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古老通道
“卜康！你搞什么名堂？你让这小子逃了？” 白袍青年脸色大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刚才拼命使用禁术杀死武卒的那一幕，绝对被看到了，一旦传出去，就是荡魔宗也保不住他。 “你急什么！”卜康白了他一眼，同样忍不住怒道：“他为了抵挡我那一箭几乎耗费了所有体力，第二箭他甚至没有用手阻挡。吕焕你说，一个锻尘期他怎么可能存活。” 神箭手卜康努力让自己平静，眯起双眼，仔细感受周围。 许久，他对着吕焕说：“最重要的是，我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气息了。”然后他走进坑洞捡起一片土黄色薄膜，经过仔细观察，这薄膜有些像虫豸蜕的皮，摸起来十分光滑细腻。 “那为什么没有留下尸体！”吕焕显然还是无法平复心境。“我们不该来的……我就不该杀那个武卒……” 卜康立刻怒喝道：“你以为我想吗？你应该明白那头熊对我们有多重要，你以为那武卒不清楚那头熊的底细？这显然是王都那边也有了消息啊。” 卜康越说越激动，走近吕焕，双手狠狠抓着眼前这位消瘦青年的双肩，眼神中泛起一丝狂热。“我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要传说是真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大不了我们事成之后，我们去秦国，没有一个诸侯会拒绝鬼谷子的传人！” 吕焕面沉如水，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坚定。 “好，事成之后，我们去秦国。” 见吕焕再次下定决心，卜康也眼神发亮，笑道：“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取熊血，我们走！” 卜康放下背着的弓箭，走向熊妖的尸体，用一种特殊的尖刀取了熊皮，熊的精血。便和吕焕继续前往峡谷深处。 只是临走前，吕焕依旧不放心的观察了周围树林。 …… 许久。 剑阵所砸的坑洞底部，一阵震动。“砰”的一声，从土里钻出一个脑袋，正是风羽。 “呼——”风羽长舒一口气，慢慢从地里爬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灰尘，显得十分狼狈。 “这二人怕不是法象三重镜，果然可怕，手段尽出也仅仅是勉强保命。”他也很无奈，也再次深感锻尘期和法象期之间的鸿沟。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保命绝招了，是他在当年独闯宗门“寒星九曲阵”时的最大收获。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阵中看到了什么，获得了什么宝贝。 小五行方印，风羽手中拿着的便是他在阵中获得的奇物，虽然风羽对其研究有限，但初步的运用就是大印上附带的‘脱甲’之术。 脱甲是效仿龟鳖类妖兽冬蛰夏伏，用大量的真气灌注方印，小五行方印便可以在体表迅速形成一个非常坚韧的茧，即便是锻尘期，也能抵挡一次法象期的攻击。 这犹如壁虎断尾般的行为，风羽虽然不愿意使用，可也是一个保命的绝招。 刚才的局面也是棘手，想要拉开距离就会面对神射手的锁定，想要缠斗却又不是对手。更何况远处还有另外一名强大的剑修。 在箭矢撞击的一瞬间，风羽先用方印挡住剑阵的攻击，再趁着烟雾用真气挤开泥土钻入地下，凭借龟息之法和泥土的阻隔，愣是骗过了神箭手的感应。 只是这方印，每次使用都会毁坏，要想修复，恐怕要花费不菲的价格。 但风羽此刻根本没心思心疼宝贝，因为在地下躲避的风羽虽然隐匿了气息，却没有封闭五感。他清晰地听到了吕焕、卜康二人的对话。 “怪不得！怪不得！” 风羽这才恍然大悟，他之前就很奇怪，那名甲士明明已经虚弱不堪却还不舍得放弃熊妖，那二位明明知道甲士的身份，还敢动手杀之。 这背后的一切，竟然是为了鬼谷子的传承。 鬼谷子传承，这绝对是震撼人心的消息。 这信息一旦放出去，恐怕整个中原的修士都得源源不断前来。 鬼谷子是纵横家的鼻祖，他可以说是大宗师里的一朵奇葩，与其他大宗师不同的是，他并非以法术见长，而是攻心为上。以阴谋诡秘，穷天之用，贼人之私，更有甚者评价他超越了周王朝的开国功臣姜太公。 