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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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益州城。 大街两旁丝绸瓷器诸般贵贱货品琳琅满目,行人、商旅熙熙攘攘。 一座小宅。 “五百里加急前往神都,将信给鲍思恭,让他亲自呈给陛下。” 苏宸坐在采光通透的茶室,递给身旁一封信。 一个健壮的探子恭敬接过,重重点头。 “事关重大,人死信都不能丢。”苏宸盯着他,声音低沉而冷肃。 探子满脸郑重,抱拳道:“卑职清楚。” “去吧。” 苏宸挥了挥手,目中隐隐泛起一抹冰雪般的寒意。 昨夜听来的消息委实有些让他惊讶。 谯县桓氏竟然欲做毁堤淹民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如果淮河堤坝毁了,亳州遭遇水灾,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甚至是家破人亡。 甚至会衍生更为严重的后果! 此举完全丧失良知,人性彻底扭曲。 而且无利于他,甚至是一大害。必须阻止! 他这封信,便是让武则天派监察院严密盯防亳州,找到机会,直接覆灭谯县桓家。 从地域角度上看,桓家是最容易处理的。 大周世家三大集团,分别是关陇,山东,江南。 而桓氏地处淮南,周围找不到盟友,孤立无援。 只要朝廷行动迅速,桓氏将得不到任何臂助。 更何况,苏宸隐隐猜测,桓氏大抵也抽调了武卒前来益州,那族内力量更为虚弱不堪。 “真是狗急跳墙了啊,拿千年传承做赌注,难道不怕被我屠戮殆尽么?” 苏宸神情愈冷,低声喃喃。 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太过黑暗,手段太过血腥,逐渐失去了仅有的同情心。 可见识过门阀世族的手段,他竟觉得自己还算善良。 毁堤淹民啊! 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让洪水带走无数条鲜活的性命,冲毁无数个家庭。 谯县桓氏走投无路了么? 并没有。 虽受桓彦范谋反牵连,看似要被朝廷诛族。 其实还有一条退路,世间聪明人都知道的退路—— 献出产业。 将良田、家族财产,商业渠道全部上交国家,再驱散庄园奴隶。 做到这个地步,就算他苏宸想诛族,武则天也会阻止。 毕竟能不费一兵一卒处理掉依附国家吸血的蛀虫,何必掀起腥风血雨,弄得天下动荡?还落下一个暴君的名头。 但是,桓家又怎么甘心将上千年积累的家业双手奉上? 所以这矛盾无法解开,只能走进生死角斗场。 角斗场里已经没有对错而言,更没有正义与邪恶,只有赢家和输家。 输家,注定会粉身碎骨。 而赢家,不管之前有多么恶贯满盈,有多么罪孽深重,自然有带着立场的人使用春秋笔法,对其进行一番粉饰。 “世事纷纷一局棋,输赢未定两争持。须臾局罢棋收去,且看谁赢谁是输。” 苏宸吟完诗笑了笑,起身走出茶室。 …… 城北凝翠林。 园林秀雅巧致,情景深幽。 苏宸一行人颇有兴致的闲逛,论情调逸乐,蜀中当属天下之绝。 “士多自闲,聚会宴饮,尤足意钱之戏,益州真是好地方。” 冷欲秋手持折扇,摇头晃脑。 “爵爷,还有更妙的地方呢。”吴茂嘿嘿一笑,挤眉弄眼。 冷欲秋挺直腰板,对爵爷两个字很是受用。 咱县男爵位虽然不入流,好歹也是个爷嘛。 “什么地方?孔门规矩严不严?”冷欲秋斜眼看他。 吴茂表示很茫然,关孔儒何事? 冷欲秋瞪着他,略比划了一下,“一孔一门紧挨着。” “噢噢~”吴茂可算听清楚了,暧昧的说:“有座勾栏全是上佳女妓,只要钱给够,她们什么都可以。” 顿了顿,也学着附庸风雅道:“想陆地行舟都行!” 冷欲秋闭上眼,忧心忡忡地叹道:“噫!陆地行舟虽艰苦,吾亦能苦中作乐。” 说完跟吴茂交换个眼色,示意今晚就一起开嫖。 园中一股小溪,溪边案台几百张,随意置放,笔墨纸砚一套,茶食水果若干。 文人毛笔飞舞,随写随校,居然还备有印工侍候,文会一完便可刊印成书。 稍远处亭中则是管弦丝竹,银筝琵琶,美人书生杂坐杂居,或歌或咏。 苏宸东游西走,听着书生谈古论今大放厥词。 他这个面具人进来,没人太在意他,都道是相貌粗鄙之辈,所以仍然各行各事。 这时却从不远处亭中飘来一句话:“诸位,你们觉得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苏宸闻言略有兴趣,负手过去静听。 