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基打击（1）
不久之前的黑星行动中，封闭的空间站里，自己和灰鸦的三人站在空间站的中环前，停滞不前。 “请问，下边的是灰鸦小队吗？”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上方的廊桥。 “你是……等、等等……是艾拉小姐吗？”丽芙率先抬起了头。 “嗯，我是第二考古小队的成员艾拉。” “……为什么她会到这里来。”里维持着与丽芙同样的仰角。 “丽芙，里……你们都认识这位吗？” “……她是在空中花园中，当下正红的青年艺术家，莫瑞……经常会去她的画展。” “我也……很喜欢艾拉小姐的作品。” 露西亚稍稍沉默了些。 “我对你们也是久仰很久了哦！其他话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说吧，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传达。”艾拉当时的表情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我在这里的任务是救援一位叫做【——】的构造体，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075战役后，灰鸦小队在升格者基地的英勇事迹已经通过执行部队传开了，就连待在空中花园的我都对此有所耳闻。如果你和升格者的正面接触过的话，那么你是不是也见到了在空间站里和我交锋过的那个升格者？” “不，他不重要。我唯一在乎的是，你在他们的基地里，有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你指的她是？”自己在这段记忆中的声音显得十分遥远。 “你其实见过她，就在空间站上，她是我的挚友。她的名字是……” “赛琳娜。”记忆中艾拉的声音瞬间与自己同步了。 我与塞壬建立精神链接那一刻所感受到的涌动仍在心间回荡时，赛琳娜就已经注意到了毫不犹豫离开的万事。 “灰鸦，不会这么做吧。”在精神世界中，她欠身贴近在我的身前，双手摆出瞭望的姿势。 “他们会的，正如现在他们坚守在营地附近。”我同样朝那个方向看去，现实世界的投影出现在一片深沉的黑幕中。 此时此刻，带有万事脸庞轮廓印子的锤面正在他身边旋转着，不断阻碍他的备用系统启动。 望着这一幕，我露出笑容，看向身边的少女：“他恐怕会记一辈子。” 她轻轻摇头，又迈出几步，来到我的身前，这个过程是不必要的，但我相信我们正共同享受着这几步的距离，那时现实与幻想的距离，看似咫尺却在无穷远处，看似遥不可及却又近在眼前。 赛琳娜的外表无疑是令人惊艳的，不过曾经的她并非如此靓丽。 在成为构造体之前，她的瞳仁就是先天的浅淡幽紫，所透露出的鸢尾般的清甜并不令人迷醉，而身上的饰品和着装也总提醒着人们这点。她的长相有些弱气，但在需要时会突然变得坚毅。 啊，她就是那种人，就是那种看似很好接近，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却难以真正靠近其内心的那种人吧——任何第一次接触她的人都会这么想。 但现在的她则完全不同。 她的眉眼给人的感觉很难描述，微微上挑的眉眼理应有些轻佻，放在她那标志性的幽邃双眼上方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或是沉静或是神秘，无论那是什么，都如同一堵高大的冰川般不可捉摸。 原本略显暗沉的亚麻色发丝在此时完全成了靓丽的深黑，反射出的光亮却并非银白，而是在她的身后照出了一身荧光般梦幻的浅蓝光弧。 哦不，那并非反光，在精神链接中并不存在光源，那是她本身所散发出的光芒，流动在整个空间，有时跃动得有如实质，有时稀薄得有些诱惑。 如同紫鸢尾所寄托的最美好的远方来信，入世自成芳，不过如此。 更长的、几乎能覆盖住整个后背的长发在人类身上很难见到，但对美的承受能力更高的构造体很容易做到这点，更长的昝发呼应着碎浪裙摆在身前划出一道月牙般的弧度，机械的和人体的大腿强烈地冲突着并吸引着眼球，让人不由得遐想其中的故事。 赛琳娜如今的身材比起从前是更为匀称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服装的繁杂收敛了身材，那些在人类身上很难见到的装饰在她身上随处可见。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无疑就是小腹领结上方暴露出的肋骨状机械结构了，本应是前胸的部分此刻正由于松垮的衣物露出其中的机械结构和最明显的、代表构造体“生命”的呼吸灯。 这让我忍不住想要轻抚那机械结构，一种基于人类道德观的奇妙冲突感和危险感正吸引着我。 “你触碰我的一刻，耳畔缭绕不绝的暴雨狂澜戛然而止了。”她将头迈入我的胸口，顺应着我拥抱的动作。 嗯，她的发涡也是逆时针，这似乎有某种规律。 “虽然如今我们不能在现实中如此旖旎，我仍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她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梨花带雨，“但可以靠近一点，只是近一点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默默无言着，沉默再次降临在我身边。但与之前的沉默不同的是，此刻我心中的所有感受，只有宁静而已。