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第二十九章 翡翠烟嘴 第二节
第二节 晚上，郭钢带着军营路派出所的几名民警，到孟小冬的办案地点光明路27号来领人。 知道郭钢带人来了，刘浩躲着不见。孟小冬知道刘浩的脾气，不管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他都要表现出来，好像是故意让你知道。 交接手续办完后，孟小冬出于礼貌地把他们一直送到停车场。郭钢看了看孟小冬的身后，没有看见刘浩，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很多年不见了，有时间咱们聚一聚，把刘浩带着。” “好。”孟小冬脸上的表情不热，也不冷。 回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撤退，只有刘浩坐在椅子上抽烟。见孟小冬走进来，他问：“走了？” “走了。” “没叙叙旧？” “叙了。他要请吃饭，让我叫着你。” 刘浩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孟小冬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了。他心里暗想，昨天晚上老军校的两个监控点是杨佳和赵大林三个人值班，队里其他人都在另外三个蹲守点参与抓捕。如果今晚鬼楼101监控点再继续监控，那么显然太劳累了，也没有必要。尤其是一想到最近几天，全队都在连续布控蹲守，真应该让大伙休息放松一下了。 于是，他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到屋子里：“今晚除金春英继续在204监控外，其他人晚上出去喝酒。” 孟小冬的话音刚落，便传出一片赞同声。 “你也去。”孟小冬对站在对面的杨佳说。 “我也去？你们一帮大男人喝酒，我就不参加了，正好金春英也来不了。”杨佳推辞。 “金春英有夜班没办法，将来有机会我给她补上。但今晚你没班，你得去。”孟小冬笑着说，他话里带话。 “你是支队内勤，你不去谁买单啊！”刘浩一语道破。 “我不去！”杨佳气得笑着说。 “不光是让你花钱，你是支队的人，你代表支队领导参加。”说完，孟小冬一边掏手机一边对大家说：“我给连刚支队长打个电话，邀请他也参加。” 电话拨通后，孟小冬笑嘻嘻地说：“佟支队，我今天晚上要给大伙放松一下，所以诚恳地邀请你和尚局两位领导也参加。” 佟连刚在电话的另一头说：“尚局去政法委开会晚上有饭局。我孩子明年就高考了，晚上补完课还得我去接。这样，你们弄吧，完事把发票给杨佳。” “我派队里干警给你接孩子……” “不了、不了。接完孩子，我还得回家给孩子做饭，要不你嫂子又要骂我了。你们去你们的，杨佳代表我了。” 听佟连刚这样说，孟小冬知道不好勉强。 刑警一大队所有的人都喝了酒，杨佳滴酒未沾。孟小冬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杨佳，你开尚局的车，车里能坐几个人就坐几个人，其余的人都打车回去，明天早上再到酒店取车。”说完，孟小冬站起身。 孟小冬的家最远——在江南开发区，把其余三个人都送回家的时候，车里只剩下杨佳和孟小冬两个人。其实，孟小冬的酒量很大，但是今天他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两瓶啤酒。 在车里，杨佳坚持要把孟小冬送回家，孟小冬却坚持要把杨佳送回家然后自己打车走。 因为从江南开发区的南江花园到市内很远，若让杨佳送自己回家，那么送完自己，杨佳就要自己一个人开车再回市内。大半夜让一个女孩儿自己开车走这么远的路，孟小冬着实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在孟小冬的坚持下，最后杨佳拗不过孟小冬，只好开车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杨佳的家在哪，具体位置孟小冬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当杨佳把车拐进一个新建的小区的大门，然后停在一个单元的门前的时候，孟小冬向四周看了看说：“这地方我来过。” “你来过？” “我来过。当刑警的哪没去过！”说完孟小冬跳下车，又说：“你上楼，进屋告诉我一声安全到家了，我就走。” 杨佳站在单元门前回过头：“你就这么懒，不把我送上楼。”她像开玩笑，又像不是。 孟小冬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走过去。 杨佳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并顺手打开客厅里的灯，她一边脱鞋一边说：“进来。” 孟小冬小声说：“太晚了，都半夜了，影响你爸妈休息。” 杨佳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然后用手指了指孟小冬身后邻居家的房门。 孟小冬笑了。 见孟小冬进了门，杨佳给孟小冬拿完拖鞋后便打开几个屋子的灯，只有一间北卧室的门依然紧紧关着。孟小冬猜，那一定是她父母的卧室。 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客厅和主卧室朝南，副卧室和厨房朝北，厨房是开放式的与餐厅相连，卫生间在进户门的对面。房子是新装修的，装修风格现代、简洁。 杨佳在厨房一边洗杯子一边说：“你随便坐，我给你冲一杯咖啡醒醒酒。” “我根本没事。你别忙了，我坐坐就走。” “你想多呆我也不留你，只是我不能让你白送我回家，我有一盒从境外带回来的原味咖啡，算是谢你了。”杨佳笑着说。 听杨佳这样说，孟小冬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他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你可以吸烟。” 听杨佳这么说，孟小冬指了指北卧室关着的房门压低声音说：“小声点。”他的意思是，别吵醒你爸妈。 杨佳笑了，她端着一杯咖啡从厨房走到北卧室的门前一推房门，然后回过头笑着对坐在客厅里沙发上的孟小冬说：“过来见一见。” 孟小冬不知所措，但转念一想，大半夜到人家来不见人家的父母，这样反而不好。于是硬着头皮走到北卧室门口，借着客厅里的灯光，只见北卧室里的双人床上空荡荡的——没人。 “这是我看书的地方，平时我住南屋，有时看书看累了就直接在这里睡了。” “你爸妈呢？” “在外地。”然后她又对孟小冬说：“我都来局里两年了，你都不知道我是自己一个人住，太官僚了、太不关心干警了吧！”说完，她转身直奔厨房。 孟小冬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他点了一支烟，透过口中吐出的烟雾，看着杨佳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他的心底浮起一种冲动、一种渴望。这种冲动、这种渴望，不是龌龊的生理需求，而是一个长期独居的成年男人对家庭、对温馨的一种渴望。 此刻，理智告诉他，现在该走了，如果不及时走出这间屋子，某种事情就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发生。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他的腿却不听大脑的支配——站不起来。 杨佳在切水果，她头也不回地说：“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到北屋书柜里拿本书看。” 孟小冬打开北屋的灯。他来到书柜前，第一眼就看见书柜里摆着一个木质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张彩色的婴儿百日照，照片上还有一行秀丽的小字——思卿百日留念。 孟小冬暗想，这一定是杨佳的照片。他突然想起，那天路过尚国华的办公室，听见尚国华朝杨佳叫思卿。思卿也许是她的小名，也许是她原来的名字。想到这里，他把相框又放回远处，然后从书柜里选了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坐在床头。 无意间一抬头。突然，孟小冬愣住了——床头柜上，静静地放着一只绿色的翡翠烟嘴。瞬间，一个名字出现在孟小冬的脑海里——尚国华。这只绿色的翡翠烟嘴，与尚国华的那只一模一样。 孟小冬清楚地记得，今天去尚国华副局长办公室见潘自强的时候，尚国华吸烟时没有用他那只从不离身的绿色翡翠烟嘴——原来它在这里！ 出了单元门，孟小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险啊！幸亏看见了那只烟嘴，否则……孟小冬不敢往下想，而且——越想越恶心。 此时，杨佳正坐在客厅里，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茶几上那杯依然冒着热气的咖啡发呆。孟小冬的突然告辞，而且走得那样匆忙——仿佛要逃出自己的屋子，让她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