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作了困兽
第二十五章作了困兽 斥候甫一出帐,马璘就跳了起来,“掌书记,葛逻禄人这帮狗崽子,让我去宰了他。” 岑参脸色阴沉,朝暴跳的马璘虚按了按,“掌书记,喛,”马璘气呼呼地重新坐下,“掌书记,怎么办?高帅那边,” “马将军,不要急。叶护还没有公开与我们撕破脸,他还想左右逢源,收取最大利益。哼,哪有那么容易。” “掌书记,我们的信使,还有我们的信鸽,” “来不及了。若叶护早就与大食人勾结,对我们的到来,不会没有防备。恐怕我们的只言片纸都不会离开这座军营。” “如果高帅得不到我们的消息,会不会影响高帅的决策?” 岑参沉吟不语,双眸在牛油大烛的摇曳光影中越发晶亮。“叶护,他想干什么?他想要什么?大食人能给他什么?在我们与大食人之间,叶护倾向大食人的原因是什么?” 岑参似在问马璘又像自言自语。 “掌书记,”岑参一摆手,站起来,抻抻腰,“呵呵,这一天下来还真是乏了,一松下来,就更觉疲累不堪。” 马璘也跟着站了起来,“掌书记,您有主张了?” “主张算不上,只是对这些蛮夷之族的看法更为明晰了。” “噢?”马璘见岑参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下稍安,对岑参的话也有了兴趣,“请掌书记指教。” “哈哈,马将军,你一员武将,说话怎么也学那小娘。” 马璘一怔,两人对视,大帐内爆出一阵大笑。 “喂不熟的狼,改不了吃屎的狗。这些蛮夷之族一茬茬千百年来,德性还是那德性,畏强凌弱,他的是他的,别人的还是他的。不事生产,以劫掠为能。自突骑施式微后,葛逻禄人的心就活了起来,南下据有突骑施的故地,就成了葛逻禄人的梦想。” “葛逻禄人这次看似死心塌地地倒向大食人,只是他们扶弱锄强的一贯手段而已。想在我安西与大食人之间踩踩跷跷板,只是算盘打得再响,没有实力一切枉然。” 马璘点点头,“只要我们安西军击败大食人,葛逻禄人就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了。只是若我们与大食人相持不下时,葛逻禄人的动向就值得我们警惕了。” “所以对行军路线,我现在怀疑是叶护给我们挖的坑。” “无妨。只要搞清楚葛逻禄人想要什么,就能明白他们可以采取的措施了。正如掌书记所分析的,葛逻禄人想在我大唐与大食人之间分一杯羹,怎么分呢当然是我与大食人俱弱,葛逻禄人所要的这杯羹才能大一些稳一些。而我与大食人却又不能把葛逻禄人怎么样,形成葛逻禄人所设想的三分天下之局。” 岑参轻哼一声,“算盘倒是打得挺响,事事怎能如他所料?我们偏要不能让他遂愿。” “所以不管他的算盘怎么打,目标都不是我们这一百来人。即使高帅惨败于大食人之手,我们的安全都不会有问题。因为葛逻禄人绝不会完全倒向另一方,他要的只是他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做哪一方的前驱。这个叶护野心不小啊。” “既然如此,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看他叶护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高帅那里我们还是要派人联系。” 马璘道,“这好办。就让刚才的斥候马陵走一趟。” “虽然我们这边的情况对高帅来说并不是十万火急,但对高帅决策时多一些参考还是有益的。这个马陵能避开葛逻禄人的封锁吗” 马璘笑道,“掌书记若知道他的外号也就不会这么问了。” “噢?这么说这个马陵一定是个很有特点的人了。外号是什么?” “地龙。又有人叫他风影。” “地龙?风影?好好,果然有一套。马将军就下令吧。” 马璘轻轻拍了两下掌,大帐内霍然出现了一人,岑参吓了一跳,再看时,正是地龙马陵。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噢,怎么出现的,不是,你怎么进来的?”岑参一时不能择言。 马陵冷倔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躬身施礼,“回掌书记,属下就这么来的。” “这是什么话,什么就这么来的。好了,某不问了,马将军有话要对你讲。” 马璘将当下的情况一一说与马陵听,然后道,“你务必在五天内找到高帅,我们这边的情况就这样。若高帅有军令给某与掌书记,记得我们的行军路线,你可根据路线与时间寻找我们。” 马陵答应一声,就要离去,岑参喊住他,从腰带上解下一块佩玉递给马陵,“你是第一次见高帅吧,这块佩玉高帅认得。” 马陵接玉在手,小心放入衣内,岑参又道,“见到高帅后,这块玉也不必还给我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马陵一愕,抬眼看了岑参一眼,“属下不敢当,掌书记请讲。” 岑参道,“我的请求就是把你刚才的那一手教给我。” “我的那一手?”马陵愕然,看向马璘。 