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征兆

    杨嘉宁是悄悄地离开的，她没有向云台观里的任何一个人告别，包括李昭和黄小玉，如同把他们都看做人生里再不会相逢的过客一般。

    她坐着自家的小马车，行驶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和对面的侍女一起紧紧地抓住车壁上的扶手，生怕被摇晃的车子砸到了脑袋。

    像她这样的窄体的马车，才是寻常人登上华山的做法。

    车不过是两尺多一点，车轮上也是打满了防滑的铁钉，一匹健硕而温顺的驽马拉拽而行，马太烈了是不行的，一受惊什么的，就把马车给带到悬崖之下去了。

    并且像是毗沙门那样的大马车是根本上不了山的，山路只有这么窄，并非不是大家不想把路修宽，而是有的地方外面是悬崖，里面却是坚硬的崖壁，开凿不了。

    但毗沙门的马车却那么堂而皇之的上去了，这也是观云子初见毗沙门时，那么惊讶的原因。修道者飞天纵地或是踏步而跃，但他们父子却是坐着舒适的马车上来的。

    杨嘉宁上下山受够了颠簸之苦，而李昭却没意识到车子有摇晃过，甚至茶杯都是直接放在桌子上的。

    几个时辰之后，终于马车缓缓驶下了华山的山道，停在了华阴驿站门口。

    杨嘉宁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舒张了两手疲累的手掌，侍女不敢怠慢，连忙打开了车门。

    这时候却一阵狂烈的冻风扑面而来，侍女冷得打了个哆嗦，待得杨嘉宁也出得车来后，两人下车站在驿站门前，一同转身看向华山方向。

    华山的阴影依然矗立在天地间，黑沉沉的，但更庞大的阴影笼罩着它，那是剧烈的罡风和无尽的雪花，以及层层叠叠的铅云。

    “小姐，还好我们先下得山来了，看这样子是要下大暴雪了吧，得封山了呀！”

    杨嘉宁吐出一口白气，是呀，年年都来华山，也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征兆。

    因为契约的原因，她不能在云台观中过多逗留，时间到了自然得离开云台观的。

    若是天气好，就直接回杨家。天气不好，也会捱到山脚，寻一处道观或者人家寄住，但终归是要忙着回到杨家的，毕竟家里的事情自己放不下心来。

    但越到近来，这天气恶劣的时日是越多了。

    弘农杨氏本是华阴当地豪族，杨嘉宁自是不是那种没见过雪花之人，连她也觉得老天变了脸，这样的天气也就说得上是被捅了个窟窿了。

    她笼着手，虽然不冷但还是习惯性地装出萧索的样子，马车已被带到马棚那边去了，她带着瑟瑟发抖的侍女，朝着驿站的大门走去。

    刚走到门槛前，她腹下突然隐隐生疼，这样的疼痛两百多年都未曾感觉到了，甚至让她有些失神。

    杨嘉宁停住了脚步，头顶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脸，几缕头发垂了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吃坏东西了？

    这么多年来，她确实需要进食，但不进食也饿不死，只会虚弱得难受。

    吃有毒的东西，也只会在第二天就排了出去。

    刀剑割在身上，也不回流血，要不了多久，伤口就愈合了。

    窒息水淹也对她没什么影响，只会有些头晕脑胀。

    她甚至试过用机关砍下自己的头，但等自己醒来，依然是好好的。

    那祝福或者是说是诅咒，把她的时光定格在了她年少的时候。

    今日这疼痛是什么？不似以往那样的疼痛带着隔离感，以往的疼痛发生的时候仿佛自己就是个旁观者。

    但今日这疼痛如此真切、如此直白、让她甚至有些激动，这是自己永恒岁月被撬动的征兆吗？

    她感到一股热流缓缓随着大腿滑落而下，浸湿了裙摆和鞋袜。

    她突然心慌，她的天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