘,侍卫将一半的酬劳端到应萱面前,“说来也巧,我已经打听到剩下四个中两个的位置,虽然消息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隐楼会派出信卫前去核实。”应萱回答。 “一个在苏州一宋姓布商手中,而另一个则在杭州梁家。”莫微凉咳嗽了两声,随后侍卫伸手请应萱与祝有离开。 “少主此人……”祝有还从未见过如此心高气傲的雇主,“八宝匣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此事已经不在我们所需要知道的范围了。”应萱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杭州梁家倒是还在,可属下从未听说过苏州有什么有名的宋姓布商。” “禹儿正好去苏州办点事,你稍后将情况告诉她。”应萱似乎想起什么,“对了,关于八宝匣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她。” “是。” 别院。 独孤雁准备离开时却发现房门被锁住,几番运功却毫无作用,等了一个时辰后屋外传来门锁落下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独孤雁想要往外跑却被祝有一把拽回来。 “在下,隐楼祝有。”祝有手里拎着食盒,“委屈独孤小姐了。” “你竟然是隐楼的人,咳咳。”独孤雁这才发现不是自己内力不足,“你对我做了什么?” “封xue针。”祝有拿出食盒里各式糕点,“独孤小姐不是想知道是谁灭了独孤家?” “你知道。”独孤雁内力全无无法取出体内的封xue针。 “暂时不知道。”祝有打开食盒第二层里面放着桂栏坊新出炉的烧鸭。 “废话。”独孤雁想要打翻桌子却只是轻微的晃了晃。 “独孤小姐只需在这安心待几日,自然有人帮你找到灭门的仇人。” 苏州城外。 叶言之骑了大半日快马到了城外一处破败的道观,昨夜她将密令泡在特质的液体内得到了接头的地方,正对应着地上摔破的牌匾“安均观”。院内杂草丛生,叶言之用剑劈开草丛往里走,道馆里的偏院基本已经全乎倒塌,眼前的主殿却还算完好。
“梨花。”一个柱子上刻着一朵梨花,叶言之抬头看去发现房梁上有新弄的痕迹,随后一跃而起拿到了放在上面的包裹。 里面只放了一把钥匙,叶言之仔细翻动了包裹钥匙的碎布再无其他线索,翻动钥匙,一面刻着元宝图案,另一面则刻着“元氏”,下一步需要前往元氏钱庄。 “有人吗?”就在叶言之准备离开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姐,我看这道观已经荒废很久了,里面又黑乎乎的怕不是有……”融情不敢再往里看。 “现在可是大白天哪里会有鬼。”苏薇径直走进来融情不得已只能跟在生后,脸色惨白。 “啊!”融情被眼前一道白影吓到。 “不过就是一只猫。”苏薇指了指墙角,一只白猫正准备翻出破败的院墙。 叶言之打开一点门缝,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准备从窗口离开。 “啊,里面有人!”融情又叫了起来。 此时日光刚好行屋顶的破洞照进来,叶言之的身影落在门上,隔着破败不堪的木门她一眼便认出了苏薇。 “鬼……”融晴两眼一闭倒了下去,躺在杂草丛中。 叶言之的表情有些尴尬,随后推门出来,咳嗽了两声:“在下只是顺道路过这里歇歇脚,未曾想吓倒了这位姑娘。” “少侠见笑了,融晴自小就胆小。”苏薇想要扶起她脸都涨红了。 “我来吧。”叶言之将融晴背起来,找了一处还算柔软的草垛上放平躺着。 天色渐晚融晴一直没醒苏薇便决定暂时在这过夜,潮湿阴冷的环境让她蜷缩在草席上,带来的披风抵不住寒意,睡着了片刻后忽然觉得有些热,睁开眼时却见那青年正在烤着什么。 “小姐……”融晴迷迷糊糊地闻到烤rou的味道,“我有点饿了……” “你这吃货。”苏薇正要说她几句忽然肚子咕咕的叫了几声,抬头尴尬地与叶言之对视。 “看天色应该已经宵禁了,姑娘你们可有去处?”叶言之将烤好的兔rou递过去。 “多谢。”苏薇分了一些给融晴,“原本是想在这休息一下就出发,没想到这胆子小的耽误了时间,现在也只能在这过夜了。” “这道观虽然破败,但好早也有过路的樵夫会在这休息,你们身下的草席,这柴火堆想必也是那些人留下的。”叶言之拿着一旁的鸿骨要往外走。 “少侠是要离开?”苏薇问。 “荒山野岭的,怎能留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独自面对。”叶言之推开门,“明日我送你们入城,你们放心休息吧。” “多谢,少侠……” 苏薇话还没说完门便关上了。 “小姐,这人不会有问题吧。”融晴吃的正香忽然想起了什么。 “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你昏迷的时候我就会被绑走了。”苏薇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缝隙只看到无限的黑夜,仿佛那人的身影已经被无尽的夜所吞没。 “哦,那也是。”融晴见苏薇还剩了些便问,“小姐,你还吃吗?” “你说你睡了那么久,现在倒是比我饿。”忽然一丝月色照进院子,屋檐下一道影子拉长落在门口的台阶上,苏薇顺着影子看到那人正抱着佩剑思索着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融晴眼睛直放光,吃完了后一脸满足,“小姐,你刚刚想和他说什么?” “你睡着的时候他便一直守在屋子外面,也不知道谢谢人家。”苏薇走回来躺下,“到现在连人家叫什么也没问。” 屋外。 道观处于两山相交的下坡,等月亮升起的时候院子里才得到一丝光线,叶言之望着手里的鸿骨想起师父临行前交代的话。 “禹儿。”应萱叫住准备离开的叶言之。 “师父,这是舍不得徒儿走。”叶言之将鸿骨背在身后。 应萱将一个三角形地平安符放到叶言之手心里,随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次师父便放心让你去了,记住没有我和祝有保护你,你要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