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
01 黑夜,阴云初散。 一轮圆月从那扇窗中照进几丝月色,冷月无声,皎洁如许,地牢中冷静无半点声音,暗淡的灯光下正坐着三人人,一个是苏东皇,一个是酒rou僧鲁天火,另一个是当衙捕快陈捕头,三个人相对坐在一张小桌边,没有人说话,唯一的声音就是鲁天火粗犷地呼吸声,起起落落,如一个刚从河水中救出的落水人般。 桌子上放着一大坛酒,酒坛封泥上盖着一块红布,旁边放着三个杯子,一支红烛,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鲁天火嘴角一扬,伸手便将酒坛上的红布拿了下来,支在一根手指上不停转着,显得兴志盎然,苏东皇看着那块红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一只手紧紧握着腰间的短剑。 空然间,红影闪烁,几十支钢针如火焰一般向苏东皇射去,陈捕头一脸惊骇地呆坐在那里,像一块木偶,脸上惨白如玉。他们相隔本来就很近,钢针要射向苏东皇也不过是眨眼之事,这样的距离,这样突如其来的出手着实惊险万端。 鲁天火还是心无旁骛地转着手中的那块红布,一脸慈悲的表情还像一个出家得道的高僧。几十支钢针离苏东皇胸口与面孔不足半寸之遥,苏东皇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一幅时不关已的神情。他坐的位置,后靠着墙,右前方就是鲁天火,左前方是陈捕头,没有一点躲避的机会。眼看自己身处险境,倒显得更加若无其事了,江湖上都知道苏东皇剑很快,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面对危险时这份镇定,那怕就是死,他也从不慌乱。 猝然间,几十支钢针如又飞了回去,鲁天火手掌一翻已将那块红布连钢针一起装进了怀中,手法之快,宛如闪电。 鲁天火看着苏东皇大笑道:“有胆量,江湖上没有人能对我所发出钢针视而不见的,佩服佩服,只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将钢针收回去的?难不成你能看透人心?” 苏东皇没有思考就说道:“这个很简单,因为你的眼睛一直看着我腰间的剑上,那就说明你相信我剑很快并不是传说,而是实事。” 酒rou和尚鲁天火不可否认道:“不错,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这一试更能确定的江湖传言,你的剑并非是种夸耀之词,当然,我这样做还有别的原因。” 苏东皇看了看窗外照来的月色,说道:“神刀火影门的五行红锦绣,也并不一块色彩缤纷的手帕,更确切地说它是一件可怕杀人凶器,我的猜测多有侥幸的成分,这其间当然少不大师手下留情。” 鲁天火十分委婉地说:“苏东皇的谦虚同样是杀人的凶器,幸亏我是个出家人早就淡泊了名利的噱头,否则在听到冷面罗刹苏东皇的称赞后,免不了忘意得形,孰不知这才是危险的开始。” 陈捕头听着二人你言我一语,时而明白时而糊涂,就像一个刚学会听懂人话的孩子一样,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鲁天火手掌一扫,便将酒坛上的泥封拍得粉碎,泥封在一掌之下,就像风吹沙子般向苏东皇面上飞去,此次力道较之先前发射钢针时却有本质上的区别,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但在内行人的眼中,却比之前更加凶险快捷,苏东皇已经看出,其中所用力道之精,少说也有十几年的深厚功力,这正是少林武学中最为精湛的内功“大悲藏”,只是他所使用的“大悲藏”中还夹带着神刀火影门的“烈焰化骨掌”的功力,所以让这一精妙绝伦的少林绝学,在此刻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即是这样,也丝毫不能减少它所发出的威力,再加上“大悲藏”是以阳钢之力闻名,“烈焰化骨掌”以阴柔之道遐迩,这一阴一阳,更上将其中之精髓推向了另一种高度。 碎泥封在这种掌风之下,就如同鸟羽一般轻盈,碎泥未到,苏东皇早就感受到了一种强大气流扑面而来,苏东皇脸色沉寂如水,没有任何变化,他一贯的那份从容淡定在所有问题面都一如既往。 陈捕头看眼前一幕接着一幕的事情,除了一惊未平一惊又起没有根好的形容了,甚至他根本就看不懂这二位到底唱得是那一处,在他心中这两个人的举动,比任何他办理过的案件还要奇怪。 突然间,一道剑光闪过,所有的碎泥如落叶般片片落下,不偏不斜全落在桌子的三只酒杯边,却没有一丝碎泥落到酒杯里,待他完全回过神来,剑已入鞘。 从始至终,没有人看到他手中的剑是怎么拔出的?也没有人看到他是用那一只拔的剑,待人们回过神来,他的剑依旧在鞘中,似乎从来没有拔出过。 陈捕头不敢相信这刚才发的的一切,他的脸因惊然而扭曲,因不信而冒出冷汗。 地牢中又一阵出奇的寂静,鲁天火的呼吸声已由原先的气喘吁吁变成了间歇的沉闷,他的整个面部已经变成了慈悲与邪恶角力之后难有的平静。 沉默,死亡般的沉默。 桌面上那支红烛已燃到一半,惨淡的烛光映衬在三张表情不一的人脸上,让此时的地牢多了一份比死亡更可怕的气息。 许久… 照在桌面上的月光已爬到了墙面,沉闷的空气中飘散着酒溢出的香味,陈年的酒香善解人意地淡去了眼前的沉闷,鲁天火下意地吸了吸鼻子,他拿起酒坛满满地倒了三杯酒,说道:“如此良宵正合太白所诗那样,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让我喝了这杯如何?” 苏东皇说道:“可惜我不会喝酒,否则几十年后想起今日之事,多少也算得上是桩美谈也。” 鲁天火摇头道:“的确怪可惜的。”说着便喝一杯,陈捕头跟着也喝了一杯。 陈捕头喝后问道:“苏大侠,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请教请教?” 苏东皇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跟你来地牢?