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海上之战（四）
“非恶即善，怎么可能？若人拥有绝对的对立，就不能称之为人类了。”——《孤行·魔境录》 【小宇宙-夌】 【科技大爆炸时期，3020年，10月20日，星期三】 【渤海】 杨浩然倒了下去，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但是他的意识还没有消散，尽管身上千疮百孔。 夏哲保持高度的警惕，他不能再想什么，毕竟战争还未决出胜负。 杨浩然向鱼般，漫游在大海之中。 他的影子透过海面，随着涟漪而翻滚。很显然，他在朝着夏哲脚下的冰块游去。 只是这游，没有用手和身子扭动。 只是这游，在海底留下了一团血迹。 像是蓬松的红色丝带，在蓝与红的交融之下，显现出深黑的颜色，像天上漫步的云儿一样，漂散四方。他的遗迹在海水中永存。 夏哲毕竟是从溺水中出来的，意识还是有些模糊。 当他反应过来时，杨浩然已经游到冰块身边，想要爬上去。 很吃力，但是胳膊却没能听他使唤。毕竟，千疮百孔…… 夏哲只是觉得他没有威胁了，于是帮助他一把，拉了上来。 杨浩然躺在冰块之上。 夏哲坐了下去，将双脚伸进海水之中。 “冷吗？”夏哲问道。 杨浩然盯着淡白的天空，回答：“些许……” 他不能连续说过多的话了，因为肺部已经损伤。 “你知道……我的目的……”杨浩然这句话本是一个问句，但是却无法说出来最后的语气词。 “嗯，历练我。”夏哲缓缓说道。 “哈……”杨浩然每笑一声便会迎来窒息。 “我……能修复自身……”杨浩然吞吐道，“但……不想了…… “三千七百五十一年……不想了……” 夏哲并没有要求他使用修复功能：“你为什么要选择历练我，而不是直接完成任务？” 杨浩然凭借着仅剩的意识，笑了笑：“我……妖龄已经三千七百五十一年…… “从春秋开始，生活在渤海之中……后来，〔亚人〕，样子……就像是鱼兽，鱼身……四足，很幸运，称霸一片海……”杨浩然吞吞吐吐地说着自己的经历，时不时就要停顿一下，因为……无法呼吸。 但是夏哲并没有厌烦这种话语，反而很耐心的听着，望着远处的海洋。 “〔亚人〕……用了56年，在第109年，我演化为了……〔兽人〕。 “已经可以站在陆地，样子可不像……美人鱼。鱼头，人身，没见过吧。当时……人们还在打仗，无止无休。 “在……妖龄489年，成功进化〔泽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差点……双臂就没了，肺……也不用要了。进化，很残酷，很残酷。 “当时是战国……末，应该是在……公元前242年，我啊……当了个官吏，在齐国。只是差点……被秦杀。后来的六百年……秦，西汉，东汉，三国，西晋，东晋……我不断换身份，想体验人类，可换来的……却是……人间罪恶。 “然后，妖龄……1090年，成功进化〔魔人〕。那几天，天天高烧，身子仿佛……不再是我的……但还是熬过来了。 “对人类失望的我，开始寻找同类……当时还没听说……什么『妖管局』，我进了『黯鸦』。那时的『黯鸦』，只是一群妖族组成的……互助组织。 “之后……人类高速发展……破坏环境……海里污水满是……然后，【冰河世纪】。他们说，这是大自然降下的……惩罚。 “我们的性质转变了……从互助到破坏……只是我并不同意。六百年前的【夭殇风暴】也是，一群疯狂的家伙……后来就【文明复苏】了，『重启纪元』开始了……你知道，又经历了一次……大循环。 “大概是几百年前，我被『妖管局』请去处理……太平洋的核废水……海洋垃圾。当时他们还不知道我是【鸦子】。我这算是，为地球做了一些好事…… “我的态度始终不是……驱逐人类，称霸地球，而是想要妖人和解……” “所以你选择了，历练我？”夏哲问道。 “对，你很特殊。『黯鸦』想杀你，『妖管局』想把你当做筹码，以后人类与妖族的关系也会……” 夏哲沉默不语。 没想到，自己的关联如此复杂，『黯鸦』追杀自己，会不会就是为了去除我这个隐患？以后『妖管局』的筹码？难道是妖族与人类之间的吗？ “那你为什么选择结束？”夏哲对于他说的“不想修复”有些疑惑。 “修复自身这种魔力，是很难才得到的……然而我的生命早就要终结了，只是助力一把，回归大海……” “『黯鸦』难道不知道你的底细吗？” “知道，但是只要存在利益，就没有理由破灭……虽然他们个个都凶神恶煞。我已经算是很温柔了，面对他们的时候……不要心软。” “你也算是一个生命啊！我……”夏哲显然很纠结。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和判，你没有筹码……” “……”夏哲没有回答。 “去中原吧，解决掉【鸦商】，世界将迎来美好未来……” “……”夏哲依旧缄默不言。 “那行，不谈这些了……”杨浩然把眼睛闭上了，身体各处的疼痛正在侵蚀着他的意识。 “你还记得我们的酒约吗？”夏哲开口道。 “嗯？” “你请我喝酒。” “哦……”杨浩然睁开眼，“还喝吗？” “没有酒了。”四下茫茫大海，怎能有酒？ “小事。”杨浩然艰难地伸出手，对准天空。 “噌！”两瓶酒出现在冰块上。 “和最开始我敬你的酒一个品牌，在船上拿的……”杨浩然边说，嘴角的血迹边流淌。 夏哲看着杨浩然的样子不禁有些惊慌。他不诧异酒的到来。 “没事。”杨浩然拿起酒，用嘴咬开盖子，“干杯吧！” 瓶盖上沾着血迹。 夏哲不敢怠慢，他举起酒瓶，没有打开就急着过去干杯，因为他怕杨浩然会太累了…… 凭借坚强的意志撑起千疮百孔的手臂，值得让夏哲敬畏。 二人干杯，夏哲让瓶盖冻住，再裂开了。 彼此喝上一口烈酒，心情顿时舒畅许多。 “怎么样，还清了吧？” “嗯，不过这酒可真烈，我是一杯就倒了。” “嗐，小菜一碟……”杨浩然又喝了一杯。 血迹顺着酒，被他喝下了肚中 “你再不走，鲨鱼可就要寻着我的血迹来了。” “不怕。”夏哲回答，“你为什么在决斗中要说‘希望如此’？” “我希望你能成为，人类妖族和平的掌握人，即使是筹码。”杨浩然没有睁开眼睛，轻松地说道。 四下除了海，便只有天。 “我们来对诗吧，”杨浩然提议道，“我先来：一杯千年酒。” 夏哲被迫进入了对诗的游戏，他思考了一番：“二人至天涯。” 杨浩然笑了笑：“三生来相遇。” 夏哲可犯了难了：“四……四……” “四方恐无家……”杨浩然替夏哲接上了。 “五……”夏哲看了看杨浩然，发现那杯烈酒已经落入了大海之中。 杨浩然死了…… 夏哲依旧坐着，把手上的烈酒倒空，酒都撒进了海水之中。 放下酒瓶，缓缓说道：“五湖四海，都是你的家……” 夏哲将杨浩然抱起来，缓缓落入大海之中。杨浩然的死尸漂浮在了海上。 “要睡，也要在家里睡。”夏哲望着渐行渐远的尸体，轻声说道，“晚安，好梦。” 他行走在冰面上，每当要走到海面上时，前方都会出现冰块供他前行。 他寻找到了冲锋舟，在一群鲨鱼的追逐之下，返回了…… 没人知道杨浩然的尸体究竟会怎样。被鲨鱼分吃？沉落海底？无所谓，毕竟，大海就是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