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已经停了，三爷地里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了，天色暗得狠，三爷扛起自己的农具向家的方向走去。

    天上的乌云仍未散去，它遮住了月亮，它遮住了星星，除去了夜行人的光。几条村狗跟在三爷的身后，向三爷不住地吠叫着。

    “狗东西！”三爷不由得骂了一句，没有理会它们，继续向家走去。

    三爷走这条路已经很多年了，他坚信自己不会走错路，可现在这条小路却出现了一个尽头，这尽头是一片树林，三爷向它的深处看去，不过百步的那里有微弱的几缕光，三爷确信那是村子里的灯火光。

    三爷毅然地走进了这片突然出现的树林，他身后的几条狗并没有跟着他，而是就在了树林外面，向着自己这边狂吠着。

    不过百步的距离，三爷却走了很久，三爷抬头向前看，那灯火的光芒还挂在那里，自己与它的距离仿佛从未缩小过。

    突然，在三爷的视线里，那几缕光芒消失了，那可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信标。三爷现在只能看见自己身边很近的距离内的东西，三爷继续走着，向着自己认为的“前方”。

    乌云撤去了对月亮的禁锢，现在这片树林变得明亮了不少，三爷在月光下向四周的远方看去，却再也看不到自己熟识的村庄。

    三爷楞在了原地，失去了方向，自己四周的环境几乎一模一样，茂盛的草木也干扰着三爷的行进，三爷陷入了这个草木的陷阱。

    乌云蔽月，黑暗再临，三爷再次被浓重的夜色包裹住。三爷环视四周，无边的黑色里冒出了好多对黄色的光点，它们环绕在三爷周边，而且它们形成的包围圈在不断地缩小。

    三爷多年的狩猎的经验告诉三爷，它们是某种动物的双眼，起初三爷认为那些是野狗的眼睛，但它们太高了，三爷明白了，它们不是野狗。

    它们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三爷也终于听见了它们发出的声音。那是一种有蹄类动物在土地上奔跑而发出的声音，三爷现在能看到它们的黑色的模糊剪影了，三爷看到了它们的身影，他确信那是几只鹿。

    忽然，那些鹿都停下了，它们正着身子，正对着三爷，三爷和它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然后一瞬间，它们仿佛收到了指示，集体向三爷冲了过来。

    这时，三爷终于看清了这些有着诡异行为的鹿：它们通体黑色，眼睛血红，有几只的身上缠绕着藤蔓，而那藤蔓却好像是在它们的体内钻出一般，创口处仍未愈合，涓涓地留着殷红的血液，它们的蹄子因为过度奔跑的原因已经磨损严重。

    它们的伤口因为颠簸而不断地渗出鲜血，在它们即将撞到三爷的一瞬间，这几只鹿化作了一团团黑色的雾气，这团雾气瞬间裹住了三爷，它不断地在钻入三爷的肺部和其他的体内位置，三爷感到一种强烈的疼痛感，三爷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这时月亮摆脱了云雾的禁锢，那片森林也在三爷昏过去时化作了一滩黑水渗入了泥土当中，有关那片森林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仿佛它不曾来过一样。

    三爷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很久，月亮升到了头顶，现在已是午夜。三爷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用膝盖顶着地面，然后站了起来。三爷感到脸上有些疼，他用手摸了摸，那里结了一块血痂，是三爷倒在地上时弄伤的。

    夜很深了，寒意逼人，三爷紧了紧自己的衣服，环顾四周，发现他还在自己田旁的土路上。三爷皱着眉，拍拍头，实在想不起自己怎么倒在在了这里。三爷做了几次深呼吸，又拍了拍身上的土，向自己家走去。

    午夜时分，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活动了，寂静伴随着寒冷侵袭着三爷。

    终于，三爷回到了自己家门口，没等三爷敲门，它就打开了，站在门框里的是他的婆姨。

    “我看你一直没回来，怪担心的，也没睡，听见你的脚步声我就来开门了。”

    她没再多问，三爷也不多说什么，这是他们几十年夫妻带来的默契与理解，三爷放松下来后感到一种空前的疲倦，于是自顾自地去休息了，这一夜便糊涂地过去了。

    地里没有什么活儿要干，但三爷仍然起得很早，因为他还要进山打猎。三爷走到偏房，那里存放着他打猎用的弓箭、短刀和一柄钢叉。

    三爷把它们取了出来，又拿出一块磨刀石，把它们放在院子里，他打来一桶水，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开始磨那刀和叉。

    不知不觉中天开始变亮了，三爷的刀叉已经磨好了，此时厨房里也传出了谷物杂粮的香味，三爷的婆姨已经准备好了三爷这几天进山要吃的粮。

    三爷坐在了石台阶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斗，等待着天空完全的明亮。三爷抽了两锅烟后，天已经完全亮了，他收拾好干粮，背起叉和弓箭向门外走去。

    “三爷，你要上山？”迎面走来的是三爷的侄子二李。

    “啊，是。”三爷顿了顿，“你怎么在这儿，地里的活儿呢？”

    “都完了。额，昨天我那口子看着你去了地主家，今儿我来问问出什么事儿了。”

    “瞧，逼我上山打鹿！”

    “我跟您去！”

    “好几天呢，家里咋办？你还是别跟我去了，为你好。”

    “得了吧，三爷。我打小跟您去过山里，我自己得空也去，有些地儿啊，我比您熟！”

    “得，我说不过你，一块儿吧，取家伙去，我山口等你。”

    得了三爷应允，二李跑回家去准备东西了。三爷仍扛着钢叉背着弓，悠悠地往进山口走去。

    三爷走到了山口处，在一处大树下坐卧着，太阳时隐时现，天气并不好，山口的风也时大时小，吹得山林掀起一层层波浪，发出震耳的林涛声。也许是昨天下雨的缘故，山中仍然被云雾缭绕着。

    不过一锅烟的功夫二李便到了，二李扛着自己的叉，背着干粮，向三爷招手，小跑着过来。三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迎着二李，说：

    “咱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