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门论道
晴日峰是五晨山第一高峰，平常很少对宗门弟子开放。因此地是宗主公孙初雪的居所，地上的落叶和灰尘倒是一直都有人打扫。 峰顶上一座别致的府邸内，一张巨大的桌子旁坐满了各路强者，不单单有庞纫兰，泽沐真人等霜鹭门中流砥柱，还有魏国的崔宏图将军和一众将领，霜鹭门的侍者侍女在一边端茶送水。 “秦王崩殂，新王未立，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扭转千百年之局势在此一搏，泽沐真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一位年轻的伍长劝说道。 “呵，昔日商汤鸣条之战灭夏桀，周武王牧野之战克殷商，双方皆有仙人助力，此乃常理。”泽沐真人缓缓道来，“可当今大势不同以往，天下之局未有定论。虽强秦视六国如囊中之物，可六国联手尚有胜算，当年更有魏无忌率五国攻秦，大败秦军蒙骜，威震天下。依老夫之见，以霜鹭门之孱弱，游离于世外，静观其变，以待天时方为万全之策。” “泽沐真人！” 那位伍长忍不住用手拍了下桌子，并直接喊了出来：“魏国和霜鹭门一直是休戚与共，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要等到秦军兵临城下的那一天，霜鹭门岂会有什么好下场，真人可要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啊。”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庞纫兰眉头微微皱起，静观其变？唇亡齿寒？各自说得都有道理，不过都是从自身利益考虑罢了。 魏国当然主战，不然等到秦国新君登临大位，六国更没机会了。但作为江湖门派的他们，就算是秦兵打过来了，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自古以来战火不及仙宫。 庞纫兰看向左边空缺的主位，有些头疼，这种时候宗主却不在。仅仅依靠他们，实在难以定夺。心中暗道：“就算答应协助，也要留有退路，倘若大梁城有失，也可以明哲保身。” 随即看向坐在对面的崔宏图，崔将军并没有插口争论。 “好了，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 雄厚的声音从崔宏图的口中发出，桌子上的众人马上安静了下来。 见大家不再争论，崔宏图继续微笑地说道：“只是希望下次霜鹭门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哦，最好能见到宗主本人给出的承诺。” 泽沐真人只是笑笑：“宗主云游，霜鹭门内的一切都由老夫负责。” 崔宏图并没有接话，而是郑重的对其他人说道。 “我此次到来，是奉魏王之名，与霜鹭门的各位仙长共同主持一场武曲大会” 庞纫兰心里一动，问道：“这一次宗门大比，王都也要派人参加吗？” “正是。” 崔宏图继续说着：“我们虓虎军将选出十二位杰出军士，你们霜鹭门也要选出十二位。其中法象期六人，锻尘期六人，也就是两组。然后每一组两两厮杀，失败者淘汰，获胜者留下。” “剩下的十二位，赏钱十万、金五十，然后分别继续进行一对一的战斗。剩下的六位，其中法象期将会被授予上卿爵位，锻尘期会被授予上大夫爵位。最后分别选拔出一位胜利者，并奖励楚国铸剑大师风胡子所锻造的一把神剑！” “当然，冠军要加入虓虎军，成为伟大的魏武卒一员，并成为虓虎军的一位伍长。”崔将军将武曲大会的规则说完。 众人皆安静下来。 霜鹭门的长老们面面相视，眼中既震惊又眼馋。 真是大手笔啊！ 十万钱、金五十，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大多数法象三重境的强者也就如此财力。 虽然修行者不应该把钱财看得过重，可金钱却能购买大量的天材地宝，用以提升实力，这是不争的事实。比如赵丹那个平庸之辈，不也是靠赵惠文王凭借倾国之力培养成了强大的国君？ 当然这些奖励里，最震撼的要数风胡子打造的兵器了。 别说这些长老，怕是眼前这位魏武卒将军所用的武器也就如此吧。 风胡子何许人也？ 那可是楚国最有名气的铸剑师之一，也是最神秘的一位。没有人见过其真容，没有人知其实力。但各国的市集里却时不时流传出他那些惊世骇俗的宝物。他铸造的剑有个特点，使用之人内心越是坚定，剑气的威力越是强大。所以人们都说，风胡子大师的剑都是威道之剑。 这一次魏王如此舍得，看来是对秦国确有想法，准备不计一切代价召集和培养强者了。 当然，丰厚奖励的背后也有失去自由的代价。可对大部分人来说，在哪里都是战斗成长。当今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想要变强的人和拿命换实力的人。 “崔将军放心，请给我宗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依旧是在晴日峰，正式开始武曲大会！”庞纫兰态度坚定地说道。 