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潜行迹英伽罗盗宝 开慧眼十九娘窥魔

    星河老怪说道：“我乃盘古后人，因难承祖先神通，落得今日走入邪道，又被迫尸解兵解。我要你学了我的绝艺，替我去做几件事。第一，你要找齐盘古留下的一块玉璧。这块玉璧，乃是我先祖用来封锁盘王谷大门的钥匙。当年盘古幻化，留下法宝无数，其中有一块盘王玉璧，在一次天崩地裂中失去了踪迹，算来经过那一次的天地动荡，这块盘王玉璧早已四分五裂，不知遗落分散在何方。不论如何你要将玉璧找回，天残教得到这块玉壁，便能进入盘王谷和盘王宫中，尽得盘古异宝，将来称霸天下，便易如反掌。第二，我即将尸解兵解，在此之前，你要去往天炉峰九龙尊者处，将他的一枚法宝分魂玦盗来交给我，我自有妙用。你愿意不愿意？”

    英伽罗一听九龙尊者四字，已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恩师有命，徒弟自是不敢不遵，只是那九龙尊者是雄霸一方的霸主，法力之高远在弟子之上，敢问弟子能不能多带人手去？”

    星河老怪道：“这是秘密派给你的任务，不许你带教中的人去。你外面岂不有三朋四友，找一个合适的随你去罢！”英伽罗连忙说道：“是，弟子有数了，弟子告退。”就在星河老怪一声声的冷笑中，慌忙退出了天残宫。

    他不敢将此事说与姘头赤练仙子知道。他既不敢得罪师父星河老怪，又痴迷于赤练仙子的美色，还暗中想和赤练仙子分抢星河老怪转生后，留下天残宫的现成的法宝和秘笈。星河老怪早就察觉出赤练仙子有异心，只是他自己兵解尸解之期将近，他尽管法力高强，也不敢公开和赤练仙子撕破脸皮，于是心生一计，教自己的徒弟英伽罗和赤练仙子相抗，将来好给自己留下转生回来的立足之地。英伽罗得了九阴九阳追魂夺命针的秘授，法力已比赤练仙子要高，赤练仙子在天残教也不敢只手遮天了。

    英伽罗出了天残宫，左想右想，想起一个人来。这人不是别人，乃是白骨仙姑的徒弟陆尧祖。论法力，陆尧祖也算不错，两把白骨锤很得仙传，虽是曾败在莫十九娘剑下，比前来投靠天残教的其他魔头还强几分，此乃其一；其二便是陆尧祖前来投靠，星河老怪半点也瞧他不上，将他赶出门外，不许他住在天残宫中。倒是英伽罗对他好言安慰，将他收留在自己的住处，陆尧祖因此对英伽罗十分感激，情愿认英伽罗为主，英伽罗回到住处，说明一番，陆尧祖因知九龙尊者和师父白骨仙姑法力不相上下，并不太怕九龙尊者，立即满口答应，两人趁夜离开天圣渊，隐藏行迹，向天炉峰飞来。

    二魔在天上飞了个把时辰，到了天炉峰西山外落下。英伽罗指着前面，对陆尧祖道：“前面不远，便是天炉峰的大荒台，九龙尊者一家三口，就住在大荒台。九龙尊者生平最是谨慎，上山的要道之上，都下了埋伏，我们先歇一会，吃些干粮，再从南面绕个圈子进山。”陆尧祖不解，问道：“英兄，大荒台就在眼前，为何要绕个大圈子呢？”英伽罗说道：“你有所不知。九龙尊者没成道之前，是个猎户出身，最爱饲养猛犬，他搬来大荒台后，不知从何处找了十几对火犬来饲养，几年时间，火犬的数量，有差不多三百多头，专门由犬奴看管，巡查四周，因此西面防范最严，也最易惊动九龙尊者。这大荒台有千百雪山围绕，亘古人踪罕到，来此的人都与九龙尊者有点渊源，不是等闲之辈，我们来此，只是要盗走九龙尊者的一件宝物，还是不要惊动了主人的好。”陆尧祖点头说道：“先师在世时，就说九龙尊者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来到他的地盘干事，谨慎点儿倒也没错。”英伽罗道：“你还不知九龙尊者的法力厉害，教主见了他，也不敢过分造次。我们初来此地，万一一个不周密，被他的火犬闻见我们的气味寻踪，可并不是好惹的。他三年前炼了一把炼魔刀，后来当作大荒台的镇山之宝，很是厉害，加上他的婆娘也是个厉害的狠角色，你没听说么，黑风岭给无量山的人打破，九龙尊者的婆娘就参与其中呢。”

