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你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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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 简陋军帐一片黑暗,朱屠全身冰冷,神情茫然。 门忽的被推开。 “谁?!” 朱屠摸上放置旁边的长刀。 “我们。”憨厚校尉熟悉的声音:“点燃烛台。” 很快,几盏烛台同时被点燃,军帐里骤然亮了起来。 朱屠双目有些刺痛,略略闭目片刻,重又睁开。 他自木板床上坐起,冷冷地看着三人,一言不发。 憨厚校尉清了清嗓子,皱眉道:“老朱啊,你简直失了智,才会说出那番惊世骇俗的话来。” 闻言,朱屠心头怒火蹭蹭,声音愈发冷厉:“左遵,俺就是直肠子,既然陛下容不得大帅,那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左遵跟其余两个校尉悄悄交换了个眼色。 他沉声道:“可种种迹象表明,大帅并没有不臣之心。” 朱屠冷哼一声,仍然坚持态度:“可大帅功高盖主,迟早会跟皇帝撕破脸皮……” 说着突然停顿,就算再木讷迟钝都反应过来了。 借着烛火,他端详眼前三人。 火器营,负责秘密研制杀手锏。 骑兵陷阵营,战场上冲锋队。 监军,记录首级战功和处斩临阵脱逃的士兵。 这三个是大帅嫡系中的嫡系啊! 那他们来这趟的目的,不就呼之欲出? 朱屠一直绷紧的心弦松了下来,他虎目圆睁,低声道:“大帅不满三十岁,功绩就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而陛下呢?” “她就算身体再硬朗,还有几年活头?俺们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谁会信皇帝万岁?” “陛下驾崩之前,一定会剪除大帅这个威胁,为新君铺平道路。” “而俺们一定不会再受器重,能活下去倒好,就怕新君为了立威清洗大帅的嫡系!” 话音落下,左遵三人惊愕地看着朱老二。 原来老朱并非愚钝,这番话显然很有智慧。 毕竟能从杀猪匠做到军中校尉,单凭勇武之力,怎么可能? 不管这次武家刺杀是不是陛下授意,陛下早晚要对大帅动手。 “大帅问鼎的时机到了,登高一呼谁敢不从?大军长驱入关,何人可挡?” 朱屠干脆直接嚷嚷起来。 左遵沉吟不语,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要不先试探大帅的态度?如果直接劝进就是把大帅放在火上烤啊!” “婆婆mama跟个娘们似的!”朱屠又一声冷哼,直言不讳道:“要俺说,赶明咱们扯黄旗做一件粗陋衣袍,到了益州直接给大帅披上,再伏倒在地高喊万寿无疆。” “不管大帅心意如何,反正已经穿上黄袍,不做皇帝也得做!”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沉凝。 此举不是在逼迫大帅么? “大帅做皇帝,咱们兄弟们不得封公卿王侯什么的?这辈子享完,儿孙们接着,享之不尽!” 朱屠目光炯炯,眸中散发出狂热。 左遵原本有些举棋不定,闻言渐渐下定决心。 大帅当头做皇帝,他们这些自然是开国功臣,一辈子吃香喝辣。 剩下两人野心也被煽动起来,只要拼搏一把就是前途富贵! 况且大帅本就是天命所归,他就是世间最强者,强者就应该站上巅峰。 鼎之轻重,其可问焉! “就这样,召集麾下密谋,一进益州就给大帅披黄袍,这皇帝宝座一定是俺们大帅的!” 朱屠缓缓起身,声音铿锵有力。 就这此时。 咚! 咚咚—— 嘹亮的钟鼓声响彻在黑夜,军营将卒们从睡梦中惊醒,乱作一团。 左遵微微皱眉:“谁敢忤逆军纪,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巨响。 军营大门被踹烂,外面高举火把。 火光映射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眼眸漆黑像是熏染了毒液。 “朱屠,跪下!”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让众将领如置冰窖。 “叩见大帅!” 左遵三人额头冒出冷汗,仓皇跪倒。 朱屠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犹豫片刻,步履踉跄的走出军帐。 门外站立的将卒脊骨发寒,大帅熟悉的面容,此时异样的陌生。 他们从未见过大帅这般震怒的模样。 像是一尊魔影,有种摄人心魄的恐怖威慑感。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校尉又犯下什么滔天罪行? “让你负责督军,你怎么做的?” 苏宸面色阴沉的盯着刘硕大。 刘硕大咽下喉间涩意,噗通跪地:“是卑职之罪。”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在夜幕,苏宸冷冷盯着他:“连降三级。” 嚯! 栅营外的将卒满目骇然。 刘硕大劫后余生,长松一口气,恭声道:“谢大帅不杀之恩。” 他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他这个首领绝对要被问责。 到时候可不是降职这么简单,大帅此举是在保护他。 朱屠见状,神色愈发颓然惨淡,脸上的横rou都在轻微颤动。 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 苏宸冷冰冰望着他,而后转身离去。 朱屠沉默片刻,失魂落魄的跟上。 凛冽的夜风掠过林壑深邃的山涧,席卷干涸的血迹,夹杂着自然的芬芳,拂面而来。 渐渐远离军营,听着脆鸣的夏虫,苏宸驻足,平静道:“黄袍加身,多么欲望强烈的一个词。” 朱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宸一张脸完全被阴暗笼罩,情绪渐渐失控。 喜悦如同涨满沟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爆炸开来。 他弯腰抄起粗壮的树干走到朱屠身前,狠狠砸过去。 咔! 肋骨一声断裂,朱屠闷哼一声,踉踉跄跄,满是痛苦之色。 “你办得不错,连日观察,军心可用。” 苏宸嘴上是这么说,动作则像发疯的野兽般,紧紧攥住树干胡乱鞭笞。 朱屠又是“噗”一声“鲜血”喷出,蜷缩在地。 “”,血”顺着额头往下流,仿佛还有血腥味顺着鼻子流进了嘴里。 前胸后背,胳膊上腿上,甚至是脸上,到处是“血”淋淋的痕迹。 似乎很累,苏宸动作顿住,丢掉染成猩红色的枝干,哑声道:“距你在会议桌上说过的话才过去四个时辰,别人告诉我花了两个时辰,我连夜策马赶来两个时辰。” “你说有没有密信已经出了剑门关,再过一天,就呈到皇帝的御座上了?” “你做得不错,但可惜了。” 朱屠不顾鲜血流淌,满脸震惊。 苏宸轻声说道。 语气中透着森冷肃杀,仿佛带着浓郁血腥味。 令朱屠莫名有种如临炼狱的感觉。 苏宸深呼吸一口气,盯着山涧晨雾怔怔出神。 黄袍加身是什么? 自打隋朝起,律法就明文规定大臣及庶民严禁服黄。 因为有人上书说黄颜色类似天上的太阳,而太阳又喻示天子。 苏宸当然知道,赵匡胤是怎么建立宋朝的。 说白了就是造反。 武则天得知会有什么反应,两人还能存有几分信任? 但皇帝即使昏庸,猜忌国之重臣,他这个臣子也得“逆来顺受”。 直到…… “大帅。” 朱屠满是痛苦的虎目定定看着他:“那个位置就是您的,只要您才能站上权力的顶端。” “世间什么武器最具有毁灭性?” 苏宸突然问起毫不相干的问题。 朱屠擦了脸上血迹,毫不犹豫道:“大帅的火器营。” 苏宸静静跟他对视,漠然开口:“是粮食,它让你饿不死,它让你有力气提刀建功立业。” 朱屠默然。 “粮食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而我们打仗什么时候缺过后勤补给?” “皇帝耗尽国库,调拨各地钱粮支撑我们的战线……” 苏宸话音戛然而止,他摇了摇头,默然道:“现在告诉我,我真穿上黄袍,去哪里弄来粮食造反?” 朱屠心中暗喜,忙道:“抢!” “抢谁?” 苏宸盯着他:“是世族豪强的粮仓么?可我跟这个利益团体誓不两立,他们会拥护我这个政权?” “所以只能抢百姓,你们打算跟着我做土匪是么?” 朱屠竟哑口无言。