崔将军表面上看上去欢喜答应，可他内心对霜鹭门的这些仙长可是十分不满的。 这些门派，每次找他们帮忙都不情愿，每年还白拿那么多魏王的好处，崔宏图心头发恨。是啊，这群人对土地，对钱财，对麾下强者都没有那么大的渴望，可偏偏又是一群不可或缺的力量，对这些门派来说，换谁来统治，也许都一样吧。 他堂堂魏武卒的中流砥柱，虓虎军的二把手，帐下军士不计其数，连府海境的强者都有不少，不然怎能镇得住这些门派。 之所以用如此高的奖励吸引江湖门派的天才，相比较战时需要，魏王更关心的是霜鹭门的站位。一旦霜鹭门表态，像荡魔宗、天斗宫岂敢不给面子？到时候魏国和韩国、赵国谈判时，也好多一些筹码。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能直接把他们全都拽到魏国的大船上，可惜这些江湖门派没有一个好糊弄的。 “那就辛苦各位仙长了。” —————————— 至于风羽他们当然不知道具体的比赛流程，但是有消息灵通的师兄已经透露，这是一场宗门和魏王军队的大比。 虽然说修仙之人本就应该抛弃身外之物，远离尘世，心中唯道。可那最基本的门派荣誉感，还是让门派上下激动不已。 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都想着凭此大比改变地位，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则更多的想着为霜鹭门争名，谁说江湖门派就要弱你王侯军队一头？ 风羽今夜也破天荒的没有回到山下的小屋中居住，而是来到了严正所住的山头。 看着眼前这雅致考究的小山峰，风羽不禁揶揄道：“都说师兄您忠厚低调，平日里切磋论道，也不见得师兄。谁曾想不吭不响间竟也能独占一峰，这可是法象三重境的待遇了。” “看来，不过是讹传。师兄深藏不露啊。” “师弟就别取笑我了。”严正连连摆手，“不过是经常给长老们跑腿，混得个好名声。蒙大长老赏识，赐予单独一山峰居住。” “至于实力方面……”严正眯着眼、笑着摸了摸他那光滑的下巴，倒也学起了长老们。 “前些日子倒也勉勉强强突破了那一层。” “什么？真的假的。” “恭喜师兄！看来是老天让师兄在这一次的武曲大会中大放异彩啊。”风羽当即立正拱手贺喜，笑的合不拢嘴。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流程，但只有突破到法象三重境，才有机会在大会上脱颖而出，这是常识。 “哎，虽说如此。我的根基跟苗师兄、曹师兄他们比太薄弱了。我看啊，我还是不参加算了。”严正显得有些无奈。 “师兄此言差异。” 风羽立即正色道，“《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怎能因希望渺茫而退却。试问世上何路最难？仙路最难！那又如何，我辈既已踏上这茫茫大路，就注定与安定告别。当年屈子面对秦军，以一人血rou之躯力敌十万铁骑，最后不惜投汨罗江以身殉道，燃烧生命让秦国虎狼付出了代价！这正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好了好了，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还给我讲起道来了。”严正一脸不耐烦，随即笑道：“跟我进府，谈一些你以后要知道的事。” 二人穿过林间小路，很快就走到了府邸外，门口的两位侍者恭敬地打开了铜制的大门。 “这府邸隐隐间似有聚灵阵法，比外面的灵气还要充沛不少。”风羽步入其中，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雀跃，虽然他未曾突破法象，无法炼化。但浓郁的天地灵气对于rou体也有很大的好处。 “是我请曹师兄布置的，我可不懂阵法。” 严正应道，步伐却不停歇，沿着走廊，带着风羽穿过一道道大门，最终来到了一个宽阔无比的庭院内。庭院内简单摆放着几个蒲团，一个茶桌，以及中间那巨大的道场。 “我向来喜欢自己泡茶。来尝尝好东西，这可是齐国的上好茗茶，从商旅那里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严正走到茶桌前，为风羽倒上一杯，递了过去。 风羽连忙接住茶杯，将其放置鼻下闻了闻，又看了看这清亮的茶汤，最后品饮，感受那股清香伴随着舌尖流向心底。 “果然是好茶，芬芳甘冽、清香怡人，甚至这一天的劳累都宣泄一空啊。”风羽赞叹道。这是事实，传说茶叶就是由炎帝神农氏创造的一种仙草演变而来的，自带着疏通经络，气脉通顺的作用，所以很受修仙之人喜爱。 二人安静地品茶，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仿佛即将到来的武曲大会也不过是茶汤中的叶片，轻描淡写。 忽然严正开口道。 “风师弟，你常跨境界和法象期交手，有何感受。” 风羽一愣，不明白严正为何突然问这个，只是顺手将茶碗放在桌上，回忆般说道：“何谈交手，不过是勉强保命。