    陆尧祖不禁有点担心，问道：“我们也不知那‘分魂玦’给九龙尊者藏在何处，这么大的地方，却到哪里去找呢？”

    英伽罗哈哈一笑，说道：“有一点关节你是不知道的。我以前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和九龙尊者朝过相，彼此交情也不太恶，他也不知道我早已投在教主门下的事。我们从南面去大荒台，装作只是路过，别无它意，九龙尊者就不会怀疑我们此次前来的真正意图，偷走分魂玦就不太难了。那分魂玦是九龙尊者度化亡者、为自己增添功力的一件法宝，平时并不收藏，因九龙尊者在江湖上朋友少，大荒台平时没几个人来，那么大片的地方，就只有他一家三口和几个仆人在，分魂玦就一直挂在他用来度化亡者的精舍门外，我们不用费力寻找就可见到，否则的话，师父也不会派我来盗这件宝物了。”

    二人正说之间，忽然一朵红云如飞而至，飞入南山去了。英伽罗咦了一声，说道：“不知是谁，敢擅闯九龙尊者的地盘？”言还未了，又听破空声音，天空中飞来两道亮光，到了南山口落下。陆尧祖还未看清来人面目，已给英伽罗拉进树林中躲藏起来。少时忽听一阵阴风起处，一只丈许方圆的大手，从山中伸了出来，直往那两道亮光抓去。只听一声惨叫，忽见那朵红云去而复返，从山中又飞了出来，厉声说道：“无双童子，你们何故苦苦相逼，当我五火鬼王怕你们吗！”说罢，红云落地，现出一个莽汉，面色如铁，浓眉竖目，大鼻阔口，杀气腾腾。穿一件短衫，赤着双脚，颈上挂着一串骷髅骨念珠，一手执着一面光闪闪的圆盾，一手拿着一把方天戟，满身俱是红云烟雾，上下缭绕。对面两个全身穿红的十七八岁的孩子从烟雾中现身出来，好似一对双胞胎，一个左手持剑，一个右手持剑，双剑平指，厉声说道：“你这老不死的恶鬼！哪里不好寻人享用，却跑到我家门口来作怪，伤的又是我们烈火岛的门徒。我们若不能把你抓回去，日后见了外面的朋友，烈火岛的面子往哪里放？识相的放下兵器，随我们回山向恩师请罪，我们保证不伤你的性命。还要作怪，莫怨我们兄弟手下无情了！”

    五火鬼王哈哈笑道：“好一对不识相的小贼！我寻你师父多年，打听不出他的下落，以为他早就翘辫子了，不想他还在人世。我有心吃你们烈火岛的人，只因你们的师父当年存心赚我，令我差点在仇人剑下丧了性命。他既知我们之间过去的恩怨纠葛，就该献出你们秘制的九香丸向我赔罪，使我真元仍还本来，才是对朋友的道理。因他落井下石，害我吃了仇人的大亏，受了许多活罪。今特意来寻他算帐，打算就在他家门口扫扫他的脸皮，就便吃一顿人rou点心。你两个小贼这样气势汹汹，不过是仗着你师父的法宝飞剑而已，当我还怕你们不成？”先前光亮中现出的两个人，原是两个同胞兄弟，是烈火岛上烈火老祖的门下弟子金龙银龙兄弟俩。烈火老祖长于先天火器，鸿蒙界上各异派用火器都不是他对手，十分骄狂，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烈火岛门下，横行各地很有恶名。这次五火鬼王因旧怨到烈火岛去挑衅，恰遇烈火老祖闭关练功，烈火岛目中无人，疏于防范，一下给五火鬼王吃掉五六个弟子，金龙银龙和他缠斗许久不能取胜，却也不落败，三人追追逃逃，来到了天炉峰西山，金龙银龙临敌经验不如五火鬼王，才一落地，险些吃了五火鬼王的暗算。