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直到落地的那一刻。”我将紧靠着她额前刘海的嘴唇稍稍撤后了些，“那鲸歌，那‘塞壬之音’，如此温柔，那时我就有预感......” “我也没想到来到的会是你，我的指挥。”她含着笑意的眉眼近在咫尺，“不过现在灰鸦会不会有些着急了？你真的应该离开他们吗？” “时间不多了。”我心中突然一紧，强行将自己的态度端正过来，“空中花园的天基打击很快就会降临，我拿着的黑色长针就是引导信号，你必须......” 一个轻轻的吻封住了我的所有焦躁。 主动出击的她歪了歪头，望着精神世界中一望无际的黑暗天空：“是啊，感觉，空中花园......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你，不走吗？”我感到所有的想法全部一扫而空，面前少女的轻佻让我猜到了一些事情。 “我会的。”她再次看向我，“但在那之前，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我微微点头，随后眼前的场景一闪而逝，现实中的塞壬已经将位域节点轻轻托起，而那伸出的刀刃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也很正常，毕竟精神链接并不依赖于物理连接。 如同枯骨般的塞壬躯壳一瞬间溶解殆尽，崭新的躯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攀附在赛琳娜身上的帕弥什异聚物像是听到什么指示一般，从狰狞且野蛮生长的姿态一瞬化作涌动的红色液态，充盈，流动着，最后从赛琳娜的躯体上慢慢褪去。 我望着这一幕，除了静静欣赏根本想不出什么能说的或是该做的，只是在那里站着。 “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望着终于重新睁开双眼的亭亭少女，有些欲言又止，“无论是刚才那躯壳、红潮的蔓延和帕弥什的异聚，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外界消息的？” “这些支流，它们就像待收编的游勇，我正尝试控制它们，而它们被控制后，就成了我的一部分。”说着，她单手朝侧身举起，手臂带动手腕稍稍旋转，手指由自然垂落变为手心朝上的自然抓握。 这么一个简单的姿势，周围满溢如同湖泊的红潮瞬间如同被她吸收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周围更多的“游勇”则迅速流回到空置出的“湖泊”中。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多了几分俏皮的赛琳娜，想了想，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天基打击快到了，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机械中蕴含的生命。”她的手中正握着位域节点，如同轻捧一朵玫瑰。 对她的话语中蕴含的深层含义，我突然感到了穿越浑身的电流，一时间没控制住表情。 她再次展颜一笑：“现在让他们知道你们的安全撤离，接下来，我们一起看一场烟花吧。” “烟花可不是这样的。”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缓步走到她的身前。 她望着我的距离越来越近，在一个位置上点了点头，我立刻停下了。这是她的胸前镶嵌着的异聚核心目前仍然会无差别释放红潮污染的范围，以我纯粹人类的脆弱身体，不可能进入其中。 望着已经清晰可见的空中花园，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说过的一些话，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无疑是星空中最亮的星辰了。” 她朝向我的笑容忽然被映得雪亮，天际打击被击中到极限的光束裹挟着风雷之势轰然而下，这个过程在我眼中就如同天上突然出现了一轮烈日，那无比耀眼的光芒瞬间扩大到几乎覆盖整个视野的距离。 但下意识偏了一下头后，我发现这本应炫目的光芒异常温柔，如同被什么溶解了一般，一道极细微的屏障阻挡了大多数可见光和热能而没有反射出去，所以这些高质量的纯净能量应该算是她的一顿美餐了。 我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望着如同正接受圣光洗礼的、微微漂浮的赛琳娜，她的身躯上许多地方都正放出光芒，仿佛与神恩产生了呼应的圣徒。 轻松中，我的内心生出一丝落寞。 自被从冬眠仓中唤醒以来，作为这世界上最后一个、最纯粹的、来自前黄金时代的人类，我一直以文明传承为己任，空中花园的高层也基本清楚这点，我，就是全人类不可逾越的底线。尽管在内斗中有时对我不利，但所有知情者都清楚，我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不过现在，望着面前的一幕，我想，一些责任可以放下了。 想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腰臀触地双手张开，任由自己沐浴在有些温暖的沙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