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美好生活(三十五)

    陈西观完日出后就马上下了山，回到艾莲所在的城市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到达“爱吾爱儿童关爱中心”的时候，老婆正与艾莲拉着艾艾在院外的围墙边等着他。

    待陈西走近了，艾莲指着陈西要艾艾叫姨父，她并且发出了声，作了示范，艾艾却并不理会，空洞的眼神仍望向远处，手指伸向屁股，在屁股上擦了擦，然后在鼻子上闻了闻，继续旁若无人，艾莲叫了三声“姨父”后，他才不知是情不情愿地跟着叫了一声“姨父”。

    陈西知道艾莲创办“爱吾爱儿童关爱中心”已经很多年了，一直没有过来看过，当初刚办的时候，才几个学生，艾莲与她之后的合伙人并没有打算将它长期的办下去，所以就没有搞开张仪式，只租了一套出租房，后来需要关爱的人越来越多，她们才看中了现在的这块场地，然后签了十年的长约，因为是在市郊，租金相对便宜些，但这样距艾莲的家就远了，有十来公里，陈西每次春节回老家，都只是经过这里，并没有在她家住过，也就没有到过这里来参观过。

    艾莲说：“姨父第一次来，正好到里面看一下，提一下意见，看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她不叫陈西为姐夫，她习惯地跟艾艾叫陈西为姨父。

    陈西一眼望去，是一个大院子，周围是铁栏杆将它围严实了，正门是一个保安亭，没有配保安，原因是因为门只在孩子们接送进出与老师们出外才需将门打开，打开的时段有限。进入院子，有一个宣传栏，左边是“爱吾爱儿童关爱中心”的发展史，右边是创始人艾莲与她的合伙人李四喜的照片及简介，陈西见艾莲的简介写的是：

    艾莲

    江汉大学法学专业

    爱吾爱创办人之一，爱吾爱教学主管

    高级中学教师孤独症康复教师

    VB-MAPP行为里程碑评估师

    言语语言高级治疗师、C-PEP-3评估师

    从事特殊教育八年，在自闭症、多动症、发育迟缓的判断及

    个别化教学计划制订有极其丰富的经验

    李四喜是艾莲的合伙人，李四喜的儿子也是一个典型的孤独症患者，两人是通过朋友的介绍认识的，同病相怜，因为儿子的病需要人照顾，就各自辞掉了原有的民办教师工作，转向全职照顾儿子。两个人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靠老公的一份收入，在这样的一个城市还是比较难以生存下去，就慢慢萌生了帮自己带娃，顺便帮人家带娃的想法。

    促使她们有这个想法的更大的一个原因，是艾艾五岁的时候，艾莲父母试尽了各种迷信手段没使让艾艾病情好转后，陈西老婆在网上搜到了在一沿海城市有一家专业自闭症康复训练机构，将这信息告诉了父母，父母二话没说，拿出几万元钱给了艾莲，让她带艾艾在那里住了半年，接受了一系列的教学与行为训练。

    艾艾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一次，陈西老婆的一个好朋友见了艾艾，说艾艾好可爱，逗得他哈哈大笑。所以，陈西老婆并不觉得艾艾出现自闭的症状是先天的原因，他们最初怀疑有近亲结婚的可能，因为艾莲的老公也姓艾，在他俩结婚时就查过族谱，两人不单是出了三代，而且出了五服，认真起来，如果按辈份，艾莲老公应该叫她为姑姑，这样的话，近亲结婚的诱因应该可以排除。有一次，陈西看了一篇报道，里面说现在的科学暂时还没有找到自闭症与孤独症真正的起因，但通过科学家对病例的综合分析，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肠道消化系统的疾病，陈西将这一发现与老婆说了，老婆说，我也一直这样怀疑，小时候她经常看到艾莲一有空就给艾艾喂奶粉，有时候，一罐奶粉几天就喂完了，她说过艾莲很多次，但艾莲不听，并且说，小孩子会“施礼”，讲礼性不吃的，老婆觉得如果说一个小孩跟你讲礼性，那是扯谈，但是她也说服不了艾莲。

    艾艾刚进小学的时候，自闭的表现并不是那么明显，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还拿过学校演讲比赛的第三名，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还有了一项很特别的技能，那就是，你随便说上下五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之间的任意一天，他马上会答出那天是星期几，有时，陈西故意逗他，说他答错了，那一天是星期二，不是他说的星期三，他会说，“是星期三呀”，并不与你争辩，然后去玩他感兴趣的事了，你如果要问他怎么知道的原因，他并不理解你说话的意思，不再回答你。这项技能后来自然而然就消失了，你再怎样问，他都不会回答。

    他似乎不太理解文字的具体意义，对安全也并不在乎。有一年春节回老家，拜年的时候大家互相寒喧，拉家常去了，忽视了对他的看管，突然对面有人大叫：“那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屋顶上去了！”他们才反应过来，发现艾艾已经通过未关闭的屋顶通道，到了那瓦屋上面，幸亏发现及时，才没有酿成悲剧。在拜年后，大家互相道别的时候，有的亲戚会客气的送你到较远的位置，那天送的途中，他突然嚎啕大哭，说:“感谢父老乡亲，你们就别送了，到这里吧。”然后一直重复着“感谢父老乡亲”的话，搞得那些老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老人们回去了，他又对艾莲说：“mama，我哭完了。”

    小学毕业后，艾艾不能进入初中学习，他从之前的少与人交流，一步步发展到根本不与人交流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从之前对周围环境的不管不顾，到慢慢开始“惜命”，不安全的地方，他坚决不会去，哪怕是游泳，他决不下水，有时候，你将他逼急了，他就会哇哇的大叫，说，会死人的。他也没有侵略性，他绝对不会主动的去找别人，或向他人示好，但一旦人们对他构成威胁或令他不安，他会奋力反抗。

    有一次，他经过城市一家小买部的时候，他拿起一瓶饮料就开盖要喝，他对钱没有概念，却特别爱喝饮料，被人家店主发现了，要夺回，他急得跺脚大叫，说：“为什么，为什么？”店主不知道他的情况，没有理会他，艾艾急得用饮料瓶向店主砸去，好在店主躲得快，才没有伤到头部，艾莲赶到，向店主说清楚了情况，店主才原谅了他们。

    艾艾现在十五了，马上要进入青春期，而且“爱吾爱关爱中心”有规定，也不能接收这么大年纪的学生，前两年，陈西建议他们还是要到发达的地方去看看，于是带来了广州，艾艾进入那个医院的测评中心的时候，大喊大叫，专家的解释是，他们这类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是会有这样的表现的，而且，艾艾的智商只有小学水平，如果再往上读，他们就会抓狂。

    陈西建议艾莲还是要适当的辅以药物给艾艾治疗，他举出了舟舟的例子，说周舟就被药物控制下来了，只不过有“走路有些别扭”的后遗症。他还说多数行为表现是身体的原因，如果不平复艾艾的内心，他是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学习的。艾莲说，她担心药物的毒副作用会对艾艾的发育造成损伤，等他过了发育阶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