    这两拨人马英伽罗都认得，但他此时却不出面。因天炉峰南坡到西山的大荒台路程不远，这三个魔头在此吵闹争斗，不久就会将九龙尊者一家三口惊动。只要九龙尊者一家出马，英伽罗和陆尧祖便可趁机去盗走分魂玦，大事一毕，逃之夭夭，九龙尊者火再大，也必不敢跑到天圣渊来闹事。英伽罗想到这里，便附耳对陆尧祖细细说了一回，说道：“他们打他们的，不关我们的事，等九龙尊者一家三口来了，他的大荒台空虚，我们再趁机前去盗宝，就易如反掌了。”陆尧祖大喜，竖起拇指连连夸赞。二魔躲在密林中坐山观虎斗，外面三人，已是话不投机，打起来了。

    只听金龙叫道：“二弟留神这厮的毒火！”但见五火鬼王手扬处，一枝方天戟带着一团烟火向银龙飞去。银龙身子一晃，将手中烈火剑祭起迎敌。只听当的一声，万道耀眼的火光，四溅飞落。这时两方相隔不过数十步，金龙早知五火鬼王心怀不善，先下手为强，将手中坎离剑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火虹，直朝五火鬼王飞去。五火鬼王飞起火云方天戟，一戟敌双剑，涌身一跳，纵出十数丈远近。无双童子的飞火剑毕竟还是慢了一些，金龙头上头上被五火鬼王的火云方天戟扫着一点，连头发都被削下一片，又惊又怒。那五火鬼王更不饶人，又随后挥动火云方天戟飞来。银龙知道厉害，不敢怠慢，从怀中取出三个铁蒺藜往火云方天戟上打去，同时金龙的坎离剑也飞来助战，将一把烈焰弹扬空打出，五火鬼王一个措手不及，着了一下，将须发、衣服都烧坏了。五火鬼王心中大怒，一面掐诀避火，一面从身上取出一个金丝口袋，口中念念有词，往外一抖，将他的法宝五火毒砂放将出来。一时间阴云四起，惨雾沉沉，飞剑消芒，烈火无功，一团黑气裹着一团火光，风驰云涌般朝金龙银龙当头罩去，金龙知道厉害，忙收飞剑，叫道：“二弟留神，妖法厉害！”说罢，倏地纵起空中。银龙不及收剑，手脚也慢了一些，刚要起飞，猛觉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眼花，立刻从云端掉了下去，摔得个七荤八素。五火鬼王正要上前拿人，忽听空中有人喝道：“谁敢在此杀人害命！”一声雷鸣，毒砂尽去，阴云四散，黑雾全消，五火鬼王定睛一看，空中飞下一男二女。男的是个长须老者，女的是个中年美妇，一位长身少女，手中拿着一面古镜，镜上面发出五色毫光，正是这五色毫光，扫灭了五火鬼王的五火毒砂。

    五火鬼王认得来人是九龙尊者和他的妻子圣云英、以及女儿许青莲，那面古镜是九龙尊者自炼的法宝九龙水镜，水可克火，因此五火鬼王的五火毒砂徒劳无功。五火鬼王见才一照面，就给九龙尊者破了他的毒砂，又恨又痛，明知打不过九龙尊者夫妇，见势不佳，急忙借遁逃走。因他以弄火为生，五火之中，雷火最速，九龙尊者法力高强，也快不过雷电雷火，五火鬼王又见机极快，九龙尊者方动念头的间不容发之际，五火鬼王的一道雷火已是飞过天际，远不可及了。

    五火鬼王逃走，九龙尊者回头望见金龙银龙，但见二人脸上隐隐冒着妖光，一身又有几丝邪气笼罩，知道来人有点来历，便落下云头，问道：“看你们装束，和烈火岛有何渊源，速速说来，不可诳语，否则我紫玉杖下，绝不留人！”原来九龙尊者年轻时曾游烈火岛，与烈火老祖有一面之缘，知道烈火岛弟子个个都是一身穿红，不但衣物是红的，兵器是红的，连鞋子也是红的；又见三人在半空相斗，兄弟俩遁光中带着一丝烟光火气，这才有此一问。

    金龙银龙知道来者是九龙尊者，不敢造次，连忙单膝跪地，将来由说明。九龙尊者正在沉吟，圣云英说道：“妖人已然逃走，法器也被你废掉，万不能随便作恶了。烈火岛和你有一面之缘，他们的弟子不知天炉峰的规矩，亦属无心冒犯，老爷就不要怪责他们了，由他们去吧。”九龙尊者虽是小气，处事本来持重，便点头同意，对金龙银龙说道：“看在你们师父和我有见面之缘，这回你们的无心之失，我就不怪罪了。你们去吧，我这天炉峰向来不留外客！”金龙银龙唯唯诺诺，告辞退走，缓缓驾遁，往烈火岛而去。

