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山为棋

    风央锦带云恭璃所去的，并不是苍都豪华精美的酒楼，而是路边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

    然店铺虽小，做出的食物确是数一数二的美味。

    不是饭点，所以店内并无客人。

    店内小二懒散地靠在一旁补瞌睡，店老板则悠闲地坐在柜台后方看着账本喝茶。

    “爷，好些日子没来了，您里面请！”见到风央锦，老板黑三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务，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却不想对方身后还带了一位美女，随即愣住了神，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风央锦带女人来吃饭。

    黑三是个中年男子，一只瞎了的眼睛蒙着黑布带，给人一种阅历丰富的直观感受。

    “老样子。”风央锦熟络地走向了店内最里面，那是唯一一张有屏风隔挡的桌子。

    “得嘞，您坐！”黑三回过神，笑着招呼过风央锦，转身提溜起小二的耳朵，在一片惨叫声中大步向后厨走去。

    “他的眼睛……”云恭璃有些欲言又止，看他二人交谈如遇旧友，甚是熟络，应该远不止店家与客官的一般关系。

    “他的另外一只眼睛，是本尊治好的。”风央锦拿过桌上的茶具，替云恭璃满上了茶水，继续道：“蒙着黑布的那只，回天乏术。”

    接过茶杯，云恭璃习惯的将其放置鼻间轻嗅。

    是了，翠山毛尖，没有想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用来招呼客人的，竟是上等好茶。

    看云恭璃颇有兴致，风央锦解释道：“这茶，也是本尊派人每月运来的，采自风族夷山。”

    “风族少主，倒是热心肠。”云恭璃淡言道。

    风族本不同于一般门派，虽以“族”称，势同一“国”，所以这片大陆上的“四国”，实际上是“三国一族”。既是风族少主，想必更不会屈尊救一个普通人，除非黑三原本身份不凡。

    就在这时，黑三亲自端来了已备好的菜肴，醉仙烧鹅，卤鸡，青拌菜心，芙蓉汤，都是些家常而又普通的菜。

    风央锦的“老样子”，是店内此时有什么菜就上什么，所以他上菜的速度自然很快。

    “爷，您和这位小姐先吃着，有事您招呼就行。”黑三笑着放下了菜肴，关了门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回到了后厨，将店内的空间留给二人，无人打扰。

    “尝尝吧。”风央锦拿起玉筷，替云恭璃夹了一块肥美的烧鹅。

    “确实不错。”云恭璃礼貌地浅尝了一口，便放下玉筷，直接道：“月明宫雷击一事，可有风族的手笔？”

    若一上来就问那事，想必对方定不会轻易告知，只有从旁处先行问起，先看看对方的态度再说。

    风央锦嘴角微微上扬，似是猜到了云恭璃会这么问他，眼睛炯炯有神道：“你既心里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呢？”

    云恭璃浅吸了一口气，风族本擅仙力，就是有通天之术也不为奇，所以能做出“春神降威”的，他也不是不可以。

    “刻意接近，福禄阁未请自来，对本宫使用秘术，阁下还想做什么？”云恭璃语气平平，却周身涌现出阴鸷的杀意包围着风央锦，隐有威胁之意。

    风族暗处的暗卫伺机而动，正欲回击，却看到自家少主的手势，只好停止了行动。

    “若本尊说，知晓你是谁，且只是为了下局棋呢？”风央锦这时也放下了玉筷，认真地看着云恭璃，并不在意她从始至终的敌意。

    云恭璃为之一怔，果然猜的没错，他什么都知道。

    “异世之人，异世之魂，神识合一，其实，你就是你，无非是换个活法罢了，而且本尊早在两年前，便算到了你会来苍国。”风央锦的眼中似有满天星河，着实好看的紧，若盯的久了，难保不会沦陷。

    云恭璃将头微微偏过一边，压下心中复杂如藤蔓的思绪，淡淡道：“阁下刚刚说的，下什么棋？”

    “以四国为棋，你谋四国，我谋你。”风央锦换了称谓，露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如同温暖和煦的阳光，笼罩着云恭璃，直达其内心深处。

    云恭璃微皱着眉头，觉得此人有些空口说大话，却并未察觉到自己那激动，不安，又带有一丝期待的情绪。

    许多年后，她依然记的深刻，那日窗外斜雨，倚身而坐的他，潇洒自如，玉树临风。

    而他们，也似是从那时起，一同进入了命运的轮盘。

    “四国江山棋，你又凭何觉得本宫会感兴趣？”云恭璃缓慢说道。

    这天下之大，有些人自出生起，便已然开始了那盘充满杀戮与计谋的四国江山棋，生生不息，世世代代。

    可她于这世间是个未知数，未来何去何从她亦不知，这四国是动荡乱悠悠又如何？是四国合一盛世太平又如何？这一世重活，别的她不愿多想，只想守住自己醒来所拥有的一切罢了。

    风央锦温和地看着云恭璃，却坚定道：“你身上有股气，是天下人所没有的傲然，哪怕换了个地方活，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世间皆说风族少主不近女色，冷淡孤傲，犹如天上谪仙令人心生敬畏，只可远观，不可亲近，但他对云恭璃，从一开始，就从未疏远冷漠过。

    “你想的有些多。”云恭璃望了望门外，雨似是要停了，出来时间不早，她也该回去了。

    可实际上呢？是她觉得目标已达成，不愿在此浪费口舌，去谈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既然对方已知晓了她的身份，以后还是尽量避着些为好。

    “今日楚韶被留于宫中叙话，但苍皇楚帝并不会轻易降罪于你，你不用太担心。”风央锦拉住了欲起身离开的云恭璃，若有所思道。

    “本宫从未担心过。”云恭璃冷漠地推开了搭上来的手，朝门外走去。

    她既然有胆去拦祭春仪仗队，自是算好了最坏的结果，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璃儿，你注定了要被四方争夺。”风央锦再度认真道。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的他，开始有些不愿意让她落入旁人之手被利用。

    “所以呢？本宫是你们争夺的货物？”云恭璃怒气横冲地丢下了一句话，拂袖而去。她的命数，她自己说了算，从不会任人摆布！

    “也罢，日后自会见分晓。”风央锦猜到会是这般光景，自言自语道。

    雨渐停止，天边微露出的一抹光彩直射大地，给阴霾的天气带来希望。

    “少主，宫内已平息。”待云恭璃走后，厨房里走出一位青衣少年，其身材略微显瘦，却面色俊秀。

    “北澜可传来消息？”风央锦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其周身散发的冷峻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还未收到。”少年道。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话说完，风央锦已不见了人影，独留下少年与桌上空荡荡的茶杯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