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美好生活(五十三)

    陈西从箱子里翻出信件，找出了父亲的一封信，他在信中是这样写的：

    然然借用父母亲干部之势，宽以待己严以对人.俗言道:人不知己丑，马不知面长.事情的真相如后:陈东与然然于1984年经人介绍相识，此时正遇我夫妇在场，当时我们几方就如何建立家庭的问题，交换了意见，后来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发展情况正常.所以他俩于85年春节一同作为同事关系在我家过春节.年后又同我一大家合影留念.在此期间然然就与我二子陈南，四子陈北闹不快，气得我在年三十夜只好假装喝酒过量而睡.前段我家从未出现过此事，真是喜事产悲伤，闹得我全家只好忍气吞声而已.事后，陈东，然然二人返厂，然然以个人名义对我来过一信，表示感谢.直至87年，陈东，然然在她老家过春节闹事，她又对我女儿陈妕来一信，说得我们家一无是处(信件均保留).说什么我们不礼貌，没有为她准备好吃的东西等等.嫁祸于我们家中，我认为然然娇气过重.从不作自我批评.例如陈东第一次对然然动手的实情是1986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日，陈东要去向外婆祝寿.陈东过份尊重然然.与她商量.当时陈东说，我明天去向外婆祝寿，送些什么礼物好.然然答复陈东这是你的外婆，不是我的外婆，不要与我商量，陈东听后感到很不是滋味，顺便一勾脚将然然绊倒了.我认为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为什么要将互相之长辈分得那么清.经过双方领导调解后，陈东与然然于87年同回然然家过春节，又发生闹事，影响极坏，因然然家请客，她父母根本未将陈东邀至同客人吃饭，根本也未向客人介绍陈东是然然的爱人，相反在桌上冷言冷语，陈东本来烟酒都不沾的，添油加醋的然然又将客人桌上的殘酒拿给陈东喝，所以陈东就将酒杯扔在地上，在这件事上，我认为然然父母有不可推卸的过错.他俩夫妻矛盾就此激化.事后然然的父母以官势压人对厂陈东所在的科室及保卫科去信，还给党支部支信，造成满厂风雨，成了厂的新闻了

    陈妕则在她给父母的信中这样写道：

    哥哥上次的不辞而别也许刺痛了您们的心!不过，他也是够伤心的.作为您们的儿子，他这次是因为怕我们家被洪水困袭而匆匆回来的.当然，也有另一原因，那就是处理好他和韵姐的关系.但这毕竟不是主要原因.您们不想想，如果他是特为此事而回来的话，他为什么不能在信中与韵姐断绝关系而非要回家面谈不可呢要知道，写信要比面谈省事得多.可是，爸爸您为什么要说他回来不是看望您们，而是不让mama她们去他那里呢这怎能不叫他伤心就是我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啊!

    话又说回来，他与韵姐的事，他当然有责任，但他毕竟还年轻，青年人哪一个在生活的道路上不走一点弯路呢何况他又是刚从学校出来，社会经验还不足.这一点爸爸您应该原谅他----您的儿子---一个还没完全成熟的人.最起码的是您不应该这样对待他，在其它方面您完全可以教育您的儿子(这里不是说在婚姻方面您没有权力教育儿子)，但这不同，他是一个人，他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在终身问题上，您们不应去干涉，同到老的毕竟是夫妻.如今，在社会上为婚姻问题而轻生的也大有人在.就在前几天，城关就发生过这样类似的事情!希望您们不要重演他们这样的悲剧!诚望能处理好此事，为女也就放心了.

    至于您说的外边媳妇靠不住，我看这话不对.如果硬是您们老了他们不养您们的话，法律上有规定的，到时候您可以到法庭上去告他们(恕我说出如此之言)，不过，我量他也不是这种人!您们吃尽苦头送他到大学毕业很不容易.这些他是不会忘记的.

    母亲因病辞世后，陈南在给陈西的信中这样写道：

    昨天我已给舅舅寄去了壹千元.尚差部分望你能解决.经济方面我会尽力而为，许多事情恐怕见面才能说得清楚.现在家中的情况是一团糟.母亲过早的辞世是我们极大的悲哀，也给我们留下许多问题.以后我们这个家里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父亲的生活问题，是我们作儿女的必须考虑的.因此，我的想法是不希望家中再有什么冲突和不快.我们只能起调解作用.我不知道父亲现在何处，无法与他通信，希望你能去信安慰他.这是我的意思.东哥的事情其实简单.是他自己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又不肯给我们讲真心话，我是很想到他们厂去一趟.但是又会达到一种什么目的呢所有这些问题母亲五.七祭时还是得开一次家庭会来解决.

    至于你，我作为老兄，仅希望你能正确认识自己，不要抱太多的幻想.期望太高，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凡事能多作商量.这也是我对家庭反思得出的结论.

    箱子里还有一封陈西写给陈东的信，当年的他是这样写的：

    东哥:

    你好!

    自9月31日一别，总觉得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讲.

    首先是你的性格问题.

