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带领军队率先来到大哥所在的防线。 和秦晚点头之交不同，我和大哥秦景一起学了几年的兵法，两人之间会熟悉点，尤其知道当初依依出事后他做的事，我对他又多了几分感激， 他似乎是几日没睡，脸上胡子拉碴的，眼睛周围能够明显看出青色。 他见到我，点点头，打了声招呼：“来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他的样子，没忍住关心道：“大哥，你也要好好休息。” 他随意说了句好，接着拿着地图，指给我看：“这是父亲所困地方，四周不是山就是悬崖，你去的时候小心点，莫要引起雪崩。” 我点点头，“去父亲那里需要多久？” “三天。” 我沉默了下，“如果快马加鞭呢？” “不行！前几日这里刚刚下了暴雪，如果现在快马加鞭肯定会引起雪崩，听我的，按原计划进行。” “可是大哥，父亲已经被困了十天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沉默了下，还是拒绝，“那也不行。即使是父亲，他也不会同意。” “我可以先带一个小队快马加鞭过去，先去送一部分物资，大部队按原计划前进。” 他皱皱眉头，想了想说道：“那就换我去。” “不行，大哥你是这里的主心骨，你去了这儿怎么办？而且你不可擅离职守，去了就是抗旨。” “那就换你去？秦落，别忘了，你已经七年没有上战场了。” “我……” “不用说了，要么原计划，要么换我去，二选一。”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许久之后，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就按照原计划，下午就去。” “明天早上。” 我嘴唇动了动，“好。” * 我骗了大哥，我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也没有明天早上出发。 夜晚我带了一小队人马，严肃看着他们，“我会带一部分人快马加鞭先去送物资，这过程或许会发生意外，可能会死，我再问一遍，你们想好了吗？” “誓死追随将军。” 我满意笑了笑，带着一队人偷偷跑了出去。 我选择了最危险的那一条路，虽然一不小心就会遇险，但我还是义无反顾。 无论是因为父亲大哥对我的维护，还是因为父亲的情况刻不容缓。 我都必须迈出这一步，即使粉身碎骨。 将近两天赶路，我们才狼狈到达目的地。 如我所料，情况很糟糕，甚至再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敌军。 我带的人少，还有危险的坏境，因此我没有和他们周旋，基本上能杀几个就杀几个，干不过就加速前进，也好在我带的人少，没有引起大雪崩。 我将物资带到的时候，父亲正在和敌军奋战，我二话不说，和弟兄们一起干了起来。 结束之后，父亲抹了抹脸上的血，爽朗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有血性。” 我也笑，我感觉我的血在沸腾，在燃烧。 因为我提前送来的一部分物资，军队暂且可以喘一口气。 晚上，我们喝着菜汤坐在篝火旁聊着天。 说是菜汤，其实就是一碗水，里面飘着几颗菜叶，很寒酸，却很满足。 一群大男人在火堆旁天南海北的聊着天，刚开始因为我的存在，他们还拘束了点，毕竟我是秦将军的女儿，但在我的参与几句后，他们也放开了。 在这里面还有我儿时见过的叔叔，他们在看见我后，纷纷感慨我都长那么大了，还已经结婚生子了，一时唏嘘。 但又想到我的丈夫是皇帝，又噤了声。 我毫不在意，甚至笑着说：“是啊，不过我还是喜欢在军中的日子，如此痛快。” 见状，叔叔们也开怀笑着，聊着军中的趣事，但却不再提皇帝半个字。 我知道他们在照顾我，笑了笑，领了情，虽然没必要。 或许是秦将军神经太粗条，现在才反应过来我如此冒险送物资，板着脸训斥我：“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如此冒险，你大哥怎么也不拦着你。” 提到大哥，我一阵心虚，连忙解释：“大哥拦了的，只是我太冒险，太冲动了。” “既然知道自己冲动怎么还干，老子又死不了。” 我低着头，小声说：“我错了。”下次还敢。 叔叔们打圆场，“唉，老秦，孩子也是怕你出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拿命开玩笑。” 我撇了撇嘴，拿着小木棍戳着地玩。 半晌，听到头上一阵叹息，“下次不许了，不对，没有下次。” 