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问讯
明亮的的审讯室里，福灵一脸自然地拿过架子上的干燥毛巾，擦拭着审讯桌与舒适的审讯椅上积落的灰尘。 瘦高个十分尴尬地看着福灵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些。 待所有灰尘被擦净，福灵将毛巾重新挂回了铁架之上，而后邀请有些不知所措的酒馆老板落座。 苏言与瘦高个站在福灵的身后，福灵端坐在软椅之上，三个人虽都面容和善，且福灵还在微笑，但是酒馆老板心底却没来由地升起了悚然之感——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阵仗。 抬头望了眼悬在高处的惨白灯光，酒馆老板战战兢兢地落了座。 “不用紧张。”福灵先是语气温和地安抚了句，而后问道：“您还记得近日的住店人员信息吗？” 酒馆老板快速地点了点头，答道：“平日里住店的人就少，昨天和今天就两间房供出去了。一间是供给一对小情侣了，还有一间就是您几个住的了。” 酒馆老板说完这话，瞟了眼苏言。 “什么样的小情侣？” “两个学生，应该是青林学院的，平日里也就青林学院的学生会来住店。” “好，还有一个问题，出于我个人的好奇。” “您问。”酒馆老板忐忑道。 福灵清了下嗓，问道：“案件发生之后，在另一位缉察人员与你交谈完毕时，你和你的侍者以及店内剩下的客人都自然，不约而同地站到了我身后这位缉察人员的背后，或者说你们安然地接受了自己成为嫌疑者这一件事，请问这是为什么？” 酒馆老板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地鼓起勇气反问了句：“您不是青石镇的长居民吧？” 福灵坦率地点了点头。 酒馆老板见状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解释道：“您居住的地方一定很安全，不用担心污染指数突然超标。在我们青石镇，遇到案件后，案发现场的所有人要无条件接受缉察司的暂时拘捕，除非案件被当场解决或是犯案者被当场缉拿，这是在那只恶兽出现的第三年被编进《青石镇守录》里的内容。” “这一条是编撰在鲜血之上的。”瘦高个抚着腰间的枪落寞地接话道。 福灵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还是对处在荒弃之地中的地域了解不够，有很多在他看来司空见惯的事情在这片土地上或许会大相径庭，书籍让他认识世界，学识让他解析世界，但若要真正了解世界，还需是亲自去看，亲自去体会。 在帝都，哪怕是翡翠城，像这样的条例都是不可能通过的，这极大地禁锢了人民的自由，且会对人民的名誉造成极大影响，没有人会同意这样的条例，但在这青石镇，它却通过了，而且刻录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因为什么？ 生存。 这是自认为见识粗浅的福灵在此时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好。”福灵无悲无喜地说了句好，而后问道：“那如果一直找不到犯案者该如何？” 这一下，酒馆老板没有应答。 瘦高个站到了福灵面前，他的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惭色，“若是一周内寻不见罪犯，便撤案，放人，并对外声称案件已圆满解决。” 福灵有些震动地看向了酒馆老板，酒馆老板的面上没有惊讶之色，他看见福灵投向自己的目光，再次解释道：“这件事整个小镇的人都心里个明白，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大家都不提。” 瘦高个补充道：“我们知道这是欺瞒，纵容，甚至犯罪，但是稳定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一个罪犯与整个青石镇相比，还是太轻了。但是，如果可以找到，如果可以抓到，我们一定是付诸全力的。” 瘦高个情绪激动地拔出了腰间的枪，“我选择成为一位缉察者，就是为了这些。” 福灵将手伸进了衣服的口袋里，他的手指被那枚随意放置在袋子里的徽章扎了一下，并不疼，却刺地他明白了一件可笑的事——有的时候，有的地方，有的人哪怕是想维持公义，都无可奈何。 但福灵不是白木槿，他向来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于是他看着对面的两人，冷静地说道：“我明白了，让那位侍者进来吧，我和他再谈谈。” …… “你好，可以详细讲讲你当时看见的场景吗？”福灵手中握着一只笔，半俯在桌面上，目光直视着至今惊魂未消的侍者说道。 那侍者猛地咽了下口水，声音颤抖着说道：“就……不见了，突然不见了！明晃晃的！” “在窗户前？” “对。” “两个人同时？” “对，他们当时还抱在一起。” “是一点一点，还是整个一起？” “……像是整个一起，又不完全像是，他们是上半身先消失的，然后很快下半身也不见了，中间有一点儿间隔。” 福灵听到这儿，停下了记录的手，笑了声，说道：“你观察地还挺仔细的。” 那侍者神色如常，依旧是一副害怕模样，答道：“我们这份活计平日里见人多，眼力这方面还得是有点儿的。” 福灵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侍者想了会儿，说道：“不是我做的登记，不太清楚。但是我猜应该是青林学院的学生，一般也就他们会来店里住。” “好的。”福灵整理了下笔纸，笑着对侍者说道。 一旁的瘦高个凑到福灵耳边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福灵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接下来该去现场看看了。” 瘦高个点了点头，把侍者送回狱所后折了回来。正巧看见了福灵正在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和那位自问讯开始一直秉持着沉默的助手交谈。 他有些踌躇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福灵见瘦高个回来后问道：“青林学院的那起凶杀案你初步判断是一起药杀案件，那四角鹿酒馆的这起失踪案，你有什么看法？” 瘦高个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福灵看着他，没有催促，只是微笑。 在想了良久之后，瘦高个吐气沉声道：“我怀疑这是一起异变者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