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 卖炭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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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 东方的启明星尚未升起,宁国侯里已是灯火通明。 苏宸穿了一件月白色暗祥云纹的锦袍,端坐在正堂里,随意吃了几口糕点,呷了几口热茶,闭目养神。 昨晚回到济世堂已是半夜,就自己在浴桶里度过的一个晚上…… 咋日去办了些事,回来时城门早已关闭,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苏宸不可能做一出让守将打开城门的戏码,只得在城外的济世堂里住下。 只睡了两个时辰,便不得不爬起来,去参加大朝会,眼里的血丝尚未散尽。 苏七走进来,说道:“侯爷,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苏宸点点头,揉了揉酸胀发涩的眼睛,叹口气站起身,说道:“宜早不宜迟,这就出发吧。” 苏七应了一声:“诺!”退出门去,通知诸人准备出发。 “真是特么劳碌命啊……” 苏宸哀叹一声,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伸展一下酸痛的四肢,不情不愿的走出温暖的正堂。 才一出房门,一股彻骨的寒风刮过来,激灵灵打个冷颤。 苏宸快跑两步,一个箭步窜上早已停在门口的马车,大呼到:“赶紧启程!” 马车沿着神都城外的官道一路向东,晃晃悠悠的苏宸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心里还想着这破马车实在太草蛋,也不知道自己让苏皓设计的四轮马车几时能够研制完成正式下线生产…… 恍恍惚惚间,一阵吵杂的人声将苏宸惊醒。 “到了?” 苏宸迷瞪着眼睛,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瞅了瞅。 高大恢弘的城墙像是蛰伏在大地之上的巨龙一般,雄壮的城楼矗立在城墙之上,气势雄阔。 春明门已是大开,城门前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车架马匹,以及仆役奴婢,看上去俱是等待进城参加大朝会的官员。 武则天时期,每年的大朝会规模极大,除了朝廷外派全国各地的御史言官需要回朝述职之外,各个番邦异域、藩属国都会上表庆贺,进献贡品,各地州府的主要官员也会到神都参加大朝会,所以人数极为众多,皇帝一波一波的接见,也要一直到初五才会接见完。 如此众多的人数,自然为神都城的客流量接待带来极大的压力。众所周知,洛阳和长安的格局一样是坊市隔开,城内旅店极为有限,不可能容纳如此众多的官员。 如此一来,神都周边的县城便成为外地官员入京参加大朝会的首选下榻之地。 等待入京朝圣的官员、进贡的番邦蛮子、早起入城的商贩,都聚集在春明门外等候入城,一时间熙熙攘攘颇为混乱。 苏宸皱了皱眉,这么多人尚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搞不好误了大朝会的时辰,虽然也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也终究是个麻烦。 如他一样担忧的人不在少数,人群中便有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站在马车上喊道:“入城之人太多,还请守城门的兄弟行个方便,看看是否能让吾等官员先行入城?眼看着卯时将至,若是误了大朝会的时辰,吾等实在吃罪不起!” 便有人一起声援,愈发鼓噪。 守城门的兵卒抹了抹脑门儿的热汗,这大冷的天儿,硬是忙出了一身透汗。他也知道应该让官员先行入城,可现在等候入城的人数实在太多,若是将商贩百姓挡在门外,万一有人生事鼓噪,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但是耽搁了官员们参加大朝会,同样他也担待不起。 怎么办? 很简单,矛盾转移啊…… 几个兵卒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半晌,这才由一个眉眼灵动的兵卒径直登上城楼,请示职守的都尉。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反正不管如何,责任都算是转嫁出去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板子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小兵身上。 都尉也是无奈,谁叫他是上官呢? 愁眉苦脸半天,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渐亮,两权相害取其轻,还是耽搁了官员参加大朝会的责任更大一些。 “将商贩和百姓都驱逐到一侧,让官员先行入城,但是要注意态度,同时详细向百姓和商贩解释,一定不能引起鼓噪纠纷,否则老子唯你等是问!” 