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百年一梦

    李昭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虽然面对下属的时候，总是一副严厉的样子，但面对自己和母亲，他总是会露出温柔的一面。

    教导自己的时候，也是仔仔细细，每每翻书阅读，父亲总是希望自己能举一反三，细细品读书中想要讲述的道理。

    习武、练剑、骑马、射箭更是父亲监督着，说身体强健，思维才会更加敏捷，但也没想到自己儿子在这方面倒很有天赋，什么都是一碰就会、一练就精，让毗沙门很是沮丧，因为很没有成就感。

    李唐皇室出身鲜卑族，虽然几百年血脉融合下来，连高祖李渊都只认为自己是一个纯正的汉人了，何况后来的子子孙孙们更是以中华正统自居了。

    父亲毗沙门是略有遗憾的，因为他的胡须和发色略带微红，正是鲜卑族人的特征，但父亲对此并不遮掩，还常常说那东汉末年三国时候，东吴大帝孙权不也紫发髯碧色眼眸吗。

    虽然父亲与自己乃是没落宗室，······李昭顿了顿，心里突然有些迷惘。

    虽然父亲与自己乃是没落宗室，但父亲依然时刻关注着朝堂之事，唐土之上，每有天灾人祸，父亲总是第一时间知晓的，每每知晓后，便是连续几夜的彻夜不眠时刻关注，然后第二天便能见到他面色苍白精神萎靡，要很久才能恢复得过来。

    天复皇帝登基后，父亲便高兴了好一阵子，直言僖宗皇帝不行，而李晔是一位好皇帝，更把他比作东汉光武皇帝刘秀，是一位中兴之主，很是为其高兴。

    父亲看来并非是愚忠于皇帝之人了，他一定深爱的是这个大唐帝国了。父亲为这个帝国呕心沥血，自己应该为父亲分担更多的责任吧。

    李昭抬起左手放在眼前，面前的王朝气运如若臂使，在他的意志下幻化成各种形状，他感觉这几天自己身上的气运浓厚了很多，大概是李晔的努力让大唐恢复了很多的原因吧。

    这种rou眼可见的增长，倒是让李昭感到甚是欣喜。

    这帝国，终将会是在我们手中延续下去，这繁荣昌盛，这荣光长存！

    李昭终是躺在椅子上睡着了，黄小玉背着欺霜，在他脚边点燃一束熏香，轻轻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拿起一本书悄悄地翻看起来。

    她的手指上冻疮已经康复，显现出原本纤细的指骨来，在天空散落下的光芒里，呈现出青色的脉络。

    李昭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从隋末的乱世开始，经历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的动荡，看尽每一位英雄豪杰的悲欢离合与荡气回肠。

    然后是历经动乱后，大唐的盛世繁华，和牧马天山，以及诗坛巅峰的各位文豪，那盛世长歌，犹如繁花锦绣，功盖当世，后无来者。

    随后是天地幻象，他看到天空裂开了一道血口，无数的鲜血和瘟疫从裂口中流淌奔涌出来，令他恐惧和悲哀，耳旁回荡着的是胡马的嘶鸣，和庶民的凄哭。

    天倾地裂，无数人试图挽救大唐的大厦将倾，无数人在大唐的身躯上缝缝补补添梁加柱，但仍然无济于事，现在的大唐已经处在悬崖边上了。

    在梦中，他看到群狼环伺，大唐的躯体上尽是蝇营狗苟、蛆虫肆虐，它如同一个重症的病患，如今不过是油尽灯枯、命悬一线罢了。

    之前的无数人影在这时候疯狂的呐喊起来，这声响震耳欲聋、贯彻了天地，他们想要倾尽全力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地想要挽回这一切。

    黄小玉听见李昭的呼吸声渐促，抬首望去，他好看的眉毛紧蹙在一起，她不由得伸手轻摇了下李昭的手臂，呼唤起他的名字。

    李昭打了个冷颤，从梦魇中醒来，随后冷汗就浸湿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