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决心
撵走江篱，顾贞贞继续头疼作坊欠下的外债。 之前跟债主们商议还钱的事儿，因为咚咚被绑架而搁置，然而这些债不能不还，不然今后不会有原料商给他们作坊提供原料了。 咚咚见她愁眉不展，趴在她膝上问：“娘，你怎么了？” “愁银子呐。”家里的事情顾贞贞自来不瞒着咚咚，这样的家境注定了无法为他营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与其让他无知无畏的长大，倒不如让他早早懂事。 这样对咚咚或许有些残忍，可是顾贞贞觉得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 咚咚眨眨眼，拿起桌上的银票，道：“娘，这不是银子么？” 纵然咚咚不识字，可是银票还是见过的。 顾贞贞这才想起把人给赶走了，银票却留下了，可是这个江篱她也不知道是谁啊，还钱都没地方还去。 “这是别人的钱，我们不能动。”顾贞贞肃容对咚咚道，不劳而获的观念要彻底给他掐灭在萌芽里。 咚咚不解的问：“难道不是我被绑架赔付的银子么？马车撞到老奶奶，也要赔银子看病的。” 咚咚的话让顾贞贞不知如何反驳，她看着咚咚，良久，叹口气，道：“罢了，先把银票收起来，作坊的事情再想法子吧。” 咚咚不解的看看娘亲再看看银票，懵懵懂懂的点点头，转身跑进房间。 顾贞贞把银票跟状纸都收起来，继而翻看账册，思索着如何应对，不一会儿见咚咚吃力地抱着他的玩具匣子进来，他的玩具虽多，然而并不重，这么吃力的抱着里面还放着什么？ 顾贞贞忙放下账册，上前接住匣子，触手一沉，她皱了眉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咚咚抹一把汗，贼兮兮的笑着就着顾贞贞的手把匣子打开，道：“娘，你把这些拿去卖了吧！” 顾贞贞看着匣子里为数不多的玩具，最压分量的是两块砚台与一小盒墨，这是今年咚咚生辰时白詹给他的生辰礼物，准备今天秋天送咚咚去私塾时用的。 两块砚台一块是歙砚，一块是澄泥砚，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与之相配的墨锭更是出自名家之手，这些当出去没一百两也值个百八十两。 顾贞贞鼻头酸涩难当，她将咚咚揽进怀里，仰头眨去眼底泪花，笑道：“我们咚咚长大了呢。” “娘，还有这些呢。”咚咚挣脱顾贞贞的手，解下腰间荷包，打开一抖。 散碎的银锞子哗啦啦落进匣子里，间或几颗金灿灿的金珠子滚过，煞是好看。 咚咚得意的笑道：“这是我存下的银子，娘您看，好多好多的吧？” 咚咚这几年得的压岁钱，出门见长辈得得见面礼等东西，顾贞贞都让他自己收着，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顾贞贞欣慰的拍拍他的头，盘旋在她脑海中许久的念头终于落地生根：“乖儿子，这些银子你收起来吧，娘亲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咚咚仰头看着顾贞贞。 顾贞贞拉着咚咚到一旁坐下，将银锞子一颗颗拣出来放回荷包里，待将银锞子都捡完了，她才缓缓合上匣子，抱起咚咚，看着他的眼睛道：“娘亲想去京城，你去吗？” 咚咚偏头想了想，道：“去京城是不是叔叔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顾贞贞正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咚咚这么小的孩子也想到了这一点。 三年前她正值本体难产之际穿越过来，那时白坤就在与她们母子作对，顾贞贞离开建宁的念头兴起过无数次，最终都因种种原因而作罢。 经过咚咚被绑架一事，顾贞贞是半点不敢在建宁呆下去了。远远离了这里，离开白家，离开白坤，才是上上之策，更何况她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离开公公白詹也是无话可说的吧。 顾贞贞想做就做，先变卖了造纸作坊，用卖掉作坊的钱还掉外债，然后去白家辞行。 李氏自是不肯让顾贞贞就此离开：“你是我白家儿媳妇！别想离开白家！” 顾贞贞看一眼李氏，不搭理她，转头定定看着白詹，道：“还请公公准许儿媳离开。” 作坊卖掉的事情白詹已然知晓，由此可见顾贞贞离开的决心，更何况咚咚遭绑架的事情，白坤虽然矢口否认，可是白詹岂能不明白里面的道道？ 手心手背都是rou，白詹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把唯一的小儿子扭送官府问罪，如今之际也只有顾贞贞离开，才能两厢安定。 思及此，白詹艰难的点头，道：“罢了，你去意已决，我强留无益，只是你要去哪儿可有打算？” “京城。”顾贞贞也不瞒着，京城是天子脚下，白坤今后就算是找到那里去，晾他也不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这么远……白詹不舍的看着咚咚，良久叹息，道：“此一去路途遥远，最近又不太平，听闻路上盗匪良多，你可有打算？” 顾贞贞对此倒是没想过，闻言沉吟一下，道：“儿媳可以雇镖局的人同往。” 李氏见留不下顾贞贞，看着咚咚念头一转，道：“你去可以！把咚咚给我留下！这可是我均儿留下唯一香火，万一路上有何闪失可怎么好？” 顾贞贞皱眉，咚咚可是本体拼了一条命生下的，她又养育数年，给白家留下？凭什么！ 顾贞贞眼底怒气聚集，眼看就要爆发，白詹见情形不对，忙呵斥李氏，道：“孩子还小，自然是跟着娘亲！留下来难道你带吗！” 李氏怎么会愿意带孩子？生长子的时候家里还算富裕，两个乳娘四五个丫鬟婆子伺候着，根本不用她cao半点儿心，长子启蒙的时候家里艰难，家中下人也遣散不少，白詹索性就把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幼子出生的时候是家里最为艰难的时刻，身边伺候的只有一个粗使婆子，李氏当时有事难产，因此幼子是她自己带的，是以李氏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幼子，甚为偏疼他，以至于后来家境好了，再有了丫鬟婆子，她仍是亲自照料，以至于养成如今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 之后李氏也生过两个孩子，她却不耐烦带，都丢给了丫鬟婆子，后来新买的丫鬟婆子怎么及的上以前家养的？ 后来这两个一个因病去了，一个因丫鬟婆子疏忽，未足月不小心就被闷死了。 虽然是丫鬟婆子的疏忽，可是若李氏这个当娘的但凡上一点心，另一个孩子也不至于就这么夭折了。 因此白詹是绝对不放心李氏来带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