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愚者之歌
对于抓不住的想法，张山的一贯做法是直接放过，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去做。 吃完了饭的两人，正悠闲的往回走去，天色已然全部擦黑，背后的灯火渐渐远离，仓库群在遥远的灯火照耀之下显得影影绰绰，像一排巨大而整齐的墓碑。 不过这世上可能也没有什么可以让眼前两人害怕的东西了，夜色反而有别样宁静的风景。 张山的东西都已经带在了身上，所有的测试也已完成，不需要别的准备，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合成，他也已经准备了足够多复制好的素材，够他回去继续合成，他正在思量着的是，如何道别。 是突然的消失让魔术师去猜测，还是佯装一脸惊恐的消失给魔术师留点悬念，或者说是深情…呸，神情肃穆的道别，好难选。 这时魔术师突然快步往他这边靠拢过来同他并肩，低声说道：“当心，有人跟着我们。” 张山没反应过来时，跟踪的人看到魔术师突然靠拢就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被发现了。 背后突然被点亮两盏聚光的油灯，微弱的灯火聚焦在魔术师和张山两人身上，远远看去像是两只被点亮的萤火虫，而油灯背面的来人则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三道黑色的剪影以及油灯之上伸出的数把火枪。 “算你们运气不好，我们只求财，不要命，只要交出身上值钱的东西，立刻放你们走！”左边剪影低声喝道。 魔术师自觉的举起双手，他看到张山转头看向他，于是他挑了挑眉，张山也只好配合的举起双手。 “我们这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太平吧。”魔术师低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快活。 “唉～算他们运气不好吧。”张山同样低声回应。 “OK-OK-我这就给你们拿，我可以把手放下拿么？”魔术师配合的对劫匪们说。 “好，慢慢的拿，记住，这里可有三把枪对着你们，不要把动静闹大，我们只求财，不想要命。”右边的剪影说道。 “对，不要为了一点钱把命丢了。”左边的剪影接着说道。 魔术师正开心的把上衣脱了垫在地上，然后身上的钞票掏出来，包括一些硬币，随后是一些零碎玩意，一股脑的放在那衣服上，像这样不重要的东西，他都是随手放在外面的口袋里，而一些真正重要的都放在他的怀表背包之中。 张山看到他玩得开心就没有打扰，但左边那个剪影抖了抖枪，指着张山沉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动？不要命了吗？” “他是中国人，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看我不是挺配合的。”魔术师在一旁抢答。 他不说话还好，现在，“中国人”这个词反而点燃了某位劫匪先生的怒火，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剪影这时突然出声，他举着的枪也随着他愤怒的话语上下跳动。 “中国人？就是那些让我们失去工作的杂碎！？”中间的这个剪影闷雷般的说道。 “嘿！说话客气点，你的语气让我很不爽！”张山说道，虽然他只听懂了中国人这个词，但听对方的语气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劫匪们有枪在手，自动屏蔽了待宰羔羊的声音，而且他们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对，他们就是从查尔斯那个蠢货的中餐馆出来的，我想起那家伙扮成中国人的样子就觉得恶心。”左边剪影说道，看来他是盯梢的那个，他们显然都认识这位叫做查尔斯的餐馆老板。 魔术师则在一旁细声的用他粗通的汉语，给张山做着不知道能不能听懂的翻译。 “怎么，我长得不够明显吗？他们看不出我是中国人？” “可能你没有辫子，而大部分人不能通过脸来分辨谁是中国人，只能通过辫子确认，反而他们对本地人戴着辫子来模仿中国人却总能一眼认出。” 魔术师颇有些感慨的说道，他在跟随中国魔术师学艺之后，就曾模仿中国人的样子去表演魔术，结果被观众一眼看穿赶下了台，就连他本人在第一次见张山的时候也没有认出他是中国人。 “嘿！你们俩安静点！我们这打劫呢。”右边的剪影看着被劫的家伙旁若无人的说话，随即低声呵斥这两个家伙。 接着他用枪指着魔术师继续说道：“你跟这个家伙说，让他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衣服也脱干净，光着滚蛋。” 然后他转头对另外两个同伙说道：“你们俩别说了，也不怕暴露自己？该死的查尔斯会因为他关闭农场付出代价的！咱们多抢几次，看谁还敢来吃饭！顺便弄回这蠢驴欠我们的工资。” 场面忽然一窒，中间的剪影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灯火翻转跌倒，照在中间剪影的身上，是一个矮粗的老实巴交白人汉子，他对着倒地的家伙怒吼：“你才是头蠢驴！” 左边那个吓的往后推了一步，说道：“杰克，你暴露了！” 名叫杰克的汉子愤怒的一脚踢起地上的扬沙，指着右边正在爬起的劫匪对左边的劫匪怒吼：“这家伙刚刚就已经把我们暴露了！而且我本来只暴露了脸！现在因为你这个家伙连名字都暴露了！” 右边的劫匪挨了一脚，不忿的回怼道：“明明是因为你先提起的因为中国人失去了工作这件事。” 左边的劫匪顺势说：“菲力，咱们跑吧，他们还没看到咱们俩的样子。” 菲力抄起地上的灯就往左边的劫匪扔了过去：“蠢驴！现在因为你！我的名字也暴露了！” 左边的劫匪看见砸过来的灯，直接就往马路上跑去，竟是要趁自己还没有暴露果断逃跑。 杰克拦住要追过去的菲力，主要是怕这家伙也趁机逃跑，到时候自己的单发火枪可控制不了两个人，那时候才是真的糟糕。 他向着逃跑的身影喊道：“托德你这个蠢货！我们俩都暴露了你以为你跑得了吗？整条街都知道我们三个总在查尔斯的饭馆闹事。抓的到我们，就抓的到你！” 远去的托德背影一顿，提着灯一溜小跑的又转了回来。 乐的前仰后合的张山和魔术师真真的看了一出好戏，看着重新围拢过来的劫匪，张山捂住嘴让自己不要笑的太嚣张，降低存在感，老实扮演自己无助被抢的可怜人角色。 托德提着灯站在中间，杰克和菲力左右立定。 “现在怎么办？”托德有些不安的问，他仍旧把自己的脸隐藏在灯火之后，而杰克和菲力的脸则被灯火勾出轮廓。 杰克没接茬，他用枪指着魔术师问道：“刚刚你们为什么不逃跑？” “因为我知道，查尔斯老板曾经在农场的雇员：菲力、杰克还有托德先生都是好孩子，他们只是遭受了不公正待遇，他们只想讨回公道，获得自己应得的酬劳。”魔术师依次给三人点名，声音温和的说道。 杰克听魔术师点名，心中先是一沉，接着听魔术师后面的话，又感觉今天有希望和平解决这件事，毕竟他们只是想维持生计，并没有真的伤害过谁的生命。 “我们可以放你们离开，也不要你们的钱财，前提是你们不要报警。”杰克商量着说到。 “但是如果有谁来抓我们，只要我们跑出一个，你们就会遭到可怕的报复。”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威胁，杰克也只是为了图自己心安，毕竟刚刚两位同伴的表现完全不值得信赖。 “事情能够完美解决当然好，不过，你们用假枪就敢来抢劫，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两边可以相安无事，就此别过，谁知魔术师竟说出这样一番话。 “什么？我这可是真枪。”杰克未料到本就要结束的事情在这时候横生波澜，晃了晃手中的枪说到。 “我不信！”魔术师笃定道。 “我们在餐馆吃饭的时候就听查尔斯老板说过，有三个拿着假枪的家伙在附近游荡，让我们当心，但是遇到了也不要怕，因为他们只是装装样子，他们手里的假枪比烧火棍都不如，只能骗骗小孩子。” 魔术师随口编着不着调的谎话，把祸水引到查尔斯身上去，毕竟自己这也算是为他背锅。 “这个混蛋，不光拖欠工资，还要这么编排我们？”菲力忍不住骂到。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我想回家了杰克，你知道的，我回家太晚的话我老婆会骂我的。”隐藏在黑暗中的托德颤抖着说到。 他感觉有些冷，而且黑暗中那些巨大阴影总让他联想到墓碑，他提的灯也跟着微微颤抖。 看到托德和菲力这幅德行，杰克知道是时候找份正经工作了，不然总有一天会被两个家伙害死。 “你想怎么解决？”杰克问到，他只想早点解决此事。 他本以为放对方离开对方会感恩戴德，谁知那家伙居然开始咄咄逼人起来，甚至怀疑他们拿的是假枪。 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如果对方再胡搅蛮缠，他就对天开枪赶他们走，至于报警，抢劫？