他想说什么,话语却堵在嗓子眼里。 苏宸不疾不徐的阐述:“行,咱们四处烧杀抢掠,举兵东进洛阳,兵临中枢,掀翻皇位。” “然后呢?费劲千辛万苦拿到,怎么守护?” “国力空虚,各方势力趁机而起,世家门阀豢养私兵公然自立,天下重回魏晋南北朝的乱世。” “乱世武夫当权,人命为草芥,如你所愿对吧?” 朱屠情绪激动,照着剧本双目泛红:“大帅,俺只是想看着你君临天下!” “住口!” 近乎咆哮的声音在山涧回荡,虫鸟聒噪的鸣声陡然消失。 苏宸脸庞微微扭曲,阴冷的直视着他:“承认吧,你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功名富贵,为了封妻荫子。” “你朱屠连名字都没有,一年前还是扛着猪rou的屠夫,突厥肆掠河北道,你被州郡抓了壮丁。” “仅仅一年多,你浴血杀敌,从一介小卒做到校尉。” “与此同时你的野心开始滋长,你知道往后两年没什么仗打,你不甘心,你蠢蠢欲动,你想拿拥立之功一步登天。” 话音落罢,朱屠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仿佛有东西无声压抑的吞噬着他所追求的一切。 这双森然的眸子明亮如镜,似能窥破他所有隐秘阴暗。 无助,恐惧不断蔓延。 他泪落纷纷,哽咽道:“大帅,俺是真心忠诚于你,你就该鼎定乾坤。” 就算得不到任何荣华富贵,他也希望眼前这个人登上巅峰俯瞰天下。 “这句话本王信。”苏宸面无表情的看他:“可你别拿所谓的忠诚来绑架本王!” 朱屠恍惚了一下,叹息般吐出几个字:“大帅,动手吧。” 沉默了很久很久,苏宸眸子内含平静,杀机迸起。 他冷声道:“食君之禄,意图谋反,视为不忠!” “裹挟袍泽的意志,视为不义!” “不顾你父母双亲的性命,视为不孝!” “想掀起腥风血雨,让百姓陷入黑暗动荡,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视为不仁!” 他转移话锋,沉声道:“你不死,你全家都会被陛下诛杀,昨天参加会议的所有将领都难逃一死。” 接着低声道:“你走好。” 朱屠脸色出奇的苍白,嘴唇上再无血色,直直的注视着苏宸,眼里没有泪,只有一份深深刻刻的凄楚,和烧灼般的痛苦。 “大帅,伯不是这么说的呀。。” 他艰难蠕动着嘴唇,假装恐惧的脸色慢慢变得真正的恐惧。 苏宸目光无比复杂。 他亲眼见证一个底层人靠军功崛起,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朱屠手刃刀疤脸,该凭功擢升都尉了,再领一个县男爵位。 最低贱的黎庶努力奋斗达到阶级的跨越,这本就是振奋人心的事迹,也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希冀看到的。 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他忠诚的手下。 苏宸脸上的表情变化得很快,他皱紧眉头,然后微微张开口加重语气地自语道:“你该死。” 他有些恍惚,愤愤地说:“你该死。” 过后他又怀疑似地慢声说:“你该死么” 最后声音坚定:“你该死!我一定保你全家安然无恙。” 霎那,寒芒骤闪。 朱屠盯着刀刃,张大着嘴仿若窒息。 他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最崇拜的大帅手里。 这就是宿命么? 噗! 鲜血飚飞。 头颅在山涧划出一道凄美又诡异的弧度。 随后掉落在地,滚了几滚停住,兀自睁着眼睛。 晨光洒射在满是血腥味的刀刃之上,映照出苏宸面无表情的脸。 他扔下刀,半蹲身子端详着头颅,而后抬手将眼睛拂闭。 长长死寂的默然。 苏宸听到一声悄然的叹息。 …… 营栅外,鸦雀无声。 直到一道身影手托着染血的头颅缓缓走来。 众将卒心惊胆颤,朱校尉这就死了? “散播谣言,蛊惑军心,悬在军营上方枭首示众!” 苏宸怒喝了一声,将头颅递给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