都尉大人一脸严肃。 兵卒心里大骂,这锅岂不是又给甩回来了?你特么还能不能有点担待? 果然能当官的都不是白给的,想要坑他一回也不容易啊…… 可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啥也不敢多说,臊眉耷眼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下城楼。 此时的大周在武则天的授意下,监察院的打击和管理使得吏治清明、国泰民安,相对应的国民素质也很高。无论百姓还是商贩,都很能体谅各地官员着急入城的心态,所以当守城兵卒一边将他们拦到城门的一侧,让官员先行,一边详细解释原因,大家都默默的认可。 当然其中也有不服之人。 几个穿着绛红箭服的汉子被守城兵卒拦着,顿时不忿起来,一脸傲气的跟兵卒推推搡搡,口里大声呼喝:“某乃是梁王殿下府上管事,出城采买物资,尔等竟敢阻拦?还要不要脑袋了!” 起先这些兵卒还颇为硬气,但当闻听梁王之名,顿时就矮了三分,没办法,谁不知梁王殿下深受陛下宠爱,甚至坊间有传言这位能代替皇嗣立为储君,谁敢招惹? 可就算是梁王府的管事,也不过是个高级仆役,根本不是官员啊,都尉大人的命令是只许官员进城,谁敢抗命? 几个兵卒干巴巴的互视一眼,都是愁眉苦脸,拦也不是,放也不是,很是为难。 几个梁王府的管事见此,愈发嚣张起来,吵吵嚷嚷非要进城。 眼见刚刚通畅的城门再次拥堵,兵卒无法,只得任由其进城,不敢得罪。 好在旁边的百姓闻听乃是梁王府中人,也都存着敬而远之的心思,即便心里有所不满,可也不敢言语。 几个梁王府管事趾高气扬,挺胸凸肚就往城门里边走,身后跟着一串拉满各种物资的马车,浩浩荡荡。 “唉,停停停!说你呢,你这老东西,眼色倒是溜得很,想要浑水摸鱼跟着进城?你当我这双眼见是瞎的吗?” 兵卒将车队最后的一辆牛车拦下,瞪着赶车的老者一顿训斥。 这辆车明显不是梁王府的马车,梁王府都在车辕上有独特的印记,很好辨认。
赶车的老者年岁不小,一头花白的头发,单薄的衣衫被寒风吹得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上,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正瑟瑟发抖。 老者闻言,赶紧勒住缰绳,陪笑道:“好叫几位将军知晓,小老儿并不是想要混入城,实是这车炭已被梁王府的管事买下,要求小老儿必须送去梁王府,您看这……” “不行!” 几个兵卒正要放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喝吒,扭头去看,却是都尉大人自城楼上走下来。 梁王府的管事顿时不满道:“此乃王府购买的竹炭,将军为何阻拦?” 那都尉倒是颇为正气:“让你等先行,已是不公,不过碍着梁王殿下的情面,大家且能忍让。可这牛车并非王府所有,某若是让其入城,如何对那些百姓商贾交代?” 此言一出,人群里顿时传来叫好声。 任何时候,正直的官员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梁王府的管事大怒,他仗着武三思的名声,在这关中地界向来都是横行无忌,何曾遇过如此刁难?正想要驳斥几句,忽然被身后的人拉住。管事愕然回头,身后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眼下许多外地官员在此,若是夹杂不清,怕是有损殿下威名。” 管事一想有道理,只不过心气难平,恶狠狠的瞪了那都尉一眼,转身从一辆车上拽出一红一黄两卷绡绸,往老者牛车的车辕上一扔,说道:“此乃炭资,汝待午后自行去王府交付竹炭,若是敢收了炭资却不去交付,哼哼,老子扒你的皮!” 说完,挥手呵斥车队继续入城。 那老者愣住,看了看车辕上单薄的两卷绡绸,急忙拉住管事的衣袖:“贵人慢走……这个……小老儿这一车炭足有三百斤,您这些绡绸怕是不够……” 管事先是被守城兵卒几次三番的阻拦,依然觉得丢了面子,心里窝火,现在这老者又是喋喋不休,顿时恼怒,回身就是一个大嘴巴,正抽在老者脸上。 “啪” 老者猝不及防,被一个巴掌抽得一个趔趄,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管事,不明白自己为何挨打。 那管事怒道:“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是不?王府买你的炭,那是你祖上积德,老子给你两匹绸缎,还嫌不够?” 老者捂着出血的嘴角,委委屈屈的瞅了一眼车辕上两匹绡绸,心道这是绸缎么?再说,也就是个几尺罢了,何来两匹? 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老者明白,活到这么大岁数,啥没见过?即便这位管事并不是官,但是作为梁王府的管事,那可是比一般的官都威风。 可是想想家里已然瘫痪的老妪,想想空空的米缸,不得不苦苦哀求道:“还请贵人多赏赐一点……” 管事却是满脸不耐:“你这老东西,莫要得寸进尺!老子把话撂这儿,炭资某已经付了,若是敢卖给别人,老子打折你的腿!” 老者呆呆的看着那两卷绡绸,欲哭无泪。兵卒将车队最后的一辆牛车拦下,瞪着赶车的老者一顿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