    你认为你阳刚不足，阴柔有余，这可能与你长期抑郁的心态和闭锁的心理有关.虽然情丝难以挣脱，但是对于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来说，在一个无可挽回的局面面前，顶多抑郁一个月就会得到解脱，重新以全新的精力投入工作，不会象你如此的自暴自弃和郁郁寡欢.

    你很自负和孤傲清高，别人的意见你听不进半句.在太阳神阿波罗庙前就有这样一句话:认识你自己.一个人往往不易认清自己的庐山真面目，所以应以人为镜，端正一下自己.楚霸王乌江自刎的事，我想你不会没听说过，论才能，项羽远超过刘邦，然而却败在刘邦的手里，就是他太自负的缘故.佛语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总有比别人高明的地方，只有博采众长才能更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力.

    你对整你的人流露过报复思想，这使我想起了电影《电视杀手》，一个科学家，因为被解雇，而感到划不来，便想出了一个报复的念头，他以自己的才智制造了一台杀人机器，使得警方大伤脑筋，最后派了50个科学家来研究才制服了他.试想:这个科学家不会没有才智，可是也败了，一时的冲动只会毁了自己.

    你不喜欢你的事被人知道，并且常担心自己做事不得体，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在以前的信中我就对你讲过，心底无私天地宽，胸怀坦荡，虚怀若谷，才会交来更多的朋友，隐隐瞒瞒是没有什么趣味的，正如爱一样，如果你把心中的爱藏得太深，这毫无意义，得不到别人的承认.要社会承认就必须向社会推销自己，使别人了解你.如果没有九月二十九日下午的谈话，我会对你以往的举动大惑不解，话一谈，就明白了.要得到理解，孤独，尘封是不行的，要多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至于你的婚姻问题，天涯处处皆芳草，自己也要主动去和别人交往，你会发现还有许多和你志趣相投的女孩子，问题是不要怕拉下面子，认为自己主动就吃了亏，爱别人和被别人爱是等价的，我想象你这样有才能的人，开朗一点，努力推销一下自己，要找到一个你称心如意的妻子，是不难的.一个没有激情，看轻感情的男人算不得男人，有时你认为自己是个重感情的人，然而行动上却是做的相反的举动.

    有训诫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社会，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为什么会有去年的乱呢许多人长期受压抑，有的人对社会极大的不满，这也应该是一个方面.一个太正直的人是在社会上找不到市场的，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较别人正直一点，静坐但思己过而已，一个人对朋友太苛刻了也不会有朋友，以前的朋友为什么会远离你呢你想过吗朋友有生活上和工作上的朋友，生活上的朋友可以帮你生活上的忙，事业上的朋友可以互相进步.无论什么人，工人，学生，老人，甚至小偷等，都是可以做朋友的，在某个时候，你还可以帮助他，你也可以找到他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你说你准备在业余主攻社会科学，我觉得你具备了这方面的素质，但是太缺少社会实践.一个没有长时间社会实践的人，无论他怎么聪明，写出来的不过是海市蜃楼式的幻想而已，只能是乌托邦.对于社会科学，我也想和你交流一下思想.

    作为一个研究社会科学的人，不应该忘记自己的根.据我今年的暑假社会调查，知道今年我们乡就有70%的人处于青黄不接的地步.试想，一个人温饱都得不到解决，他还有什么思想要活得体面一点呢从火车卧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身上，你又有何感想呢”仓廪实而知礼节”，这句话永远适用.

    我说你具备了一个社会科学研究者的素质，是因为你具备了屈原式的忧患意识和正直的良心.屈原行吟泽畔，如果光是行吟，没有《离sao》的问世，谁会理解他，正因为他会很适时的推销自己，才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承认.所以我想你还是多作一些摘记，多写一些文章，与杂志社多联系，这也有利于你抛掉烦恼.

    那天我们谈到了宗教，迷信与太极，太极讲究阴阳，认为凡事皆为阴阳而始.我也是一个把”动-----静”作为座右铭的人，我认为对于社会科学的研究，需采取静的态度，而对于社会实践，则应该采取动的态度，去开拓，去进取，去闯.

    这是我对你的性格和社会科学的一些看法，不知你能不能接受.我想你还是去粗取精，扬长避短吧!

    对于家里，你一直不太关心.这我不理解.我认为你不应该这样对待家里，父亲也是没有挣钱的门路，用不着多去指责，家里情况你是知道的，光这次开学，陈北学费160元，幸亏jiejie借200元，(他们要做屋的钱都是借的)，南哥寄回50元，外婆从她每月几十元的补助中拿出了50元，就这样我们才得以上学，家里是没有一分钱的.我在暑假想找事干，可哪里去找门路这也是不得法.所以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相互理解，不必多去评论别人的是非.

    东哥，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给家里和外婆家去封信，解释一下.特别是外婆，她老人家那么大了，还老担心着你的事，再不写信就太不近情理了.

    在你那，和你分别时，我觉得我干了一件傻事，你说你晚上要去送我，并且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当时没细想，就说没必要了，事后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讲或者是长久不见亲人对亲人的一种留恋如果有话讲的话，请来信讲明.

    盼着你的来信!余言后叙.

    信的日期是一九九零年九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