我都不认识你们，你被抢了什么？时间吗？ 魔术师向前走了一步，托德和菲力一齐后退一步，将杰克留在原地。 “你干什么？停下！”杰克警告魔术师，然后他有些无语的转头痛骂两个同伴道： “还有你们两个家伙！手里拿的真的是烧火棍吗？” 谁知这时，这两个家伙又齐齐后退两步，转过头来发现候魔术师已经站到了面前，这将他也吓的后退了一步。 随即就觉得这样太丢脸，而且自己手里可是有真枪，他又往前迈了一步将枪顶到魔术师胸前，壮胆似的吼叫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逼急了我可就开枪了！别以为我不敢杀人，我在农场里可是最好的屠夫，杀人对我来说和杀羊没有区别，我可以在7分钟内给一整只羊剥皮！” 魔术师摇了摇头，伸手用手掌裹住了枪口：“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杰克扽了一下，没抽出来，他松手把枪留在魔术师手里，后退一步，哀叹道：“好吧，你赢了，我不敢开枪。” 魔术师左手接住握把，将枪横在胸前，右手依旧裹住枪口，说道：“我是说，我真的觉得，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说罢，他扣动扳机。 嘭—— 火枪发出一声闷响。 “啊！”“啊！”托德和菲力各自惊呼。 “什么？”而站的最近的杰克甚至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时，第一感觉就是：这不可能！ 枪里不可能没有子弹，子弹是他亲自装填的，他绝对不会记错，而且对方也没有朝空处开枪，他亲眼见到那火光映照了对方握住的轮廓。 “一定是你悄悄的倒掉了子弹！” 天色那么黑，那两个家伙提着灯又离得远，杰克觉得刚刚一定是自己一个不注意被眼前这家伙用什么手法倒掉了子弹。 “托德先生，菲力先生，如果你们能够靠近一点让杰克先生看的更清楚的话，我想他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听对方这样说，杰克心里隐隐有点发毛，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装填了子弹。 “托德，菲力，你们过来，把你们的枪给我。” “我们可不可以回去了啊？再待下去，我老婆都要找过来了。”不想过去的托德说道。 “是啊，索菲亚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菲力探头在一旁附和道。 “如果你想逛窑子的事被索菲亚知道，那你就回去好了！”杰克威胁道。 看着两人畏畏缩缩的靠近，提灯驱走魔术师身边的黑暗，杰克一把夺过两人递过来的火枪。 他先将两把枪的子弹都倒了出来，然后又亲自放了进去，向魔术师问道：“现在这两把枪里有没有子弹？” 魔术师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 杰克踢了一脚托德，让他站的更近些，直到魔术师依稀可以看清托德的样貌，是个脸上灰扑扑的方脸壮汉，托德见魔术师看他，马上把灯往前举，将自己的脸尽量往后藏。 杰克将一把枪横着递给魔术师：“确定？” 魔术师在他瞪大眼的注视下，握住枪柄，将枪头微微翘起，掉转过来对着自己胸口。 杰克确认对方没有能做出任何小动作的机会，他发誓，这次枪里绝对有子弹，他再次问道：“你真的确定？” 嘭—— 魔术师没有回答，直接开枪，火光和烟雾在近距离的开火中掩盖了他胸口微微闪起的蓝光，他挪开枪口，贴身马甲上连火药灼烧的痕迹都没有。 “啊这？”杰克震惊了，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愣着神的把另一把火枪递给魔术师，这次魔术师拿着枪对准了太阳xue，甚至为了让他们看清，转身用侧面对着他们。 嘭—— 挪开枪口，毫发无损，杰克木然，无发可说。 这时菲力突然哑然开口：“我好像见过他！他是魔术师！在城里最大的剧场表演过魔术！” 而笑着看完一场好戏的张山，感叹着魔术师对“初级魅力”的应用，嘿然一笑，突然窜道魔术师前面：“魔术？我也会啊。” 按动回归，直接消失。 劫匪三人傻眼，魔术师也傻了眼。 此后，伦敦西郊的仓库街一直流传着会魔法的魔术师和他的幽灵中国仆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