    九龙尊者见三人都走了，便回到大荒台来，方才坐定不多久，只见一个仆人拿着一张名帖进来，说道：“有一位女子，自称是死海无量山主人莫十九娘，前来拜会主母，请主人主母示下，见还是不见？”九龙尊者最喜静居，不耐打扰，听说莫十九娘来了，心中不喜，面色沉郁。圣云英却是喜出望外，连忙吩咐：“快请莫家meimei到沉香阁待茶。”不管九龙尊者高不高兴，先迎出来了。

    圣云英最喜莫十九娘的豪爽，引为女子相识中的至友，到了沉香阁见到莫十九娘，高兴之极，抱着莫十九娘好一阵寒暄，毕了问道：“meimei那么远从死海过来，好不辛苦！”莫十九娘笑道：“只是顷刻之间罢了，也谈不上辛苦。这次出来，没的要叨扰jiejie几日，不知jiejie肯否？”圣云英闻言，惊喜问故。

    莫十九娘便把苦海寻魔之事，以及师父说他们自经苦海紫钗谷一战后，暴露出来的弱点，乃是因为内元还不够火候，见到厉害的敌人魔头，依然没什么必胜之法的缺点，以及两位师兄阴阳子文和公孙非因追赶魔头不慎受伤，需要采些好药回去给他们调理等语，说了一遍。圣云英心领神会，宽慰道：“meimei要来大荒台采药歇脚，我做jiejie的欢喜还来不及呢！不过这大荒台除了我的住处之外，其他地方还是渺无人烟，猛兽出没，毒瘴丛生，不知路径，尤其凶险。还有修练内元元神的灵药较难寻觅，虽有我给你做向导，也必有一番辛苦。”莫十九娘十分欢喜，说道：“小妹来时，恩师曾晓谕小妹，此番采药，必定艰难，只是炼丹和修练内元内丹的好药，纵观鸿蒙界，也只有天炉峰大荒台最多，叫小妹亲自前来拜望，求得jiejie的帮助，好早日取得灵药，回到无量山去。如今jiejie肯帮小妹，小妹真是感激之极。”说着仆人已将素斋准备好，圣云英也不去告知九龙尊者，对莫十九娘说道：“我那老家伙心思诡秘，不近人情，meimei只管与我欢饮，不用去管他。”莫十九娘早知九龙尊者十分惧内，也不以为意，笑笑了事。

    两人喝了数杯，莫十九娘问圣云英道：“听说烈火岛的人来此打扰了一番，情形如何呢，jiejie可能见告么？”圣云英一笑答道：“烈火岛的烈火老祖是外子少年时就已相识，还有一个名叫五火鬼王的家伙，大概是和烈火岛不知什么时候结的梁子，打到我天炉峰来，给我家的侍者发觉，才来报我。我和外子一出去，就将他们吓跑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莫十九娘说道：“我与烈火老祖也见过几次，因不喜他不阴不阳的为人，又多喜欢和邪魔外道交往，我便只去过三四次烈火岛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打那以后也不和烈火岛的人往来。”圣云英点头说道：“meimei识见不错，我也不喜欢烈火老祖，那年他来拜访外子，我就没怎么给他看好脸色，只是他是外子的旧相识，我不好太不给外子面子罢了。”

    两姊妹吃完素斋，圣云英便带莫十九娘到处游览一回，莫十九娘一路走一路看，啧啧赞叹不已。走到一处，莫十九娘忽然停住脚步，把手一指，问圣云英道：“jiejie，那是什么所在？”圣云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说道：“哦，那是外子度化恶鬼亡灵之处，名叫往生堂，怎么了？”莫十九娘又问：“小妹来之前，可曾有人来过？”圣云英有些莫名其妙，接口说道：“没有呀？”莫十九娘道：“那就是有人偷进来了，jiejie快去查看是不是丢失了什么紧要的物件？”圣云英心中一跳，说道：“meimei，何以见得有外人来过？”

    莫十九娘说道：“小妹自随恩师，已承恩师替小妹开了‘慧眼’，潜形的妖怪，变化的魔头，小妹只要略看一看，就可看出行迹，jiejie却未必看得见，小妹看出往生堂内隐隐有一丝黑气飘荡，定是有外面来路不正的人偷进来过，小妹绝不会看错，jiejie快去请尊者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