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

    徐远回到家，少了两个人以后冷冷清清的，前几天太过于吵闹，以至于他都忘记了生活该是这样的，热了下这两天剩的菜，随便对付了一下，把遗留的垃圾、泔水收拾收拾，他又准备出门了，和老爷子约定了下午三点湖边见，也不知道他到了没，心里想着就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湖边。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老爷子还是在湖边坐着，这次没有板凳，不过倒是搬了个石头坐着。徐远把板凳递给老爷子：“上次你走的时候忘记带走了，又怕别人拿走，所以就带回家了，正好还给你了。”老爷子转过身来，接过凳子一屁股坐上去说道：“有心了，竟然还记得这么件小事。”

    “本来就没有多少事，当然不能忘记了，今天好像没那么冷了，都快出太阳了。”徐远也慢慢地回着，自从认识了老头以来，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使他突然觉得莫名地有些亲切，起码这也算是比较熟的人了，而且老年人也没必要图他什么东西，所以就没什么戒备心。

    “哈，这就是你的心理作用了，化雪比下雪还要冷哦。”

    “这不还没化雪的嘛。”

    徐远也漫不经心地望向湖边，好像经历了这么一茬事，突然成长了许多，有点小大人的样子了，有一嘴没一嘴地和老爷子搭着话，然后问道：“都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是什么呢，你和我会有什么关系。”

    “我叫张振，弓长张，振兴的振。至于会有什么关系，那就要看你了，现在还是半个陌生人。”老爷子悠然地摊了摊手，又嘿嘿得看着徐远笑，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物件使他感到满足。

    “张振…”徐远念叨了一下名字，又接着说道：“看我？我才十二岁，父母离世，身无长物，都不知道能干什么，是继续上学还是出门打工，问我怎样，实在不知如何答，而且找我起码有个目的对吧，要不然是找我来钓鱼的？我看这鱼钓起来也没多大意思。”说完看着老爷子，想从他脸上找到些答案，可是那些答案可能都藏在深深的褶皱里，已无迹可寻，他实在是太老了，不是亲眼所见，都会以为他走不动路了。

    气氛突然变得沉闷，两人都不说话，老爷子好像陷入了回忆神游太虚去了，半晌过后似乎像是记起眼前还有个人，慢吞吞地道：“徐远，你这孩子真好呀，有情有义，还够聪慧，聪就是聪颖，这个慧是指你有一颗慧心，能感受到常人所不能及的道理，虽说你年纪还小，假以时日定能与众不凡。”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出生于乾隆二十六年，按现在的历法来计算是一七六一年，十六岁入行伍，十七岁在平叛准噶尔人路途中走散，十九岁因为救了一只麻雀被枯木道人收为弟子，两年后感受到了灵，又二十年以后踏上修行旅途，那年我四十一岁，嘉庆七年。从此之后修行顺利，又七十六年后修行有成，开始萌生寻传人的想法，直到一百三十年之后遇上了你。百年时间，烂柯沉舟，黄粱一梦，找你也是为了做我的传人。”

    徐远呆呆地听着，有些事情听不懂，像乾隆嘉庆这些名字倒是在电视里见过，只是觉得也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有人能活这么久，对老爷子说的话不怎么相信。正准备说话的瞬间突然空气变得凝固起来，平时扑面而来的寒气如今也消失殆尽，徐远感觉到行动受到了阻碍，难言地压迫感使他说不出话来，只看到老人起身，手指往湖边一指，随着一声低哼，从湖面升起一个巨大的龙头通身碧绿，一瞬间全部显现，身长百米的水龙来到徐远身前，围绕他盘旋了几圈贴在他的眼前。徐远懵了，眼前是巨大的两只龙眼睛，胡须、眉毛、鳞片、纹路清晰可见，可实在是水做成的，简直不可置信！正当他回过神来想用手触摸一下时，好像透过两只眼睛看到了老爷子的身影，水龙突然纵身一跃到湖中销声匿迹，湖面上波涛汹涌，浪翻不止竟像是幻觉一场。

    徐远瞪着眼睛，先是看着翻滚湖面，而后转过头看着老爷子在微微笑，刚刚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起来害怕极了，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气踹吁吁的说：“太吓人了，太吓人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年纪老了，已经几十年没有展示过能力了，有些生疏了，刚刚突然发现能运用的灵不足年轻时的七成，真是不得不服老啊。怎么样，小娃，现在到你选择的时候了，是跟我走还是不跟我走说句话，绝对不会勉强你的，放心好了，虽然一百三十年才遇到你这么一个，但也是自愿为主。以前还想着怎么说服你家里人要你跟我走，这么小脱离父母终究不太好，现在你父母因为意外离世，你就放下尘心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的，在我死之前。”

    “此去修行，必然忘却世间种种，数十年枯燥如一日，认识的人都随时间忘记你的存在，徐远我现在就问你，可愿！”老爷子突然变得很严厉地喝道。

    徐远仍然没有完全接收到这些信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哪懂这些，也想不到那么几十年以后的事，也有被老爷子吓到，现在叫他不要上学，离开所有熟悉的人不知能否适应。可是…他向往这样的生活，向往这样的能力，不愿意平平凡凡地过完这一生，正在犹豫不决之时，老爷子说：“修炼不是放弃情感，只是有更高得追求而已，你看我现在不就在世间行走吗？如果愿意的话现在就跪下喊声师父，不愿意就算了，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没等老爷子说完，扑通一声跪在身前，反复三拜，大声喊道：“求师父带我修行！求师父带我修行！求师父带我修行！”说完伏地不起。突然有一只手过来搀扶他，抬头望，老爷子正望着他开心地笑：“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这一辈子无妻无儿，有你足矣！明早九点我过来接你，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不用理会家里的东西了，把衣服带一些就行，养的鸡和鹅就放了，明早九点来接你。”说完嘿嘿一笑，提着小板凳就远去了。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想问的，可是不知从何问起，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以前问过mama徐远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mama说希望他别像他们，要走得远远的，走到他们没有见过的地方看看。这样想着，跟随老爷子去修行也算是圆了一个他们的愿望吧。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徐远猛然间记起已许久许久没有见过晚霞了，突然很怀念那个时刻。

    风拂湖面，人过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