马璘哈哈一笑,“掌书记看上你地龙的绝技了。不过,这不是上下级的命令,你不用顾虑。” 岑参道,“马将军说的是,一个仰慕者的追求。” 马陵怔在当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掌书记,雕虫小技耳,若掌书记喜欢,再见时必倾囊相赠。” 岑参哈哈一笑,“一块小小的珮玉换得绝技,某占了大便宜了。去吧,某与马将军还等着你呢。” 马陵躬身施一礼,转身消失不见。 ※※※※※※ 叶护将两张纸条放在手里揉搓着,慢慢地踱着步子,眼前站着阿里施,“这两张纸条的内容都是我们商量好的,难道他们就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还是?” “阿里施,你的人就发现这些?” “回叶护,就发现这些,我们的人还在监视着他们。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 “嗯,做得很好。人先不要撤下来,嗯,再加派人手把人撒出去。噢,还有,放羊娃呢,他在做什么。” 阿里施连连答应着,最后道,“放羊娃回帐后就睡了,好像还没醒,嘿嘿,喝得不少。” 叶护沉吟着,“去吧,告诉那斯訇,看紧他。” 阿里施答应一声,退出帐去。 ※※※※※※ 那斯訇正在为难。 蓝柯仁这一天下来,情绪波动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在饮宴还没结束蓝柯仁上下眼皮就剧烈地打起了架,叶护与岑参等人看着好笑,着那斯訇抱蓝柯仁回帐休息。 这一睡就是多半天,口渴与内急一起涌来时,蓝柯仁一骨碌爬起来,帐蓬内一片迷蒙的昏暗,夜幕已经罩上了营地。 跑到帐外减了内压,回到帐内抄起水袋一通猛灌,喝了个肚儿圆后,蓝柯仁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小脸上挂着满足。 一天的经历足以支撑蓝柯仁无穷的回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厮,虽见惯巨贾豪商,也见过达官贵人,眼界由此也不俗。但像今天这样与他们同席对饮,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岑掌书记与马将军,蓝柯仁不知道他们的官有多大,但看叶护恭敬的样子,蓝柯仁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他也可以与大唐这样的大官举杯欢饮了。更让蓝柯仁从囚笼里看到了打开囚笼的钥匙,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随时回到他熟悉的环境与人群里。 至于叶护,多弥干,那斯訇,还有那个一身香气穿着却异常的少的小娘子,在蓝柯仁的心湖里像潮水一般远远地退去,以至遥不可见。 不过与多弥干的一搏,死里逃生的刺激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冲荡着他这块礁石。那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在有预兆的死里逃生与毫无征兆的大难临头,两者有着天壤之别。山谷里的那一次就是一次毫无征兆的大难临头,心里有的是不能细品的恐惧,生命本能爆发出来的不甘于死亡的不屈。而这次,是被允许的生与死之间的选择与转换。每一步他都可以去体味去称量,在心里留下的印象更深刻更细腻,放眼看去,周围都是与他一样两腿直立的生物,但没有一个对他的生死会放在心上,他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拿出来供他们取乐的玩物,他有一种被簇拥着的孤独。 现在不同了,与他同文同种的人来了。 “对,去见见他们。”蓝柯仁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手拿玉琮,心中忐忑着,跨出大帐。辨一辨方向,朝安西军使团驻地走去。 募地人影一闪,两人拦在身前。 “小兄弟,哪里去?”那斯訇施礼问道,“若有需要,吩咐下去就是。” 蓝柯仁想了想,做了几个手势。 那斯訇与侍卫看得云里雾里,蓝柯仁一拍脑门,拿玉琮点了点那斯訇,举步就走,那斯訇一看,也看不明白,只是叶护吩咐了,要看紧这个小兄弟,至于怎么才算看紧,那斯訇心中也没谱儿。 蓝柯仁一边走,一边用玉琮点着两人,两人点头哈腰地在蓝柯仁身边转来转去,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硬拦?叶护没说,即使叶护有用手段的指示,那斯訇也没信心可以拦下蓝柯仁。今天多弥干可是不硬不软的又碰了一个钉子。再说了,别看这只是个小孩子,那是巴克塞神的化身。真惹急了,他一发功,那自己不得疯癫上一次。 叶护说看紧了,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