不过也有人认为他的道术只是是偏门小术，不过蛇鼠之智耳。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所创立的纵横派，能人强者辈出，响当当的便是苏子和张子，都曾经以凡人之力纵横风云。 正所谓纵横家一出，怒则诸侯惊惧，居则天下安息。强国昔惧鬼谷，弱国今念鬼谷，世人当知鬼谷。 不过自秦惠文王以来，鬼谷子本人就销声匿迹了，而且一切有关于鬼谷子的消息和传承都消失了，六国都曾费心寻找，可都是白费力气，没想到在这竟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倘若这里当真存在鬼谷子传承，也不枉我以命相拼。” 见如此机缘，即便是风羽也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 风羽整理好衣物，往嘴里塞了一颗春苓丹，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顺藤摸瓜的慢慢摸了过去。 好在其中一位修士无法驾驭飞剑，在风羽的仔细搜寻下，还是找到了他们二人留下的痕迹。 最后，在峡谷深处的一处岩壁上发现了一个由熊血绘制的血阵，一道巨大的石缝自岩体裂开，很明显是才形成不久。 站在洞窟门口的风羽，却突然犹豫了。 他是否要冒险跟进？ 他可不是莽撞的人，他虽然干过不少在别人眼中不要命的事，但那都经过他的精密安排和万全准备，所以他才能次次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可这次呢，他一不清楚那二位修士的底细，二不清楚消息的真假，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洞府么，还是鬼谷子的潜修之地？ “犹犹豫豫可成不了仙人！”风羽目光陡然锐利起来，这九州大地修道人士何其之多，古往今来英雄少年不计其数，可能够修得长生、超脱五行的仙人却依旧是凤毛麟角。 太多人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太多天才殒命于滚滚黄沙里。 这条道路注定坎坷曲折，他风羽不可能总像以前那样事事准备充分再出手，机缘也许就在眼前，也许前途危险，可修仙路如果不是向死而生，又怎能称得上是逆天而行。 下定决心后的风羽调整了一下身体状态，直接就钻进了洞窟之中，随着他的深入，黑暗也将他的身影渐渐吞噬。 —————— —————— 在青炎山的一座阴暗幽静的洞xue内，一前一后两位修仙者小心的摸索着前进。 这座洞xue安静到人心里发毛，除了二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外，就只有时不时地水滴掉在地上发出的滴答声。 这二人就是荡魔宗弟子吕焕和氏族神箭手卜康。只是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浑身上下沾满了羽毛和血迹。 “卜康，你个混蛋最好现在说清楚了，这到底是不是鬼谷子隐居府邸，为什么这里会有蛊雕群”走在后面的吕焕恼怒问道。 “错不了，你们这些修士不常来，但我们东阳氏世代住在附近的山林里，这青炎山本来并不是因焰灵芝而得名，而是他本身的名字叫青岩山，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被世人忘记了，只记得此地盛产炎灵芝，忘了这里是鬼谷子的隐居地！” “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刚才那名武卒，他肯定也是为了进入这里，才杀死血环短面熊的。那头妖熊的精血，就是这隐蔽之所的钥匙！” 前方的兽皮壮汉，斜挎着巨大的弓箭，解释道：“蛊雕虽是邪兽，但天材地宝同样会吸引他们聚集。” “再者，前几天青炎山灵气震动，源头就是这个峡谷内的洞窟。洞内环境如同迷宫一样复杂，却修有阶梯，定是鬼谷子的隐蔽府邸。” 吕焕不作回答，只是紧张的四处张望。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四周有着某种邪物死死地盯着他们，等待他们一步一步被蚕食。黑暗仿佛向他们伸出条条触手。湿滑，湿滑还有冰凉。 二人又沿着阶梯一步步往下深入，终于，他们好像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平地。 “这下应该到了，这鬼地方绕的我头的晕了。”卜康长舒一口气，再次举起火把向前走去。 “吕涣，赶紧跟上。吕焕？” 卜康疑惑回头，只见青年修士面向石窟的一个角落，呆立在那里，不禁问道：“你看什么呢，赶紧走啊，都快到了。” 吕焕面目僵硬而扭曲，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疯狂的景象一样，口中喃喃：“这…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这不对，这肯定不正常，咱们快离开这儿！” 壮汉听罢，顺着吕焕的目光看去，手里的火把差点没有握住。 卜康向昊天发誓，从他突破法象以来，经历无数生死厮杀，还没有什么令他如此恐惧，可眼前这景象永远夺走了他“眼不见为净”的权利。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干涸黝黑的血迹和支离破碎的尸体，一具具尸首异处的身躯被吊起，被诡异的外力扭曲，摆放成让当今世人难以理解的古怪图案。 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厮杀，又更像是一次献祭。 散落的武器，披在尸体身上的法袍或是铠甲，证明了他们的身份并非凡人，而是像他们一样的修行者。 “这些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型了。”即便在火把的照射下，吕焕也无法辨别尸体的身份。 空气中弥散的绝望让他们二人浑身发毛。 “嗡——” 恍惚间，他俩感觉看到了一些幻觉——一群穿着对襟长袍、头发用布卷起的人向他们跪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痴迷，口中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不！ 跪伏的对象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一名身形高大，面目凶恶的男人。男人手持利剑，提起一个挣扎着的俘虏，一剑下去，身首分离……而他们两人，就是那俘虏。 “啊！”二人猛地惊醒，才发觉刚才一切只是幻象，这是迷阵！ “对，你说得对，我们得快走。”卜康再没有之前的自信，这一连串的诡异事情让他放弃了寻找鬼谷秘籍的打算，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二人立即想要原路返回，可同时，他们来的入口处，涌现出了无数怪叫着的黑鸟，一时间，堵住了去路。 “嘎”“哇嘎” 青年眼睛顿时瞪圆，大喊道：“是蛊雕，赶紧跑！冲出去。” 二人如同石沉大海，瞬间淹没在了鸟群里。 ———— ————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洞xue深处传了过来。 “什么鬼叫声！”在洞xue里小心行走的风羽吓了一跳。 “难道，刚才那个神射手和荡魔宗弟子都死了？”他也不敢确定，这洞xue里也许还有其他修士。 风羽一边向洞窟深处前进，一边观察着四周。单单这向下延伸的阶梯廊道就足足数十丈宽高，更不用想象地下整个的规模了。 “难不成这是把整个山给挖空了？”风羽摇头，青炎山离霜鹭门等大门派不算远，宗门应该早就发现了才对。 “看来这地下建筑一直被某种力量屏蔽住了，最近才显露出来。” “不要太过贪婪。”风羽一直提醒着自己。 根据他的观察，这洞府建筑有些过于诡异了，按理来说，鬼谷子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物，但也不至于洞府如此古老。 未知代表着危险，而危机往往与机遇并存。 东拐西拐地往下走了许久，风羽终于踏上了第一个平台。就在他踏上平台的一瞬间，一道奇异的力量冲向了他的脑海。 有那么一刻，风羽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走还是在爬，时刻绷紧的神经被这奇异能量波及后，险些直接崩溃。 “啊——”头部剧烈的疼痛让风羽跪伏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的叫喊着，耳边仿佛有一道道声音在嘶哑着嚎叫。 “这……这是幻阵吗？”风羽勉强睁开双眼，却发现目之所及都已变为血红色，他宛如看到了无尽的尸体，无边的白骨。在那尸山血海中，不乏有形态各异的尸骨，近乎百丈高的巨人，身上满是毛发的白骨……仿佛无数的战士横死沙场。 如果此时有人在风羽旁边，就能清晰地发现他整个人自然散发出一股股红色雾状物，这是实质化的煞气。风羽此刻还是有些许理智存在，但被这诡异的能量侵袭后，就有了一种杀人的冲动。 “锵！” 风羽压抑不住拔出武器的欲望，看着手里的利剑，风羽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在渴望杀戮，还是手里的武器。。 “给我冷静下来！”深知不能堕落杀道的风羽强迫自己凝守本心，一旦被煞气和疯狂吞噬，将彻底成为一具行尸走rou。 “实意法螣蛇，养志法灵龟……”风羽尝试运转功法，引以为傲的rou体力量在此毫无用处，他只能诉求于腾蛇、灵龟两股真气能够缓解煞气的影响。 果然，灵龟之气奏效了！风羽眼前的血红在逐渐变淡。 这种直击灵魂的力量风羽不是没有接触过，灵龟真气的三重境，最后一重境也就是‘凝神’境，就是关于灵魂和心力的法门。 精神力虚无缥缈，但又是无处不在，关键时刻甚至有化腐朽于神奇的力量。 风羽的师傅常跟他说的一句话就是‘虚静安己，心气合一。做到这一步，你就离锻尘期圆满不远了’。但在此之前，风羽一直苦恼外功功法如何调动心力。 而今天这可怕的幻象所牵动的煞气，却是因祸得福，让风羽被动地将真气运用于精神层面。“这种诡异的幻术，倒是像传说中纵横家的作风。” 此时在风羽的脑海中，一只金色的小龟包裹着风羽的灵魂，任凭那血色的红浪肆意拍打，也无法再动摇他半点理智。金色小龟睁开双目，一道金光闪过，宛如利箭穿透阵阵红雾，将戾气一扫而净。 风羽此时面部再无痛苦，他心里很是高兴。先前迟迟无法入门的灵龟之气三重境‘凝神’，经此一遭竟然一步修炼成功。师傅所传的《腾蛇灵龟拳》也终于大成了。 风羽缓缓睁眼，迷阵已经无法影响到他的感官了，周围真实的景象也展露了出来，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墙壁角落，廊道边上，石板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干枯的尸体。 “难道都是被幻阵所迷惑，相互厮杀导致的吗？”风羽赶忙跑过去搜寻，尝试找到一些能够证明死尸身份的物品。 随即风羽仔细观察这些尸骸，然而大多数尸体已经腐败不堪了。 “这种腐朽程度……”风羽感到有些奇怪。 终于一枚六角形令牌吸引了他的注意，令牌上龙飞凤舞刻着一个“魏”字，这是魏国武卒的身份令牌。 风羽咧嘴一乐，终于发现一个有用的东西，风羽知道这武卒令牌除了表明身份，还能记载信息。风羽将其握在手里，真气灌入其中，渐渐地，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在了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上。 “虓虎军 天二第七分队 赤级任务 …… ” “这名武卒是原来是魏王虓虎军的人。”风羽肃穆。 虓虎军是吴起所创十二军之一，在长达万八千年的列国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只是时过境迁，当年阴晋之战大破秦国的虓虎劲旅，如今连总舵都被秦军攻占，目前唯一的据点就在离霜鹭门不远的魏都大梁城。 “诶？看来国都那边早就派人来过此地，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过这里。” 诡异，十分诡异。 风羽忽然感觉这不像是一个宗师传承所在，反而更像是一座坟墓。 是的，像一座坟墓。 风羽环视四周的骸骨、感受着空气中的阴冷和潮湿。 这些永眠此地的尸骸仿佛在嘲笑他，嘲笑他的自大和无知。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会活下去的。”风羽站起身来，眼神中没有一丝惧意 双眸盯着往下延伸的阶梯，跨过腐朽的骨头，直接迈步走了下去。 这正是： 生老病死不可逆，争名夺利未曾休。 王侯将相望称帝，芸芸众生皆忧愁。 为求逍遥登仙道，却是万马过独舟。 苍鹰岂惧天高远，血湖等狱池中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