我立马抬起头，开怀笑着：“谢谢父亲。” 父亲嘴巴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虽然我能上阵杀敌，但实际上我还是个女孩子。 一群大老爷们特意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帐篷给我，我不愿意，觉得没必要。 但他们直接忽视我的意见。 无奈之下，我只好住下。 或许是今天见了血，晚上有点睡不着，就披了个披风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看星星。 突然一个人走到了我的旁边，我回头看了看，是父亲。 “怎么还不睡？” 我看着星星，“有点睡不着。” 他没说话，过了许久又支支吾吾问：“你……你过得如何？” 我揽了揽披风，“挺好的，能吃饱，能穿暖。” “那”他顿了下，“那你和皇上如何？” “就那样吧，或许我会在寺庙里待完一生。” “我们放过彼此了，就差和离书了。” 他没劝我，而是别别扭扭道：“不管如何，父亲都支持你，你要记住，父亲生你养你不是要你去委曲求全的，该是如何就是如何，不必强求。还有落落，父亲之前虽然没有说过，但我还是想给你说一声，秦家的大门永远给你打开，累了倦了，就回来，我秦忠不仅可以驰聘沙场，也可护我的儿女一生平安。” 我眼眶突然发酸，大哭了起来。 父亲明显很慌乱，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唱着儿时我喜欢的战歌。 我在父亲的怀里大哭了一场，像是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完。 在那一夜，我久违地体会到了父亲的沉默的爱。 接下来几日，大部队的物资很快送到，我们像是有东西撑了腰，士气一路高涨，遇敌杀敌，杀红了眼。 敌军节节败退，直接到了分界线边缘。 我们打算乘胜追击，一击致命。 只是没想到那只是敌军的诱敌之策，他们绕道把大部分军力集中在了莫尔加湖，还派了一部分队伍攻击这里。 我们商量之后，父亲带领一部分前去支援莫尔加湖，剩下的则是对付眼前的敌人。 但正对上的时候，才发觉人数不对，原来是计中计，莫尔加湖只是个幌子。 紧急之余，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带领一个小队造成慌乱逃跑的假象，引一部分人离开，剩下的再逐一击破，最后等着父亲来支援我们。 前提是我能成功引开，并且全身而退。 这基本上不可能，但我还是去了，那般决绝。 可能我从来就没有好运，自己很快就被识破，并且被逼到悬崖边上。 我带的一支队伍经过几番厮杀，现在就剩下寥寥几人。 我们拿着武器，一脸防备对面的敌军，虽然背后是万丈悬崖，我们依旧没有放弃，而是直迎敌军。 突然，对面让开一个通道，一个大胡子黑面孔的中年男子骑着马走了过来，用着蹩脚的中原话和我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魔王。” 我眉眼一厉，语气不善道：“韦尔奇。” “真荣幸，小魔王还能记得我，虽然等一会就没法记了。”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直直的站起来，昂首挺胸，眼神犀利，不曾退却，“韦尔奇，我真可惜我的父亲没有杀掉你，让你像个畜牲一样活着。” 他的面孔瞬间扭曲，随即又大笑着：“小魔王，你不过是在垂死挣扎，放心，我很快会让你解脱的。” 话落他就拿着一个弓箭对着我，像是逗弄玩物一般说：“快躲啊！” 我身边的士兵立刻把我护在身后，视死如归迎接上去。 我将他们推开，没必要为了我而牺牲，该是我的，我会受着。 千钧一发时刻，我的父亲带着人追了过来，但同时箭已离弓，射中了我，那强劲的惯力使得我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坠落悬崖。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一旁的士兵反应过来时，只能虚虚抓住的我的手后，又很快被重力拉开。 坠崖之时好像还听见了父亲痛苦的喊声。 说实话，真正面临死亡时，我是害怕的，我发现我是有很多的舍不得。 舍不得小桃，舍不得阿姐，舍不得大哥，舍不得父亲…… 耳边全是呼呼的寒风，肆虐的刮着我的脸颊，带来阵阵痛意，好似一把刀割一般。 我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慢慢降落，慢慢消逝在这个世界。