以我的身手大可不必如此?” 陈捕头点点头道:“不错,以苏大侠身手完全不必这样?” 鲁天火也说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苏东皇淡然一笑道:“原因很简单,高兴!” 鲁天火哼笑道:“确实是个好理由,在这个世界能让人高兴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近年来就更加少了。” 苏东皇说道:“对大师来说值得高兴的事情就不少吧?” 鲁天火不动声色道:“我是一个出家人,除了对喝酒吃rou感兴趣外,对其它事物并不感兴趣,对高兴这件事情来来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 陈捕头说道:“苏大侠我还有一事要问,地牢中的犯人应该是你放的吧?” 苏东皇也不解释说道:“是的,我一个人出去总觉得有些孤单,所以就把他们也带上了,可谁知道,一出地牢他们就四散而去,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了,哎,看样子这一生注定一个人过了。” 陈捕头敢怒不敢地说道:“你这么做让我很为难…” 苏东皇说道:“是啊,一个人要是高兴了,就会有另一个人不高兴,世间的事情总有些美中不足,带着太多的遗憾。” 陈捕头没有听出苏东皇在回答他的问题,但转念一想,却觉他是在回答问题。 鲁天火冷冷道:“刚才苏公子那一剑当真是精妙绝伦,令贫僧大开了眼界,只是就如苏公子之言有些遗憾,哎…” 苏东皇冷冷一笑。 鲁天火给自己和陈捕头各又倒了一杯酒,说道:“苏公子对喝酒不感兴趣,不知对什么才感兴趣?说来听听,看我们有没有与苏公子相同喜好,不然总让你看着我们喝酒这多过意不去。” 苏东皇说道:“我对杀人很感兴趣,不知大师可也有此兴趣?” 鲁天火说道:“罪过罪过,贫僧乃出家之人,杀人乃佛门大戒苏公子不要开玩笑了。”
苏东皇说道:“这喝酒吃rou也是佛门大戒,大师不照样吃喝得心安理得吗?” 鲁天火脸色一沉,随机又笑了笑,道:“师傅给我取名叫酒rou僧,我只不过是谨遵师命罢了。” 苏东皇听罢大笑了起来。 突然间,桌上烛光突灭,地牢中一下子漆黑一片,黑暗中,苏东皇正闻见一股刺鼻的药香味正扑面而来,苏东皇赶紧暗运内力,悠然间一把钢刀已向他劈来,刀风声中还带许暗器之声,来势汹汹,更本来不及闪躲,他在百忙之中纵身一跃,顺墙滑了上去,暗器与刀同时落到墙上,迸发出点点火星,他正要再抜剑时,感到浑身一软,要不是他用手抓住了窗边,差点就掉了下去。 黑暗中,从地牢中传来阵阵脚步之声,不一会儿,就有十几身穿劲装的黑衣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举着钢刀,向地牢中急步而来。透过灯光,苏东皇看到鲁天火与陈捕头,正一幅得意的神情看着自己。 鲁天火开口说道:“这天蚕冰玉散味着如何啊?” 苏东皇一听“天蚕冰玉散”心中倒吸了口凉气,江湖传言不管你是什么武林高手,只要闻到它一丝药味,就会内力全失,在两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内力就永远恢复不了了。 苏东皇一脸苦笑道:“想不到这天蚕冰玉散是神刀火影门之物,真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啊!” 鲁天火说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嘛,就是有点遗憾,不过对一个要死之人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言的。” 苏东皇从墙滑下后说道:“不错,对死人来说确实是没有遗憾可说的。” 鲁天火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苏东皇说道:“不想,因为江湖上想杀我的原因实在太多了。” 鲁天火说道:“这话是不错,可惜…” 陈捕头说道:“苏东皇受死吧!” 话一说完,陈捕头手中的刀已横扫而去,苏东皇向边一闪,正好躲过,陈捕头一刀落空,呼呼又是几刀,苏东皇都一一避开,鲁天火见势,手一挥,站在一旁十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团团将苏东皇围在中间,地牢本来就小,现在又挤了这许多人,情形可想而知。 人一多倒不全是好事,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各自双方都很难展开手脚,苏东皇就借着这一劣势,见招拆招,他边拆边想脱身之计,一番下来,也并没有寻到什么脱身良策,看样子这次真要死在这里了,一想到死在这里,心中反而十分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来的这么快。 鲁天火见这么多人围着苏东皇,竟拿他没有办法,不襟暗自骂道:“这群废物,连一个中毒的人都杀不了,真让人笑话。”他刚要上前去帮忙,只听地牢外面传来一阵冷冷的笑声,接着,一个黑影便从地牢门外一闪而入,转眼间已挡在了鲁天火的面前,鲁天火大吼一声,一掌向黑衣人劈去,黑衣人毫不犹豫回了一掌,双掌一触,鲁天火就感到一股强大力量从对方的手中传来,宛如涛涛大河,连绵不绝,鲁天火赶紧收掌向后退了退,黑衣人也不恋,周身一转,一柄青钢剑悠然向陈捕头刺去,只听一声残叫,陈捕头背部已中一剑,他一剑得手,并不作任何停留,一剑快似一剑,不过片刻光景,十几个黑衣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抱着伤口哇哇大叫,鲁天火见势转身赶紧溜了。 他拉起苏东皇在一阵阵惨叫声中,冲出了地牢,苏东皇此时已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本想要说句感谢的话,不想就这样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