竹亭中围坐着二三十个男女,他的目光被其中一个女子吸引。 她穿着黑色的轻纱,将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 黑亮乌泽的秀发,发髻处了一支碧玉簪子,再无其他珠玉花钿,显得十分素雅淡净。 她身旁的男子身材颀长,神情举止中规中矩,颇有君子之风。 男子轻笑一声,接话道:“我总以为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可某人刷新了我的认知!” “谁?”有书生问。 男子神情愤怒,朗声道: “苏玉城!此獠的冷漠无情深藏血液里,就是一具行尸走rou的怪物!此獠完美诠释一个人生下来就是残忍的!” 身旁的裴葳蕤柳眉微蹙。 而杨玄琰的话,让文会掀起了小高潮。 听到“苏玉城”三个字,众人可谓是义愤填膺。 “可不是,据说此獠不止嗜杀,还嗜色,好色好到了近似于色情狂的病态程度!” “哦?这倒没听过,兄台可有内幕隐秘?” 那书生环顾四周,很是认真道:“据我所知,苏玉城此獠天赋有独绝常人者,一日不御女,则肤欲裂,筋欲抽。所以夜夜笙歌,皇宫的女子都被此獠祸害了。” “还有啊,相王刚被罢黜出京,此獠就霸占了相王府的妃子,王府日夜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哗!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不愧是苏玉城,人世间最罪恶的词汇都难以形容此獠。 实在是太变态了! “大逆不道,连相王的妃子都敢染指,那咱们蜀地的女子岂能逃出此獠的魔爪?” “所以说要强烈支持嗣泽王清君侧!” “不错,诛杀苏玉城,还天下朗朗乾坤。” “……” 远处的苏宸神情无波无澜,到他这个地位,已经不在乎舆论,也不想刻意去扭转。 就算印象形成烙印又如何? 话语权掌握在胜利者手上,当蜀地只能有一个声音的时候,舆论自然会彻底翻转。 不行,还是好气! 爱说是吧!尘埃落定后,让你们说个够! “阁下在等人?” 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 苏宸转头,身后站在一个儒士,身材瘦削,隆额高鼻,颌下三缕微须,看起来洒然飘逸。 “嗯。”苏宸盯着他。 儒士默了默,用试探的语气道:“王爷?” 苏宸轻轻颔首,踱步到园林一处巨石后面。 等儒士过来,便从袖子拿出鎏金令牌。 “卑职拜见……” 儒士刚要跪,便被苏宸拦住,“东西呢?” “这里。”儒士从袖子拿出半块铜龟,毕恭毕敬递上。 苏宸接过,勘察了底部错金铭文。 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益州。 他点了点头,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闲逛,专门为了大都督府的兵符而来。 “为何不是毕构亲自前来?”苏宸语调清冷。 儒士喉咙滚动,艰难开口道:“启禀王爷,大都督府有几位尊客。” 站在苏玉城面前,才能感受到那慑人的威压,竟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谁?”苏宸问。 儒士如实道:“姓武。” “呵呵,难道是陛下?她还喜欢微服私访么?” 苏宸俊美的脸庞笼罩着寒霜,声音却带着戏谑。 儒士垂头不敢言语,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都喜欢前仆后继来送死,也够可笑的。” 苏宸眯着眸子,转而凝视着他:“看样子你是毕构亲信,以后你负责跟我联络。” “遵命。”儒士恭敬作揖。 ……… 文会还在继续,众书生大声讨伐苏玉城,过足了嘴瘾。 杨玄琰见身旁的裴葳蕤情绪有些低落,似心不在焉,于是低声问道:“葳蕤,可是身子不舒服?” 好不容易将她约出来,不过她好像对文会不太感兴趣。 “无事。”裴葳蕤摇摇头,斟酌了片刻道:“店铺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话落跟相熟的好友告辞,直接离开。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以前最喜欢文会啊。”杨玄琰追上去,皱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