就连我最擅长的近身厮杀，也被御剑飞行以及阵法之道克制的死死的。” “更别提体内真气被对方引动的天地之力所碾碎的无力感了”风羽苦涩一笑，“不然为何天下修士都想要突破法象呢。” “其实，在我突破法象三重境之前，也有一样的感受。”严正想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难道师兄你是说，法象二重境和三重境相比，也是一个天一个地？”风羽觉得不可思议。对他来说，无非是逃命更艰难一点，怎么可能清晰地感受到差距。 “是的，我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仿佛体内产生了一系列的巨变，躯壳变得更加巨大，突然迫切的渴望天地灵气的注入。同时，我对于周遭天地的亲和力大幅度提升，仙法的掌控力更是前所未有……”严正自顾自地说着。 风羽仔细听着，寻常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倾听一位法象三重境的强者真切的修炼感受。提前了解，对他触类旁通突破法象也有好处。 “这样吧，我多说无益。我们不如切磋交流一下？”严正笑着看向风羽。 风羽听到严正如此说，也有些手痒。 他交过手的法象期大多是初出茅庐的一重境，而上一次青炎山遇到的那位神箭手倒是法象三重境，可那完全谈不上交手，简直就是捕猎和逃命。 仿佛看穿了风羽心中的想法，严正又继续引诱道：“马上武曲大会的名额就要公布了，师弟肯定位列其中。就当是师兄的我帮宗门把把关，我也不欺你力微，只动用五成力量，如何？” “既然是师兄开口。”风羽露出一丝坏笑。 陡然—— 原本静立在茶桌前的风羽突然将手中的茶杯冲着严正的面门弹射飞去，接着全身猛然向前跃起，那松软踏实的地面立即被他有力的大腿蹬出一个巨大的凹陷，产生的风压扬起了道场上的尘土，带着一抹残迹，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贴近了严正。 “呼！” “嗖——” 并且，借助先前蹬地时的那巨大力量，风羽整个人螺旋般旋转着身子，再一次用全身的力量狠踏地面，在那原本就拥有极强爆发的基础上，又推送多一把来自大地的力量。 与此时间，丹田内蓄势已久的两股真气，犹如决堤之水般通过全身经络涌出体表。那早已紧握抡出的铁圈上立刻活跃起一条凶狠毒辣的青蛇，将那满是拳茧的右手包裹住的同时，紧随那个飞出的茶杯，冲着严正的头部就是一记完美的下摆拳。 对这一击，风羽给予了全部的尊重。无论是他引以为傲的体术和体魄，还是腾蛇真气。都没有丝毫的保留。 因为他知道，对手是法象三重境的严正，整整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不止。但凡风羽有一点恻隐之心，那都是对法象期的蔑视，对严正的不自信。 “这茶杯很贵的！”严正怪叫一声，但身子没有丝毫迟疑。 面对风羽这头野兽的突然袭击，就算拥有绝对实力的他也不敢怠慢。毕竟法象期和锻尘期在单纯的rou体强度上，差距并不大。他可不想这么容易就让风羽靠近自己，不然以风羽的搏杀能力，定够他喝一壶的。 “不能御剑飞行，真够麻烦的。”严正暗道。 只见他分别张开左右双臂，左手向前迅速一挥，速度竟然远超风羽挥出的拳头。 一道柔和不失坚韧的水流从手指尖出现，浩浩荡荡的黑水如同丝带般飞舞起来。看似轻柔的水流，却能搅动周围的方寸天地。 可怕的是，在这水流的旋转下，那激射而来的茶杯竟像陷入波浪旋涡的小船一般迅速被卸掉了蕴含其中的力量，并且被轻轻放在了一旁的茶桌上。 风羽的第一招，就这么被轻松写意的化解了 严正没有丝毫得意，因为风羽的真正攻击将要到来。 右手在虚空中凭空一握，一柄洁白通透的剑锋带着雕刻猛虎下山的剑鞘出现在了严正手中。紧接着一道剑鸣声冲天而起，寒光闪烁间，凌厉的剑气似要刺破观看者的双眼。这就是严正的本命飞剑——猛虎寒雀！是其耗尽财力与心力的贴身法宝。正所谓白日流星出安邑，虎剑破匣白日行；灼灼锋刃喷宝艳，玲珑散碎映幽冥。 不由得多想，就在严正将带着剑鞘的猛虎寒雀横立在眼前的一瞬间，周围的天地灵气都仿佛凝结住了，周遭的空气也变得如同钢板一样。风羽那势如烈火的一拳，仿佛陷入泥沼，速度和威力大幅下降。 “砰！”巨大的轰炸声响起。 严正结结实实地硬抗了这么一拳，被这可怕的攻击牵引的倒飞了几米远。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只是飘逸地在空中点了几下，就重新落在了不远的地面上。 风羽此时也停下了动作，笑看着远处的那怀抱白剑的蓝衣青年，双手抱拳说道。 “师兄，承让！” “哈哈哈哈，痛快！”严正也发出痛快的笑声，一袭蓝色劲装随风飘荡。整个人和手中的利剑融为一体，如同一头狂暴的凶恶老虎盘踞在那里死死盯着风羽。 “来吧！让我见识一下锻尘能做到何等地步。” 轰。 伴随着奔腾的战意从严正体内散发，那属于法象期的强横法力也直冲云霄，厚重的水气瞬间将整个府邸笼罩。 风羽无比坚定的站在那里，双眸隐隐泛红。灵龟真气和腾蛇也从远处收回，紧紧依附在体表。 显然，之前的短暂交手仅仅是一个试探。 真正的对决才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