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镇生活（一）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原先那个空间内了。 我身处在一个更为宽广的巨大场馆内，相同的是整个空间仍然是白色的，不同的是这里站满了人，而且是和我一样穿着的人。 我从未见过那么多人同时出现在眼前，纵横交错，每一行每一列之间的间隔都仿佛是经过精密仪器所测量，每个人的间距都保持在了2米左右的距离。 如果此时有一台摄像器正从上往下俯拍的话，那一定是很壮观的一幅场景，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边界的围棋棋盘，所有人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人行矩阵，而我在哪个位置坐标？0X563是我的坐标吗？ 我看不见前后左右队列的尽头，在这个棋盘中，我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就犹如海滩边从手中掉落的一粒细沙，还未曾落地，就已经找不到踪迹，而我也完全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我站在人群中不敢乱动，用余光探察着周围的人，他们面部全无表情，眼神中也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除了偶尔眨动两下眼睛之外，完全就像是一个个橱窗内的模特，这些“模特”都不尽相同，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还有着不同的肤色。 我不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我到底在哪里？在这样的场景里，我没有一点存在感，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紧张的情绪，或许在旁人看来，我也只是一个会眨眼的“模特”而已。 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我的眼前，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刚才扫描身体时的三维人形影像。只不过，这次影像中我身上多了一套简洁的服饰。 眼前三维影像中展示的外貌形象比之前身体扫描时显得更为清晰精致了一些，我留着黑色短发，亚洲人特有的黄色皮肤，身材并不魁梧，略显得消瘦，这点和之前我自己触摸身体时的感觉相符，可惜从影像中我无法判断自己的身高。 从脸部的细节来看，我应该差不多在25岁上下。很普通的着装，蓝色的修身外套上除了胸口的0X563之外，就没有别的细节，一条黑色的工装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仅凭这些信息我完全猜不出我的身份和职业。 我的长相则显得更为普通，至少在我自己的审美中，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乏善可陈。尤其在如此的人群中，我的外表瞬间就会被淹没，不会有人记得住。 这就是我吗？这是到目前为止，我唯一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虽然我对自己的身份和过往仍然是一无所知。但这又如何呢？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的画面上出现了文字。 编号：0X563； 性别：男性； 年龄：28岁； 职业：管道工程师； 分组：亚洲男性青年组（AMY03） 地址：18B8-4B84-A0B5-A758 分组？为什么要分组？而且是根据人种、性别、年龄来分组的，是什么场景需要这样的分组呢？我是管道工，管道工应该不区分人种，更何况也不可能是女性和孩子来做这种事情，我一头雾水。 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址，居然使用数字和字母的组合形式来代表，看上去这更像是一组序列码。 这些文字信息非但没有让我的思路有所清晰，反而让我越来越迷惑。 紧接着，这些文字下方又出现了一个表格，表格的横向和竖向都排列着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专业术语简称，而表格内是空白的，没有任何信息。 我还在纳闷的时候，突然感觉左上臂有一阵酥麻，我眉头一皱，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而眼前的表格第一行多了一个明显的标记...... 在这个世界里，最不意外的就是意外总是来得很意外。而且每次意外都伴随着耀眼的白光。 ...... 让我醒来的原因是我闻到了一股家的味道，家具、床单、枕头、窗帘、沙发所有的气味就像是最深层的记忆味蕾被唤醒。 我用力撑开沉重的眼帘，看到了熟悉的一切，只感觉脑袋很痛，昏昏沉沉。阳光已经沿着窗帘的缝隙，晒在了床上。 我拼命回想着，昨天一直在检修镇上新建的体育馆通风管道，一直到晚上8点多才完工。下班后和同事们一起去酒吧喝了几杯，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或许是又断片了。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很油腻。我从床上摇摇晃晃地起了身，看到我的蓝色外套褶皱着躺在地上，我皱了下眉，拿起衣服把它放在了椅背上，颤颤巍巍地走向了卫生间。 拿起刷牙水，就往嘴里挤了两下，瞬间一股清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这是我最喜欢的刷牙水味道。 我还记得那天刷牙水的推销员敲开我房门的时候，还特意向我推荐了一种新口味——“肯尼亚咖啡”味。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咖啡，推销员却说的头头是道，说刷牙水中加入肯尼亚咖啡，简直是天作之合，保持口腔卫生清爽的同时，也能让人一整天头脑清醒。 直到现在那一幕我都还记忆犹新，可惜最后我还是买了最普通的薄荷味，除了价格低廉以外，我不喜欢尝试新的事物，每次想到推销员最后悻悻然离开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 我鼓动了几下腮帮子，让刷牙水流过口腔内每一个区域，然后一仰头咽了下去。记得以前爷爷说，那个时候大家都是用的牙膏，然后用一根前端带刷毛的小工具，在嘴里来回地刷，最后用水把牙膏再吐出来。我听到时觉得很诧异，刷一个牙真的好麻烦，关键这样能刷干净吗？爷爷说，他觉得刷不干净，还要用牙线，直到现在我都想不出牙线这种东西是什么样？怎么用的？ 现在的刷牙水，只要在嘴里鼓动几下，就能将嘴里的牙垢完全分解干净，然后变成可降解的物质，不但可以再次变为营养成分，刷牙水本身也富含了一天所需的微量元素。 洗去了脸上的油腻，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总是不满意自己的外表，估计没有一个女生会因为我的脸对我产生好感，我转过身准备去拿我的外套，但是这一瞬间我停住了动作，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点什么，我又转过身，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哪里不对吗？我不知道，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使劲的晃了下头，或许确实是昨晚喝的太多了，产生了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